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点头称谢，举杯轻啜一口，只觉一道热流顺喉而下，竟尔幻化热气缓缓行遍了他全身，令他原本大战后疲惫的身体瞬间恢复过来。
“以千年古木内孕灵气化而为水，佐之万载红莲花茶，怎样，滋味如何？”青年微笑问道。
“太妙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炎停杯称赞道。此刻，他算是明白了青年的用意，做出这许多匪夷所思之事，无疑是想令他心生艳羡，既而投入门下。可就算如此，方炎却明白，青年的这一手玩得相当漂亮，至少他自己确实已经动心了，只是还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先于启齿。
以青年的强大，又岂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听他停杯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有些卖弄的嫌疑？呵呵，能值得我如此卖弄的，说实话，你还是第一个。你幼时诸多坎坷，被人迫害于斯，却依旧能不被仇恨冲昏头脑；在这与世隔绝的险地打拼五年，更是磨炼出了一副坚韧的脾性，这些都极为难得！曾经有无数人想拜我为师，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天资惊才绝艳之辈，但蒙我同意者却只廖廖二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本门素以强大公正名于宇内，是以我收弟子时，首先考察的，必是他们的心性人品，然后才是资质。但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就是先你入门的那两位，资质也不见得极佳，倒是和你颇为相似。可你知道他们现在的成就吗？不客气地说，他们之中任出一人，都可轻而易举地在这神原大陆称王称霸！我知你对那位魔法师先生极为尊重，但别忘了，我要教你的，与魔法全无关系，你也不必忌讳他的态度。”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方炎再不同意，但也太不识好歹了，更何况他心中原本就已动心。他恭恭敬敬地走到青年身前跪下，磕头道：“老师好，请受弟子一拜！”
“别，叫老师我听不惯，还是叫我师父吧。”青年扶起方炎，沉吟了一会，便续道：“此次前来神原大陆，为师本是有着重任在身，收你为徒，实在是意外之喜。不过现在任务完成，为师估计，最多再有一天，为师就得动身回去了。若是带着你一起走，行程会慢上许多，时间上肯定不允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么说，师父您能教导我的时间，就只有一天？”方炎一点就通，只是马上便有了些无奈。青年知他心意，劝道：“你也不必伤怀。须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最终能达到什么成就，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为师所起的作用，只不过是引你入门，并让你少走一些弯路罢了。这一天时间虽然短暂，却也足够我帮你打好底子，并传完一些基础功法了。再说，咱们师徒也只是暂时分开，以后等为师有了时间，或是你实力先一步高到一定程度，咱师徒还是能够再见面的。”
方炎也是拿得起放得下，想想便释然道：“弟子明白，还请师父教诲！”
“很好，为师也不多说废话，时间比较紧，既然你已修习了魔法，为师就先跟你谈谈此道。”师父脸上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闭目沉思了盏茶时间，便开口分析道：
“就为师所知，魔法的本质乃是魔法师以自身精神力或魔法力为引，调动天地间同系元素为己所用的修习方式。它释放时外观华丽，并且攻击范围颇广，所以极受神原大陆职业者的青睐。不过，魔法毕竟只是借用外界能量，一旦魔法师所处的空间缺乏足够的魔法元素，或是身陷禁魔领域当中，那魔法师再厉害也只是废材一个。哦，那个精神系法师倒是个例外。因为魔法师的力量是‘借’来的，所以对外界环境依靠相当大，在为师看来，这就是此修行方式的一个小缺陷了。”
“小缺陷？”方炎惊讶道：“师父您分析得是没错，艾蒙老师当初也对我提到过。但这些，貌似已经是魔法的惟一不足了吧？”
“惟一不足？”师父嘴角笑意渐浓，“你且听我继续分析下去。一个魔法师的根本，是魔法力吧？那魔法力存在于魔法师何处呢？”
“精神之海！”方炎下意识答道。
“嗯。问题出来了。可能你不知道，魔法师一阶到五阶的划分，是完全与精神之海内的魔法力总量相关的，只要精神力足够控制，魔法力的增长便不是难题。可你想过没有，精神之海的容量总有限度吧？五阶顶峰的魔法师，精神之海早已被撑得满胀，你说他再要突破，该怎么办？”
知道师父是在考校自己，方炎潜心思考了一会，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这个样子：即，五阶已是人类身体所能承载的实力极限，只有突破那层圣阶壁嶂，才能晋入六阶圣级？”
“五阶是身体的极限，谁告诉你的？”师父状似不屑，见方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续道：“不过，你的猜测若用在神原大陆的职业者身上，还是正确无疑的。五阶确是魔法师精神之海所能承载的极限，若再要突破，就惟有苦修精神力，以争取将来能凭此将魔法力压缩成一个相对小点的魔核。若成功，便晋阶法圣，若不成，轻则爆头而亡，重则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方炎心下大寒，下意识地便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将来晋阶失败，只不过想想，若是以后精神之海内如魔兽般长出一魔核，那成什么样子？
师父看出他的心思，竟语出惊人道：“你也不用惊讶，我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些跟魔兽类似而不好接受？呵呵，你可知，就连人类还是从兽类进化而来的呢。”
“这怎么可能？人类岂能跟兽类沾上关系？”方炎一脸的难以置信。
师父欲言又止，沉吟良久，终是叹道：“生而为人确是生灵之幸，但我还是劝你收起这套优越感，不然，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师父的表情很怪异，方炎很是琢磨不透。不过再怎么说，师父所说也肯定有着他自己的道理，方炎虽然颇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师父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以后是福是祸，你自己把握吧。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可即便魔法力固化魔核，却也没能解决实质问题。总有一天，法圣的精神之核依旧会被撑满，若能再做突破，那他就一步登天，成为法神；若不能，嘿嘿，灰飞烟灭的结局都是轻的……”
这些结论都很浅显，方炎自是明白师父所言无虚。此刻，他不禁第一次对自己所修的魔法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头痛道：“怎么会这样？……师父，神级以后呢？精神之海的容量危机能消除吗？”
“可以！”
方炎眼睛一亮，便听得师父续道：“法神的力量，大部分在于他能直接与天地间的本系魔法元素沟通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意味着，法神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本系元素之神？”
“大体是这样没错。”师父转而严肃道：“但天地之力又岂是普通人能够揣度的？若要成为法神，必先接受天地的考验，说具体点，就是必须度过本系元素之劫。不过，这种好运的家伙却是十不存一，有八成人会在劫难中灰飞烟灭，另一成运气好的或许才能凭借较强的防御神器活下来，成为神原大陆众人皆知的半神，但实力比之真正的神级，却又有着质的区别了。似乎，三个半神才能勉强与一法神打平吧。而且作为天地对懦怯者的惩罚，半神的实力终生也难再寸进一步。”
“原来如此。”方炎心中终于了然，随即便疑惑道：“师父，既然这样，那法神以后的境界，又是如何呢？”
“神原大陆，从来就没有人类超越过法神之境。”师父看着方炎，悠悠答道。
“这，才是师父您所说的最大缺陷吧？”良久，方炎涩声道。
“算是吧。”师父见他神色复杂，叹了口气。
方炎无语。短短十几分钟，过往十来年所信奉的东西骤然崩塌，即便是他，也不免有些恍惚。好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看到另一个高度，回过头去再望从前还需仰止的高山，感觉震惊的同时，也会难以承认自己当初的目光短浅。方炎愣怔了一会儿，又似不甘地问道：“师父，您认为斗气又如何呢？”
“你还想听？”师父嘴角含笑，见方炎点了点头，便低头垂目半晌，然后就在方炎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斗气的本质，乃是人体潜力的爆发。不得不说，神原大陆的人类体质确实不错，以致于竟有人能创出如此修习方式，实在是舍本逐末，愚蠢至极！”
方炎一开始还听得不错，到后来师父开骂时，不禁又有些呆愣，他想争辩下，师父却打断他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且听我慢慢说完。
相比于魔法，斗气不够华丽，攻击方式也乏善可陈。初习时，修炼者需以蕴含灵气的外物为引，借天地之力贯通经脉，随后慢慢打熬，方可炼出斗气。这个过程虽无危险，但对于一些天资较差者，却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须知外部灵气并不好借，稍有不慎，就会被灵气挤碎经脉，终生成为废人。但正如我刚才所说，神原大陆人类体质确实不错，百人之中就会存有一经脉强横者，能够在初炼时承受住天地之力的挤压。若换作其它位面，此种情形实在是万不存一。这，恐怕也是斗气能在此位面长盛不衰的原因吧。
如此，迈过最初的一道坎，斗气的修行速度倒会比魔法快得多，因为它不必考较修习者的精神力。同魔法类似，五阶便是斗气修行者身体所能允许的极限，因为此时，他们体内的经脉和斗气之灶都已满溢，再也不可容下半分。这个时候要想突破，就得反过头来对原有斗气炼化提纯了。按神原大陆的标准，只要斗气颜色转为银色，就算是到了六阶圣级。至于迈向更高的神级，就得拼着性命去渡雷劫。若不成功，一是成为神原大陆尽人皆知的小神这种可能性只占一成；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被天雷轰杀成渣，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