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这一脚,狠狠的踢在黄鼠狼子身上,却不想这玩意儿,两只前爪竟然紧紧的抓住兔子耳朵,才没被掀下来,不过也吓得不轻,后腿紧紧夹住兔子的肚子,随即蹭蹭的跑掉。
江德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攒足力气踢过去的这一脚,竟然没踢翻这个畜生,而且还让它跑掉,气得他在地边子,捡起两块石头,朝着黄鼠狼子跑的方向扔过去。
可是,老江没有自己儿子的那个能耐,两块石头子纷纷旁落,甚至连黄鼠狼子边都没挨上,只好眼睁睁的瞅着它跑远。
说句心里话,老江做完这个事儿以后,心里多少也有些后悔,恨自己欠儿蹬(欠儿蹬就是哪有事哪到,撩闲儿,也称欠伙儿,也是围场方言)。因为毕竟有留子的先例,当时留子那个死去活来的样子,也确实让老江挠头一阵子。
可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再加上老江自有他的一套理论,他认为只要没弄死那玩意儿,就不会有事儿,所以也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任其自然了。
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也确实没啥事情发生,老江也就彻底放心。可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就让老江有点搂不住火气了。
说这话,就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也就是江流回来的前几天,那天晚上,刚刚擦黑的时候,当街上的人们就各自回家,不出门了。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也没有电视机,晚上的时候,大家伙都是围坐在炕上唠嗑或着早早的睡下,很快,村子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老江也不例外,早早的就躺下,此刻正跟周公一起研究高粱地的产量问题呢。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被院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村里人晚上都睡的轻,因为院子里面又是牲口,又是鸡鸭鹅啥的,唯恐半夜有山牲口来祸害,所以稍微有点动静,就能醒过来。
老江醒来之后,首先想到会不会是黄鼠狼子来偷鸡,赶忙坐起身子,扒着窗缝往外瞅。赶巧的是,那天是阴历六月中旬,明亮的月光把院子里照的清清楚楚,所以老江也看的格外清楚。结果等他看清楚之后,差点把老江肺给气炸喽。
咋回事呢?原来院子里来的真是黄鼠狼子,而且还不止一个,是一群。这帮玩意儿,大晚上的跑老江家院子来干啥呢?这也正是让老江冒火的原因,原来这一帮黄鼠狼子正在院子玩出殡呢。
在最前头,有几个个头较大的黄鼠狼子,抬着一块不算大的木板,上面躺着一个黄鼠狼子,看样子这个是装的死人。
后面跟着一大群的黄鼠狼子,有几个手里举着一根棍子,上面挑着几张白纸,真跟孝子扛幡一样。
在队伍的后面,踢里拖落的跟着一群黄鼠狼子,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的抹着眼泪,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
不光这样,在抬棺的这只黄鼠狼子队伍的一边,还有几个黄鼠狼子,爪子里捏着一节玉米杆,放在嘴边,吹得噗噗作响,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就像人类吹丧的一样。
这帮玩意组成的出殡队伍,从大门口走到屋门口,再从屋门口走到大门口,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面闹的欢实。
围场农村里面,最忌讳的就是这些,说白了,不光围场,你就换成任意的地方,家里人都好好的,你去上人家玩个出殡试试。
见到这样的情景,老江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这个,下地之后,悄悄地走到外屋,从灶火坑跟前抄起烧火棍,就来到屋门口。
看着那帮玩意儿又朝着屋门这面走来,等队伍走到屋门口的时候,老江猛地拉开屋门,挥舞着烧火棍冲了出去。
老江也没仔细看,反正院子里面有一大堆黄鼠狼子,拿着烧火棍就是一通子乱削,这下可好看了。
这帮黄鼠狼子玩的正欢实呢,怎么也没想到冲出个大活人来。顿时全乱套了。跑的快的,没挨到打,跑的慢的直接就跟烧火棍来了个亲密接触。
烧火棍的木质本来就硬,再加上老江又是满肚子的怒火,烧火棍更是轮的很圆,甚至呼呼带风,你想想那帮黄鼠狼子能有好么!
就见院子里,人扑腾声,黄鼠狼子吱哇的叫声,乱成了一团。老江一边挥舞着烧火棍,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大半夜的跑你爷爷家来号丧,就你们这帮畜生,全部都打死也是活该。”
这过程说起来很慢,其实从头到尾,也就是眨眼的工夫,甚至笨拙的老江,也没真正打到几下。你想啊,那四条腿的畜生,闪转腾挪的咋也比庄稼把式老江快。
所以片刻之间,院子里面的黄鼠狼子就跑了干干净净。等老江停下来的时候,院子了除了几摊血迹,就连黄鼠狼子的毛都没掉几根。
这就好比,你攒着全身的力气使劲打出一拳,本想着结结实实的打在敌人身上,可是敌人却一闪身,没打着,这老江能出来火气么?
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气的老江掐着腰,站着骂了半天。最后还是老江媳妇听见动静后出来,才把老江劝回屋子里面去。
从第二天起,老江就处心积虑的要逮黄鼠狼子,一出这次被戏耍的恶气,趁着地里活不忙的时候,他做了好些个耗子夹子。
一到晚上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鸡架旁,都放上耗子夹子。本想着能逮到几个黄鼠狼子解解气,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抓到一个。再后来等庄稼地里活一忙,加上儿子回来,老江高兴,也就把这个事淡忘了。
今天韩瞎子这么提醒自己,老江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事情。不过老江还是觉得气不顺,心里说,这玩意记恨心也太强了吧,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来找自己事。
老江这话在肚子里没说,可韩瞎子多精明的人,一看老江的表情,还不知道咋回事。于是就说。
“老弟啊,黄鼠狼子这玩意儿,不是啥好东西,以后再见着这玩意儿,远远的躲着,少招惹的好。再者,这个事儿,还有点别的原因,不过经过昨天晚上,这事也算了了。”
有了前后两次事情的教训,老江领教这玩意儿的厉害了,于是连忙点头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老江媳妇进屋来告诉老江,说饭菜已经,准备吃饭吧。等老江他们吃完饭之后,江流才从豆根家借宿回来,而且已经在豆根家里吃过早饭。
也是,俩家好的一家人似得,俩孩子谁在谁家蹭顿饭吃,实在是平常的事情,所以老江也就没太在意这个事。
吃完饭之后,老江媳妇跟韩瞎子媳妇一起忙了起来。老江原本打算告诉江流昨天晚上的事情,话都到嘴边了,想想之后,又咽了回去。
老江呢,有他的打算,他想着,自己儿子现在是阴阳先生,虽说不怕那玩意儿,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韩瞎子已经把那东西吓唬走了,相信以后也不敢来了。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老江才没跟江流说。
只是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是好是坏,只能交给时间来裁判了。
看媳妇们忙着,大老爷们的也插不上手,老江就领着韩瞎子出门转悠去了。按照老江的意图,是打算带着刚到三梁子的韩瞎子四处转转,认认村里的人。
结果一上当街之后,老江才发现,感情村里岁数大点的人都认识韩瞎子。这也难怪,像韩瞎子这样的高人,你别说三梁子,就是放眼整个围场,那都是隔着墙头吹喇叭,名声在外的主。只是老江以前对这些事不怎么关注,也就不知道。
结果就是,那帮认识韩瞎子的都围过来,听这个一只眼神侃。这样一来,反而把老江晾在了一边。看到这样的情形,老江不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很是自然高兴,心里讲话,你们唠吧,你们即便说的再好,那韩瞎子也是我儿子的师傅。出于这样的心里,老江就乐呵呵的在一边看着大伙唠嗑,时不时的还故作高深的样子插上一嘴。
放下这面不说,再说江流,这家伙没事干,在家转悠了一圈,看着自己娘跟师娘俩人忙乎过年的事情,自己也插不上手。心里想着去找自己师傅唠会,于是也就出了自家大门,来到大街上。
江流刚到了当街,远远的就瞧见韩瞎子被大家围在当中,转圈的都是人头。看到这番情形,小犊子心里头乐了。
你说这平时也没见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啊,这会儿这是咋了?江流就打算凑到跟前,听听师父他们说什么呢。
可是刚走几步,抬头忽然看见人群里有李玉的身影。看到他,小伙子不由得心里一阵膈应,也就不打算上前了,转身去了豆根家。
到了豆根家里,一推外屋门,满屋子的热气,都看不见人。原来豆根跟他娘俩人蒸豆包呢。江流到的时候,赶巧这锅的豆包刚出锅,所以才满屋子都是热气。等热气散了之后,才看清个数,趁着热乎劲,江流赶忙捡了一个豆包,丝丝哈哈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