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寝室里只剩赵君一个人。翻了几页书,感觉胸口闷闷的,身上也没有力气,便随意的歪在床上。
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响起,赵君慵懒的坐起身,在背包的口袋里翻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喂,妈……”“小君呀,最近在忙什么,好几天没回家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充满慈爱,但赵君却略微皱皱眉。
“哦,因为要准备一个考试,所以……”“考试是重要,但也别把自己累坏了。正好今天是你小姨的生日,晚上放松一下,来金喜吃饭吧。”赵君匆忙中胡乱找的借口,但很快就被对方打断了。
“妈,我……”“对了,你金表哥从国外回来了,也想见见你呢。晚上早点回来,我派司机去接你。”“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了。”“哎,外面风大,坐公交还要转车多麻烦。还是让司机去接你,顺便回家换件衣服,就这样吧。”虽是关怀的话语,而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喙。
电话挂断了。赵君轻叹口气,默默收拾着东西,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心事。金表哥,一个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纨绔子弟,不过是仗着家世,混个私立大学的文凭,又出国镀了两年金,如今只怕越发得意了吧。赵君对他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是碍于母亲的面子。想到今晚又要扮成木偶,做这些无聊的应酬,她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金喜酒店是全市最有名气最有排场的娱乐场所。这里一道菜的价格恐怕抵得上一般餐厅一桌菜的价格,所以许多人以在这儿吃过一餐饭为炫耀的资本。由于家人的关系,赵君倒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她自己并不喜欢。
宝马车缓缓停在金喜门前,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又是鞠躬又是问好,帮忙打开车门,又搀扶着客人下车。不可否认,这里的服务确实周到细致,但赵君总觉不自在,来高级餐厅吃个饭,客人好像都变得失去自理能力似的。她不由想起上车时的情景。其实上下车的感觉很相似,前者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和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而后者则是众人的簇拥与不敢高声语中。貌似两者并无联系,却都是扮演着一种角色,供人围观罢了。
被服务生引着进门、穿过大厅、上电梯这一连串的流程后,终于来到了贵宾房。阿姨一家已经到了,然后又是一阵寒暄。赵君便拣个靠窗口的位置坐定,母亲和阿姨、姨夫照例是谈些生意上的事。不过今天有金表哥在场,工作便谈的少了,此刻则成了阿姨炫耀自己儿子的时间了。
姨夫点燃了香烟,屋里顿时变得烟斜雾横。阿姨在倒酒,母亲在张罗着让服务生上菜。此时,吃什么似乎变得不重要了,因为这儿的人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来。
赵君揉揉鼻子,轻咳了两声。她真不喜欢这种环境,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直摒住呼吸。胸口还是闷闷的,身上懒懒的,耳边充斥的是坐在对面那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夸夸其谈的声音,诸如他在国外的见闻,还有他所谓的“宏图大志”。
赵君不由把头转向窗外,正好能看见来时的路。窗外,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令她有些目眩神迷。她相信,这每一盏灯的背后,定包含着一个故事。从这里望去,不知有多少盏灯,那么也一定有着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故事在上演。而他们所在的房间里也有着很亮的等,亮得甚至有些刺眼,但这里的故事却一点趣也没有,至少没有外面的故事有趣。
“我们小君很能干的,凭自己实力考上了名牌大学,又是最有名的经济学专业,每年可没多少人考得上的。小君真是又乖又听话,学习从来不用我操心,总是前几名,比多少男孩都强呢。”
母亲又开始夸耀自己女儿了,这类话赵君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这是每次聚会的必备项目,母亲当然不能落后于人,就算没有儿子可夸,炫耀下女儿也是好的。赵君不禁又皱皱眉,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今晚好像特别爱皱眉,一定是受了谁的传染吧。而后她又伸手用力按按眉间,令自己打起精神来。
“小君是不是要毕业了,那很快就会来公司帮忙了吧?”问话的是阿姨。果然,经母亲一推销,大家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她这儿来。“哦,我还有半年毕业,不过工作的事还没考虑。”赵君陪笑着道。
“那有什么考虑的,自己家这么大的产业,难道还出去给别人打工吗。你学的又是经济专业,以后肯定是你母亲的好帮手,这份家业以后迟早是你的,不然还能交给谁去!”阿姨很笃定的说着,好像她已看到了那一天似的。在座的人也纷纷附和着,唯有赵君默不作声。她的人生,早已由别人决定好了,她只能照着去做,根本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妈,这个东西怎么用啊,我不会切,你来帮我切!”坐在角落里一直未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个声音传来,打破了和谐的气氛,大家的焦点随着从赵君身上移开了。
说话的声音充满稚气,而说话的人却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圆圆的脸,胖乎乎的,很结实的样子。此刻,他正手握刀叉对付着眼前那盘牛排,可是却不得其法,牛排怎么也切不开。他变得有些急躁,将刀叉与盘子碰撞得叮当响。如果单从外表上看,无论谁都会认为这是个成年男子,可他的行为举止却充满稚气,与他魁梧的外形极不相称。
“少爷,我来帮你切。”站在桌子一边帮忙倒酒的保姆卫姨赶紧走过来。“我不用你切!”他孩子气的发着脾气,又伸手推了一下卫姨。
“建新”,母亲喊了声,而后语气又缓和下来,“别闹,听话,你自己好好吃。”建新少爷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握着叉子不停的敲盘子。场面顿时僵下来,没有人说话。母亲沉着脸,阿姨和姨夫互相对望了眼,撇撇嘴,而金表哥却在偷笑。
“我来帮哥切吧。”赵君忽然开口道,而后递过自己的盘子,“我的已经切好了,哥先吃我这个吧。”程建新立刻扯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拍手说好。兄妹俩交换了盘子,他便自顾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再作声。卫姨笑着道:“还是小姐有办法,少爷最听你的话了。”
屋子里的空气实在太坏了,赵君觉得十分压抑,便以去洗手间为借口,跑出去透透气。
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厅,这里大都是些散座。赵君正想往门口走,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