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种淳朴的民风,所以村子里面,不论哪家有个红白喜事、大事小情的,村里人都会上前来帮忙,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邻里之间的日子相对来说也很是融洽,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至于背后的明争暗斗,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还有一件事,就不是大家能帮忙的了,那就是添丁加口的事情!这个事情自然不需要别人帮忙,就即便是有人想帮忙,首先也得有那个胆子不是。万一让人家知道了,不把他打得万点桃花开,也得弄个血溅尘飞扬。
这个时候,村里的风俗就是带点白面,或者准备上几斤鸡蛋,去看望人家,当然也不是不想拿点上台面的,问题是那个年代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这个去看望产妇的形式就叫下汤。所谓的下汤,自认也是去看望女性的,韩瞎子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说老江,很明显就是调侃老江的意思。
这一席话,顿时把老江弄得臊眉耷眼的,想想也是,平时很早就起炕了,今天却一直躺到现在还起不来。尤其又当着第一天在自己家住的客人面前,老江这么大岁数的人,怎能不臊的慌。
可是,这个事儿也由不得他自己,脑袋钻心的疼,想起也起不来,于是老江有些无奈的说道:“唉,老韩大哥啊,你就别再逗扯我了,正好我跟你说说昨晚上的事,顺便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中邪巴气了(中邪的意思,围场方言)?”
可还没等老江跟韩瞎子学说昨晚的事情,韩瞎子便抢过话接着说:“江老弟啊,你咋还不明白呢?那还用看啊,铁板钉钉那就是中邪了。”
老江心里感到一阵纳闷,勉强的抬起眼皮,看了看韩瞎子,心里想他咋这么肯定?
“嘿嘿,别这么看着我,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不知道啊?我给你提个醒,大概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吧,一天早上的事!”
可能是这个事儿过去的时间有点长,或许是因为老江今天早上脑子疼得厉害,所以老江想了好大一阵子,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事情。
看着老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韩瞎子笑笑又说:“好啦,你先等会再想,我先把你头疼治好了,万一一会家里来了客人,看到你守着俩阴阳先生,还中邪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师徒俩有多饭桶呢。”
韩瞎子连说带逗的调侃一番,随即站起身来,很随意的在地上站好,然后手指掐诀,念起咒语。
韩瞎子也可能是道行高,也许是法力深厚,反正在老江看来,韩瞎子完全就是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还没等多想,就听到韩瞎子嘴里念到。
“毛体毛体。孟及诸侯。上禀花厥。下念九洲。头戴金冠。身穿甲衣。牙如利剑。手似金钩。逢邪便斩。遇虎擒收。强鬼斩首。活鬼不留。吾奉天师真人到。神兵火急如律令。”
韩瞎子此时念的这段咒语,确切的说,没有一个准确的名字,而且历来都是师父口授心传的教给徒弟。
但是这段咒语却经常会被阴阳先生用到,因为这段咒语的功效,是专破各类邪法邪术对人身造成伤害的。正是因为这个功效,所以也是阴阳先生最常用的咒语之一。
再者,这段咒语不需要做过多的准备,只要心诚即可。这也就是,老江感觉韩瞎子很随意的原因所在。
韩瞎子念完咒语之后,掐诀的手平伸开来,然后用手心贴在老江的脑门上,手掌来回的摩挲两下,接着,就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说实在话,韩瞎子的手摩挲老江脑袋的时候,这个粗枝大叶的庄稼汉子,也没感觉有啥不同,可就在韩瞎子的手收回去的刹那,老江立刻觉得脑袋立刻清醒不少。
随即老江觉得身子有些酸疼,呼的一下,竟然坐了起来,晃晃脑袋,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难受。
当着韩瞎子的面,老江穿好衣服,就赶忙下了地,又来回的晃了几下脖子,确定彻底没事了之后,才冲一旁呵呵笑着的韩瞎子说:“这师父的手艺真不赖啊,回头多吃俩窝头啊。”
韩瞎子一脸不屑的表情。“你可拉倒吧,废这么大劲,就值俩窝头啊,去你的吧。”
“嘿嘿,对了,老韩大哥,你刚才说七月份的事,到底啥事,我咋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我给你提个醒,黄……”
韩瞎子说到这里,顿时,老江一拍脑门子,想起一件事来。
原来在今年七月初,一天早上的时候,老江照例又起的很早。农村的这个季节,正是地里没啥活,农闲的时候。老江媳妇做饭,老江看自己也帮不上手,就像着找点事干。
赶巧的是村里的六月六求雨,一家分了几斤猪肉。看见猪肉,老江就惦记着吃猪肉炖豆角。于是就自己拎上框,想去地里摘点豆角,回来炖肉吃。
等老江趟着露水,拎着框,来到地头的时候。远远的就瞅见自己家的棒子地里,棒子秧来回的晃荡。
大早起的这是招贼了么?老江当时就急了,拎着筐,骂骂咧咧的窜进了棒子地里,可是一直穿过棒子地,到了地的另一端,也没发现一个人影。
纳闷的老江,又仔细看了一遍棒子地,发现棒子一棵都没少的时候,心里多少还庆幸些,于是安慰自己说,也许是山上的兔子跑道地里来的吧。
反正老江也没抓到贼,怎么猜测也都是在情理之中。
那个时候,农村种地,都是在玉米地里带着豆角种,豆角秧子顺着玉米秸秆爬起来,这样一来可以省下地来种其他作物,二来还可以省架豆角秧的柴火棍。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老江还有些不好意思,多亏早上地里人少,要真的是有人看见自己来回在棒子地里跑,肯定会意外他大早起的发神经呢。
于是赶紧的顺着垄沟去摘豆角,今年老天爷照应,豆角长得很密实,不大的工夫,就摘了满满的一筐,正好也要来在地头,便准备回去。
等老江挎着筐,从棒子地里钻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形,老江吓得妈呀一声,差点堆萎在地上。
原来老江钻出棒子地的时候,正看见一只黄鼠狼骑着兔子从一边跑出来,烟黄色的毛皮在早起的阳光下闪耀出像金子一般的光。
那个灰色的兔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跑的还挺快,脖子上挂着一个茄子,像个铃铛一样,啷当在脖子下摇晃个不停。
黄鼠狼子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破草帽子,这个草帽子是真够破的了,边上的沿都已经脱线,只剩个二指来宽的沿呼达着,上面的帽盔顶也掉了,露出毛乎乎的一个脑袋。
老江费劲的从棒子地里钻出来,还没等喘口气呢,猛的看见这么一个玩意儿,搁谁也得吓够呛。可是的惊魂定下来的老江,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骑在兔子身上的黄鼠狼子,手里竟然还抓着一个柴禾棍子,仿若大将军一样,也正是那副摇头尾巴晃的样子,把老江逗乐的。
老江笑声还没住下,那个黄鼠狼子已经跑到老江身边,咯噔停了下来,然后冲老江搭腔说到:“老头,你在这摘豆角啊?”
要说山里人,平日里碰到个哑巴山牲口,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口吐人言的黄鼠狼子,别说见,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老江谨慎的瞥了它一眼,没敢搭话。
那黄鼠狼子见老江没有搭理他,也没觉得有啥,接着又问老江:“老头,你看我像个大将军不?”老江还是没敢搭话。
这个玩意儿,依旧不死心的反复又说了好几遍。
到现在,老江心里明白了,感情这黄鼠狼子是来跟自己讨封来了啊。
黄鼠狼子在修练多年后,要成气候的时候,就必须有人封它,因为按照修仙的说法,生在天地间的人是地行仙,也只有人才能封黄鼠狼子。
这个时候,黄鼠狼子就会装扮成人的模样,来到人前,口吐人言说话,你只要说,看它像个人样,那么他它今后就可以变化成人了;你要说它像条狗,它就可以变成狗。
但是老江碰到的这个,却是一副大将军的装扮,自然老江只要说它像大将军,那么有可能黄鼠狼子就会变成大将军,但是老话说大将军是不能随便封的,因为要有更高道行的人,封完黄鼠狼子之后,才能镇压住,否则,会对这个人不利。
这也正是老江不敢搭话的原因,再者老江现在对这玩意儿很是反感,本来也是,刚从棒子地里出来就给吓够呛,又老头老头这般的没大没小,搁谁身上也不愿意听。
如果对方是个人,还可以跟他理论理论,可这么一个满身长毛的畜生,能争论出个啥来。
所以老江歪着脑袋,没好气的骂它一句:“像个屁,我看你像个狗似地。”骂完之后,老江还觉得不解气,朝着黄鼠狼子又狠狠的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