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夫……”曲宏生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没想柳长锋会这么冷落他的客人,他心里也纳闷,市长大人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啊,恨不得别人撂下女娃就走,把机会全给他。
“快坐莺歌,等一下你就知道我表姐夫有多谦和了。”曲宏生讪讪地跟莺歌做解释,生怕莺歌一怒而去,这女娃可是他花了大代价弄到手的,暂时还不打算奉献给柳长锋。
“是吗?”莺歌气短地应了一句,别别扭扭坐下了。安意林沏好茶,冲柳长锋脸上看看,不见柳长锋有啥示意,便退了出去。
“表姐夫,你这面是越来越难见啊,让我等一周。”
柳长锋目光一直盯着莺歌,不说话,也不动表情。曲宏生似乎明白了,暗暗捅下莺歌的胳膊肘,咕哝了几句。莺歌气鼓鼓地出去了。
“这总行了吧表姐夫,打狗还得看主人啊,您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给你的面子还少,什么人都往这里带,当这里是自由市场?”
“哪有啊。”曲宏生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涎着脸说,“表姐夫你不知道,这女子非同一般,甭看年纪小,路子野着呢,尤其银行方面。她家在银行系统大小有几个官,没办不了的事。”
“不谈别人,谈你,这次回来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到表姐夫这里,就两件事,送钱,完了再要钱。”
“正经点,我没工夫跟你瞎斗嘴皮子。”柳长锋恨恨地教训了曲宏生一句。曲宏生刚才这话,听上去是玩笑,其实一点不假。每次来,曲宏生都要给柳长锋带足礼物,这些礼物其实都是柳长锋该得的,他们之间表面看是很铁的亲戚关系,其实只是交易,不过是曲宏生这人懂得交易规则罢了。将上次该得的送给他,然后再从他手里拿项目,包括一些通过法院之手强行拍卖的财产,这就是曲宏生所说的送钱和要钱。
柳长锋掏出一支卷烟,点上,一股奇香袅袅飘起,令人心神荡漾。这烟就是海东银行行长孝敬他的,古巴极品,据说用来卷它的烟叶一年才产二百多斤。
曲宏生往正里坐了坐,说:“上次那笔钱,我来时已打到表姐账上。”
“多少?”柳长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马上意识到这样问很低级,转而说:“怎么打给她了?”
曲宏生呵呵一笑:“没办法,表姐千叮咛万嘱咐,不敢不从啊,她现在盯钱盯得比人还紧。”见柳长锋脸色更难看,又道,“放心表姐夫,你的我带来了,在这里。”说着,他将一张金卡放在柳长锋面前的桌上。柳长锋看到卡,表情才缓和了些。曲宏生说得对,他老婆现在盯钱是比盯人盯得紧,按她的说法,什么也没有钱好,抓不住人就把钱抓手里。聪明的女人抓钱,愚蠢的女人抓人,只有成功女人才能把人和钱同时抓手里。可这个世界上成功女人太少了,除非你遇到一个不成功的男人。
“这就是你急着见我的目的?”柳长锋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张卡,一边把玩一边问。
“哪啊,要是这点事,我直接交给安子就走了,有大事呢,骆建新那狗娘养的把咱坑了。”
“什么?!”柳长锋心里一惊,手里的金卡掉在了桌上。
“这狗东西走时留了证据,不但写了一封长信,还把这些年干的事全记录了下来。”
“不可能!”柳长锋猛地打断曲宏生,拳头狠狠地擂在了桌上。半天,他又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嘛!”
曲宏生急了,声音紧促地说:“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啊,听说于洋他们,正在找这东西呢。”
“东西没交给于洋?”柳长锋像一条陆上的鱼被放进了水里一样突然又活了过来,眼里闪出希望的光。
“没。听说他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一个女人,具体是谁,我还没打听到。危险啊,要是这些落到他们手里……”
“不要说了!”柳长锋几乎撑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曲宏生给他带来这样一条消息。女人?姓骆的有几个女人,能交给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柳长锋心里一连打了一堆问号,问得他自己冷汗漫身。突然,他想起一个人:谢觉萍!他又把自己骇了一跳,难道……曲宏生送金卡带来的快乐荡然无存,包括那个叫莺歌的女人带给他的诱惑和兴奋也一扫而尽。甭看柳长锋当着曲宏生面冷落了莺歌,那是故意的,是他一贯的伎俩,欲擒故纵,事实上刚才他已动起了念头。在女人问题上,柳长锋向来保持着超强的进攻性,而且越不能碰的女人,他越想碰。柳长锋对“成功”二字有着跟别人不太相同的理解,在他看来,男人的成功不只体现在官位、金钱上,更重要的一点,是征服了多少女人。男人怎么着也是雄性动物,能体现雄性动物价值的,不就是雌性动物吗?于是他这一生,就拿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进攻女人,进而获得更高层面的成就感。妻子贾丽对此深恶痛绝,诅天咒地,不止一次骂他畜生。柳长锋说:“你说的不对,人类是先有目标才有行动,畜类是毫无目标地瞎碰,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柳长锋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禽兽!”贾丽明知自己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在贾丽看来,他们的婚姻关系早已变质,现在是一张结婚证掩护下的合伙经营关系,不过他们经营的不是幸福,更不是感情,是钱。贾丽充分利用柳长锋的权势还有关系,拼命往自己口袋里搂钱。至于搂到这么多钱干什么,贾丽从来不去想,她就是想搂。“柳长锋,我要榨干你!”贾丽恨恨地说。“你尽管榨吧,你榨的不是我,是这个体制,这个体制是榨不干的,狠劲榨,多榨点。”柳长锋恶意满满地回敬贾丽。他原本想,贾丽榨一段时间,满足了她那点对金钱的欲望,他们的关系就会结束,贾丽会厌烦,会主动离开他,那样他就可以想娶谁便娶谁了。不知哪个哲学家还是诗人说过,女人终其一生,能带来幸福的还是感情,而不是物质。柳长锋觉得那是哲学家和诗人在乱弹,根本不懂女人,因为就在他暗暗使劲变着法子满足贾丽难填的欲壑,以便她早日满足早日想到感情然后痛痛快快离开他时,奇迹发生了,他们的生活居然出现了转弯!贾丽从中尝到了巨大的快乐,并乐此不疲,再也不跟他纠缠感情,认为这才是她要的生活方式。
柳长锋又让贾丽套住了,而且这一次,休想再脱开。因为女人对金钱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男人永远斗不过女人,这是柳长锋活到现在最不愿意承认也是最残酷的一个现实,但很无奈,他必须承认。柳长锋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玩”这个字来补偿自己。柳长锋也确确实实把自己补偿了个足。可是这阵,柳长锋全然没这心思了,脑子里乱云飞渡,险象丛生。骆建新啊骆建新,你这招也太狠毒了!
4
偌大的包厢灯光忽然一暗,朦朦胧胧中,中间那道看似是墙实则是机关的"墙壁"缓缓打开,另一间包房里,走出五个妙龄女子。五个女子皆是美人鱼打扮,光滑的肌肤上裹着薄薄的纱,下摆收得很紧,尾巴拖在地毯上。然后她们做出饥渴状,挣扎着、呻吟着,缓缓朝大家移来。
朱天运很快知道,骆建新果真留下了东西。朱天运得到的消息是,就在书记赵铭森从北京回来的第三天,省纪委收到一封从广州白云机场寄来的信,信是骆建新写的,笔迹已鉴定过,但肯定不是骆建新自己寄的。信的内容很简单,短短几行字:你们没必要找我,找到我对你们来说是件大麻烦,我一家走了,其他人便安全。如果非要更多的人不安,那你们就来吧。
于洋当天就将信呈给赵铭森,请示怎么办?赵铭森连看几遍,直看得头上冷汗涟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骆建新这封信,等于是将他逼上梁山。
“向中纪委汇报没?”赵铭森问。
于洋慢慢地摇头,他居然不急,骆建新案发生这么长时间了,赵铭森心里上火,于洋这边却总是慢吞吞的不给劲。
“这事我想压一压,暂时不作汇报。”
“为什么?”赵铭森觉得于洋的做法让人难以理解,这么重要的情况居然也敢压。
“书记您想过没,现在汇报上去,上边只会给一个字,查。目前我们怎么查,查出更大的问题来怎么办?还有,我估摸着,最近还会收到一些东西,要么是信,要么是证据。我研究过骆建新,他做事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少替他说话,注意你的身份。”赵铭森强调道。
“正因为我是纪委书记,才要想这么多,别的不说,我得替书记您着想啊,骆建新背后……”于洋忽然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铭森。赵铭森被于洋的目光感染,内心里他是服于洋的,中央给海东派来于洋,等于是帮他,海东反腐这面大旗,也只有于洋这样的人才能扛得起,可是,压住不报,是要犯错误的,昨天下午,中纪委领导还打电话过问此事呢。
“要不你专程去趟北京,找首长单独汇报,听听首长意见?”赵铭森这阵已没了省委一把手的武断,完全是征询的口吻。他说的首长,是原海东省委书记,目前在中纪委任要职。骆建新一案,就是他最先跟赵铭森通报的。昨天下午那个电话,也是他指派监察室领导打的。
“这怕不妥吧,会不会给首长出难题?”于洋吞吞吐吐,显然他对这个提议有异议,却又不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
于洋的话让赵铭森一阵暗忖。于洋这话是很有层次的,内涵也极为丰富,往深往浅都可理解,但就是不能说出来,赵铭森不可能感受不到,其实他很理解于洋的苦心,也只有于洋,敢跟他这么说话,换了别人,早接着他的话音往上捅了。往上捅有时是好事,更多的时候,却是大败笔,尤其他们这一层领导,往上呈一个字,都得慎而又慎。赵铭森最近有点急躁,不能不急啊,骆建新一案,让海东再次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也让他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在骆建新一案上,赵铭森似乎有些转不过弯。不是赵铭森不开窍,而是他处在这个位子上思考问题绝不能跟别人一样,宁可快半拍,也绝不能落半步。事情做得稍有偏差,问题性质立马不一样。
“算了,这事还是你决定吧,我权当不知道。”思虑半天,赵铭森还是没表态,耍了一个不太聪明的滑头,顺手将那封信件交到于洋手上。有时候这样的滑头必须耍,不耍大家都没余地,一耍,指不定谁都有了回旋空间。果然,于洋脸上的愁容展开,边小心翼翼往文件夹里装信边说:“也好,将来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就当我这个纪委书记不称职。”
于洋这话说得很豪爽,赵铭森心里登时熨帖不少。做下属的,能以这种姿态为他这个省委书记分忧,令人欣慰啊,可惜这样的下属越来越少。如今大家都是有好处一窝蜂争着抢,轮到有风险的事,全都缩着头不出面,让他一个人冲在前面。为此事,赵铭森已经发过不止一次火,可发火一点不起作用。尤其省政府那边,到现在也没就骆建新一案表过什么态。省长郭仲旭和副省长罗玉笑冷眼旁观,成心将他的军。想到这些,赵铭森舒展的眉头再次凝上,心里恨恨道,好吧,只要你们能沉得住气,我赵铭森一定沉得住气!
甭以为官场上的暗拳暗脚只在低层,同样的斗争省里照样存在,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年,赵铭森跟省政府郭仲旭和罗玉笑之间,看似很和谐,很配合,但暗地里却一点不配合,你一拳我一脚的事多得去了。郭仲旭仗着自己在更高层有人,又比赵铭森年轻,资历不相上下,时时刻刻都想挤走他,取而代之。罗玉笑更是铁了心的把宝压在郭仲旭这边,旗帜鲜明地捍卫着郭仲旭在海东的地位。表面上对赵铭森唯命是从,背底里却变着法子给赵铭森使绊子出难题。省委很多决策,到了政府那边,不是打折扣就是找种种理由给你拖,还拖得让你发不出脾气。去年海州曝出两千亩土地特大腐败案,赵铭森和于洋都是铁了心要查,可是……一想两千亩土地案,赵铭森脊背上又有了凉意。海州两千亩土地案其实就是导火索,是让骆建新狗急跳墙、仓皇出逃的直接原因。现在,这案怕是又要被重新提起。
说实在的,赵铭森心里也不乐意,很多事是查不出底的,底太深,查到中间就被坚硬的石壁挡住了,这就是很多案件不了了之的原因。海州土地案也是一样,还没怎么深查,就已引来各方刁难,有人甚至公开指责他,是不是想踩着众人的尸体往上爬?
难啊,谁都以为省委书记就可一手遮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知道省委书记脚下,也有踢不开绕不掉的石头!
周五下午五点,朱天运刚打发走一拨客人,于洋的电话就到了,问他下午有没有安排?朱天运笑着说:“现在哪敢有安排,老老实实回家呗。”于洋也笑着说:“朱书记啥时候也学会来这套了,说过的话忘了?”
朱天运有些发愣,忽然记起以前说过的红嘴鱼一事,马上明白过来:“哪敢忘,怕你于书记没时间。想吃了是不,我马上安排。”
于洋道:“想吃不想吃就那么回事,找个地方吧,有件事想碰碰头。”
上次朱天运说的红嘴鱼,是有典故的。海州有家著名的酒店,规模不大,但风格很独特,招牌菜就是红嘴鱼。慕名而去者甚多。有次柳长锋请副省长罗玉笑去那家酒店吃红嘴鱼,骆建新等人作陪。吃到中间,老板娘安排了一档节目:干岸钓鱼。偌大的包厢灯光忽然一暗,朦朦胧胧中,中间那道看似是墙实则是机关的“墙壁”缓缓打开,另一间包房里,走出五个妙龄女子。五个女子皆是美人鱼打扮,光滑的肌肤上裹着薄薄的纱,下摆收得很紧,尾巴拖在地毯上。然后她们做出饥渴状,挣扎着、呻吟着,缓缓朝大家移来。音乐这时候也变了味,和缓轻扬,却令人血脉贲张,很有蛊惑性的那种。灯光更是变得迷离,犹如将人沉到了海底迷宫。包房里的人顿时屏住呼吸,目光像被黏上去一样吸在了不期而至的美人鱼身上。五条鱼游走着,渴望着,搔首弄姿做出一连串动作后,来到她们早已选定的目标身边。当然,来到罗玉笑身边的,自然是最美也最性感的一条,那女子肤白如玉,指头轻轻一按,就能滴出水来,眉眼更是生情,勾魂摄魄。细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高耸的双峰,浑圆结实弹性十足的臀,几乎让男人们挑不出一点刺来。没刺就是红嘴鱼。急不可耐的罗玉笑一下就将她搂到了怀里,“小鱼儿”呻吟一声,咯咯笑着,轻轻点了下罗玉笑鼻梁,又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