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对面而坐,这时有一名男子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向他们。其中的女子站起身,似乎在说什么。后来的男子抓住她的胳膊,二人纠缠了一番,女人便跟着他走了出去,好像极不情愿的样子。
当他们从赵君旁边经过时,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前头的男子一身休闲装,和这家餐厅的气氛并不相称。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而后面的女子则打扮时尚,衣着考究,脸上也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二人并未注意到一旁的赵君,而是各怀心事,匆匆向门口走去。赵君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口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尤老师。”
那后来的男子不是月华又是谁,只是赵君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他。还有那年轻女子是什么人,尤老师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这般纠缠?赵君知道偷听人家说话并不是好行为,但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你想怎样?”月华略略压制住怒气,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我想怎样。”女子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敬道。“不就是出国吗,我已经在努力存钱了,你再忍耐一下不行吗?”“忍耐,你要我忍到什么时候!从毕业到现在,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你那也叫存钱吗,一个月几千块的死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就算同时做几份兼职,不过才几百块钱。你不是打算就靠这点钱带我出国吧!”
女人的话越发的尖锐,听得赵君不由一阵心寒。月华被问得一时语塞,望了她半晌,从缓缓道:“那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呢,在你心里就抵不上出国重要么?”“我承认我们之前的感情,可那不过是学生时代的事了。人总要面对现实的,跟你在一起,我根本看不到未来。”
月华忧伤的摇着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感觉对你越来越陌生。”女人淡淡的道:“我没有变,只是你太理想化,不切实际。”“我不切实际,那你一心想出国就很切实际吗?”月华有些激动,用手指着酒店的方向道:“那个男人只是在利用你,他会真心对你好吗?”女人居然笑了:“你又怎知我不是利用他呢!”
月华再次被问住,一向口才极好的他此刻竟无言以对。他搔搔头,叹口气,手指却微微的颤抖:“你怎么变成这样,我跟你真无话可说。”“是啊,我们早就没话说了,难道你现在才发现?”女人笑嘻嘻的反问,然后转过身道:“所以我们真没什么好谈的,你还是赶快签了离婚协议,别再纠缠我了。”
“你就不为孩子想想吗?”她已快走到门口,身后又响起了月华的声音,语气却软了下来,甚至近乎哀求。她顿了下,连头也没回,扔下了句“孩子我妈会带,不用你操心”,而后便推门进了酒店。
月华在原地怔了半晌,便转了身往回走。只走了几步,他忽然蹲了下去,将头深深的埋在两腿间。此情此景,躲在稍远处的赵君都看在眼里。虽然她仅听了只言片语,尚搞不清前因后果,但看到尤老师那颓然的样子,心里也替他难过。
她很想立刻跑过去安慰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太过唐突。自己未经允许,探听人家隐私已经很不对了。若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岂不令尤老师更加难堪。况且她又能说什么呢?此时此刻,似乎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思前想后,赵君只好呆呆站着。既然什么也做不了,就在这里陪着他,一起吹着这深秋的夜风,也算共同渡过吧。
一阵刺鼻的烟味飘过,思绪立刻被打断。赵君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别过头去,却见金表哥正斜靠在门口笑嘻嘻的望着她,手里还举着半支点燃的香烟。赵君厌恶的抽抽鼻子,转身向酒店里走去。
金范随手把抽剩的烟扔在地上,也快步跟了上去,见赵君只顾往前走并不理他,便开口搭讪道:“我的好妹妹,你不是上洗手间吗,怎么跑到门口来,是不是迷路了?”“我认得路,不过是出来透透气。”赵君头也不回的说。
“透气好啊,怎么不找表哥陪你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啊。”他快走几步,赶上赵君的步伐,嬉皮笑脸的道。见赵君没作声,他又接着说道:“姨妈见你出来久了有些不放心,叫我来看看。还有你那个白痴哥哥,吵着要吃蛋糕,大家都等你回去切蛋糕呢。”
赵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金表哥,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正眼瞧他。“他不是白痴,只是有些智力障碍。他也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赵君不免有些气愤。金范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哥哥无所谓,不过有你这样的妹妹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竟然去拉赵君的手,口里继续说些不正经的鬼话:“念了大学果然不一样,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服侍那个白痴有什么好,不如你考虑跟着我,本少爷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赵君感到一阵血气上涌。那嬉皮笑脸的面孔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是了,他还在笑,不停的笑。她真想一拳朝那张脸打过去,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好在贵宾房就在前面,赵君鄙夷的甩开了他的手,快走几步,推门进去了。
从金喜出来夜已深。赵君站在门口张望,却没看见月华的身影。想必他已经回去了,但不知会怎样伤心呢。
虽然相交不深,但在赵君印象中,尤老师一直是率性洒脱,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可今晚,她看到的却是他萧索颓废的样子,与平日那个潇洒儒雅的他判若两人。而她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赵君不禁将抱怨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尤老师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这样伤他的心呢!而且看情形,恐怕不是第一次了。联想起社团汇演之前尤老师的异常表现,也许在那时,他就已经深受困扰了。原来他家里竟出了这样的事,而他仍在强颜欢笑,坚持与学生们排练、演出。自己默默承受着,却从不对人抱怨半句,这样的滋味怕是很不好受吧。
赵君只顾胡思乱想,母亲已经在催促了。她这才慢吞吞的上了车,心里却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