朦胧的雾气环绕,好似柴火点燃而升的炊烟,却不呛喉。方沉感觉自己脑袋混噩,一个梦境在自己心中浮现,开始模糊不清,然后漫漫烟雾消散,一切清晰,还是这一小片青竹林,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但方沉心中明亮,这都不是真的,嫩白的小手轻轻去触摸青竹,一入而没,就像幻影一般。
方沉惊疑不定,却又带着点好奇,猛的扭头,还好,爷爷还在,此时方大家正望着方沉。
“沉儿,这是爷爷心中画界,接下来会回到一切的开始,爷爷会陪着你看完这一切。”老者满脸悲痛,实不愿再重回当年的惨状,只是却又不愿方沉这生当真就蒙在鼓中,平凡一世,过着浑噩日子。
“爷爷,您别悲痛,沉儿很坚强的,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有爷爷在,只要沉儿努力,一切都会好的,爷爷您不是跟沉儿说过,只要努力付出,就能有所改变吗,这句话我懂的。”方沉嫩白的小手轻轻勾住那粗纹手掌,抬头目光坚定的望向老者道。
这一刻的方沉,再不是那个只有十二岁,对什么事情都懵懂不知,对什么事物都抱着新奇态度的他。仿佛那雨后如春笋般冒出的蘑菇,顷刻间便长大了。
老者被方沉如此一说,心有宽慰,右手虚抚,这心中画界,顿时变幻。
一片杂茂的树林,淡淡升起的沼气,声声蛙鸣,点点蟋叫。高大无章的树木把光线遮挡,使得这里的环境在白天也有些黯淡,有些神秘,有些令人惊异。
头戴蓝白相间帽,一身白色纹青竹袍,怀抱卷卷画,后背竹编篓,篓中杆杆长短笔,挂起摇晃铛铛响。这是一个中年书生,瘦弱的体质,清秀的面庞。
“爷爷,这是你年轻的时候?这是野狼林吧。”方沉轻轻的问道。好似再问,却更似自问自答。老者不答话,只是那样看着,脸上也没有一点神情。
只见这林中一老一小,正在看着那书生,只是这书生好像看不见这老小两人一般,独自艰难的走着他的路,从方沉与老者间,穿身而过。
书生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这树林太大了,光线又暗,地上又有淡淡的沼气升起,使至书生实在走不动了,放下了竹编篓,席地而坐。书生绝望的望着天空,天空却被杂乱的树枝所挡。
“初生为考功名录,四次科举全无望,此世别求名上榜,唯有一画伴断肠。”只见那书生斜坐在地上,背靠着树木,淡淡的念起了诗词,随后又取出画笔,铺开画纸。手中执笔,在画纸上作画。
许久,这书生本来专心致志的眼睛,慢慢闭了上来,握笔的手也缓缓松开,书生倒了下去,只是这纸上却多了只眼睛,这眼睛变化无穷,仿佛倾注了人生一世所有的情感。
“沉儿,爷爷的一身奇术,就是从这只眼睛开始的。”老者脸色有些唏嘘有些感叹也有些后悔。
黑白的眼睛,在纸上,慢慢动了起来,只见那眼睛中的瞳孔正在慢慢变大,变大。直至整张画纸,然后这画纸散发出炙热的金光,仿佛成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书生转眼便被这眼睛吸了进去。
方沉与老者仿佛也被这眼睛吸了进去,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场景又变。这是一个墨的世界,处处都是黑白之色,就像书生平时画的那些画一样,画笔浓墨勾勒出的小桥,流水,淡云,这画界中还有一个人。
这人全身也是黑白之色,发须长长的垂于地上,满脸笑容的看着被眼睛吸入这画界中的书生,此时书生还躺在地上,只是这地却如同画纸一般的白。
那画中的人儿看书生还不醒来,便轻轻掏出一支小小的毛笔,轻轻在书生鼻前扫了扫。书生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个长长的觉般,猛的睁开双眼,眼前正是那画中人满脸胡须的脸庞。
“别怕,别怕,你能入此地,是你的福缘。”画中人笑呵呵的说道。
书生一生平淡,哪见过这般场景,顿时退得远远的,又望了望那画中人道:“请问,这是哪?你又是谁?是你把我弄进来的?”
“这乃是画界,你可以称我为马画尊,我可没这个能力,应该是画丹吸你进来的。你别怕,我只是一缕残识,伤害不了你。”画中人看着书生惊魂未定的模样轻轻说道。
“画丹?什么是画丹?画界又是什么?”书生满脸疑惑,这马画师所说的没一样是他能懂的。
“看来你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真不知道画丹为何会选择了你。”马画尊瞪大了眼睛看着书生也面露疑惑道。
“小子,听好了,我乃画宗,画之生一脉的宗主,马龙。我们画宗分为两脉,主生的生动之脉,主死的杀伐之脉。我们这个宗派都是修长生之不死的人,就是你们凡人眼中的仙人,画界便是我们画宗至宝画丹繁衍出来的一界,不处于你们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
“我在这画界中也不知待了多少年了,在很早以前,丰元大陆,我们画宗一家独大,因为我们开宗祖师乃是画仙境之人,只是祖师在丰元大陆再无敌手,为寻求突破的他,前往了更高的世界去,随着祖师离去,丰元大陆的寒峰宗,天齐院,文双国三大势力便联手覆灭了我画宗,就算有祖师留下的至宝画丹也无济于事,最后画丹携带我死后的一缕残识自行飞走,也不知到了哪里,小子,这是什么地界啊?。”马龙先是得意而后哀叹再一问道。
马画尊一下子说这么多,书生好似还没能接受,只是听到马画尊的问话便谨慎的道:“我身处的地方叫洛北,是遂国地界,遂国北方是独龙族,我本想在野狼林赴死,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东西南方都是无尽深海,没人敢去。”
马龙听到此言若有所感,又道:“原来如此,可能是无尽深海外的一个贫瘠之地,像你这种体质,丰元大陆随便一个小孩子都能要你的命。”
“既然画丹引你前来,你也就试试吧,能否得到传承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我一缕残识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也过够了,我倒希望你能传承如愿,我便可解脱了。”马龙说罢随手一挥,这黑白色的画界中顿时出现了一座宫殿,这简易黑白宫殿高大雄伟,殿前四根参天立柱气势如虹。而且这宫殿内不停散发着除了黑白之色外金色的光。
书生看到这一切,呆了,这些远远超乎他的认知他的想象。
“呆站着干什么,进去吧,只要画丹能和你融于一体,你就是我画宗生动之脉的传人。要是有机会到了丰元大陆,切记,不到仙境定勿施展画宗之学。”马龙双眼炙热的望着宫殿淡淡道。
书生此时已经被发生的太多事所震撼,整个人如同丢了魂儿一般,听到马龙所说,便一步步傻傻的向宫殿内行去。
“爷爷,仙境是什么?”方沉看了许久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向老者问道。
“沉儿,仙境只是修练者的一种境界,如凡人初学便称画徒,武徒,等等,随后便是画士,画将,画师,画尊,最后便是画仙。”老者悉心解释,这一刻他再也不像从前一般抵触让方沉接触修练,甚至很有种期待,期待方沉在这上面大放光彩。
书生的背影渐渐消散,马龙看不见书生的身影了,便坐了下来,从怀里又取出那支小毛笔,在洁白的地上随便一画,便是一个荷塘,而后又画了许多鱼儿,又在旁边画了杆鱼竿。轻轻把毛笔收好,便拿起鱼竿钓起了鱼来,只是他的双眼是闭着的。
这般安静,平定,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也许很长,也许很短。
某日,黑白色的宫殿内那散发的金光一点一点的收拢,慢慢的除了黑白,又再无一点别的颜色,马龙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画出来的荷塘与鱼儿,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正如马龙他自己一样,黑白之躯也在缓缓消散。
这画界中的一切都在慢慢消散,如同作的画儿被水洗一般,只有书生的身躯显的稳实,书生走出了宫殿来到马龙身前,恭敬一拜。
“前辈,谢谢您,来日若是我有能力,定为画宗谋定报复。”书生说道此话时,一脸严肃。
马龙双目一转不瞬的盯着书生,喃喃道:“这画界中一切都在消失,说明画丹选择了你,可为何我看到的是画丹在你体内,却又未与你相融,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解,不解啊,你既不是神念,亦不是残识,为何与画丹之关系,和我如此相同?哎,画宗无望啊,希望你日后能为画宗挑选到合适的传承之人!”
书生躬身再度一拜,而后起身,这画界已然消失,马画尊早已消散,只有书生已回到了那黯然的野狼林内。
“爷爷,为什么那个马龙说您没有得到传承呢?我看到爷爷年轻时得到了画丹的啊。”方沉不解,疑惑相问。
老者轻抚方沉的额头,蹲下身子替方沉整理了下衣衫道:“沉儿,这画宗生动之脉的传承要求传承之人必须拥有一颗一往直前,无悔,无怨的透诚之心,爷爷当年没有做到,至于画丹,也许只是它有灵,所以希望借我之手,挑选传承之人吧,毕竟那马画尊只可以待在画丹内才能得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