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嘉双手颤抖着,挑开那细细的檀木珠门帘。在幽幽檀木香中,她看到了房间里的宽大床铺,和雪白床单上躺着的青年。
青年的头发很长,容貌她也很熟悉,是昨夜里被她救下的苏伦。而他真正的名字,叫方舒伦。
同样是拥有乌黑长发的男子,方舒伦和沈昀是多么不一样啊,沈昀总是把长发束在脑后,风度翩然,在万人之中也显出优雅迷人的独特气质;而舒伦,却面色苍白头发散乱地在夜色里逃窜,浑身瑟缩着,像一只受惊的小狗。
可是,当真相展开,英俊优雅的沈昀是无恶不作的噬灵者,而苍白孱弱的方舒伦,反倒一直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保护着她,保护着圣心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
“乔伊。”林曦嘉走进房间,跪在方舒伦床前,轻声呼唤道,“许多年前,我接到你电话时,就曾觉得你是疲倦而不快乐的。可我没想到,为了我们,你竟承受着如此深重的苦难。”
林曦嘉第一次仔细地看方舒伦的脸,这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本亦有极精致的五官,若能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大概,现在也在大学里念书,有少女痴痴望着他行走的背影,悄悄称赞他英俊的容颜。可是,为了一群与他毫不相关的灵能儿童,这个青年却把自己的全部灵力奉献给噬灵者沈昀,每日挣扎在黑暗里,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想着方舒伦每日经受的折磨,林曦嘉浑身颤抖起来。刚刚她也亲身尝试过,那种浑身灵力被抽离身体时,内心中充满了无限恐惧,不亚于看着自己鲜血无声无息地流失,想呐喊呼唤,却又毫无气力。这时,林曦嘉甚至理解了方祈笙。
那位温和慈祥的方院长也绝不是真正内心险恶的阴谋家,只是日日看着自己独子受着非人折磨,内心的原则终于崩溃,于是,他收集世间的灵能婴儿,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孩子来代替方舒伦。虽然自私,却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真实心意。
哪怕如此,方舒伦还是保护了她太多年。虽然他一点也不像她梦想中的乔伊,是优雅从容而有力量的,他只能以自己孱弱单薄的身体挡在她面前,让沈昀无从发现她的踪迹,默默祝福她,走她自己的路,实现她的梦想,拥有幸福的未来。
不,不止是她,这些是方舒伦对圣心孤儿院每一个孩子的期望。方舒伦没有力量驱散噬灵者的阴影,便只能自己走到阴影里,让更多的阳光,照耀在其他人的身上。
够了。方舒伦已付出太多,看他那苍白如纸的面孔,若再失去灵力,只怕真会气绝而亡。该是,让他自由的时候了。
“我可以代替他吗?”林曦嘉伏在床边,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灵力已经被你吸得差不多了,你就放过他吧。我也是生灵者,从此我会留在这别墅里,做你的食物,为你提供灵力。你要吸取多少都可以,我绝无怨言,也不会逃跑。”
沈昀注视着少女,她眼里噙着泪,却依旧高昂着头,并不逃避他尖锐如刀的目光,像极了电视剧里她饰演的坚强女警。她惨淡地微笑着,双手抱在胸前,仿佛已经看清了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但却以一种殉道者的悲悯默默地承受。
“小姑娘,你清楚代替的意义吗?若你代替了他,就完全属于我了,我不会让你再出现在人们面前,世间再没有武术明星林曦嘉。甚至,我还会消去圣心孤儿院所有人的记忆,包括你拼尽一切拯救下的方舒伦,也不会再记得你一分半点。”沈昀走过来,轻轻捧起少女的脸,动作优雅而眼神犀利,“我的女人,生命里只可存在着我一个人,不能和别的男人发生任何纠葛。”
林曦嘉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沈昀的脸慢慢靠近,轻轻吻上她的唇。男人的唇是冰冷的,他只是宣告着对她的所有权,并无真正的爱慕和情意,她亦不反抗,用手揪紧了身边的床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突然,林曦嘉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头一偏,挣脱了沈昀的桎梏,她身边,那面色苍白的方舒伦竟醒了过来,反身挡在她前面,“昀,我们约定过,在我丧尽灵力而死之前,你不可以碰林曦嘉!”
约定?方舒伦为了保护她,竟和沈昀定下约定,除非他被吸干灵力死去了,沈昀才能找她替代……
可是,他承受着经年累月的噬灵,身体早虚弱无力,只要沈昀稍微贪婪吸食灵力,便让他昏迷,若再吸下去,便真会夺他性命!
“就这么急着去死?”沈昀也有些恼怒,抬起手,直接朝方舒伦的额心按去!
“不——”林曦嘉惊叫出来,而方舒伦却毫不躲闪,额头向前,直接迎上了噬灵者的手掌!
“昀,你还记得否,曾经有个欧洲的术士说,若是噬灵者吸取了太多的灵力,与他的吞噬力相中和,噬灵者对灵力天生的饥渴便会消失,他也能变成普通的灵能者。”方舒伦的声音很轻,随着灵力的流失,他气息越来越微弱,“所以,请尽情吸取我的灵力吧……其实,我不只想成为嘉嘉和圣心孤儿院的阳光,也想用我微薄的力量,来照亮你心中的黑暗。”
“胡说八道,你不过是我的食物,别跟我说什么阳光啊黑暗的!”沈昀怒气更盛,吸取灵力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何况,那种传说根本不可信,噬灵者永远只能是阴影中的恶魔,根本不可能站在阳光之下!”
林曦嘉心中咯噔一响。她突然记起,她曾研究过岑子陌导演的电视剧,剧中的每一个反派几乎都有内心不为人知的伤感,这些反派们平时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却都会在黄昏时拉上窗帘,让丝丝缕缕的夕阳透过缝隙照到脊背上,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林曦嘉突然意识到了,沈昀心里也渴望阳光,否则他不会冒风险走到镜头前,在成为人们眼中的名导演,公众人物往往会受到更多的关注,若他是噬灵者的事实被狗仔发觉,恐怕沈家也无法庇护。
于是林曦嘉的手贴住了方舒伦的背,源源不断把自己的灵力输入舒伦体内,她仰起头,坦荡地向沈昀微笑:“岑导,你的月亮河很美,但我希望你能看到更灿烂的阳光。”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的灵力凝聚到手心,渐渐地,这传输的灵力也有了些许暖意,与那疯狂的吞噬力彼此融合……渐渐地,她意识也开始模糊……
当林曦嘉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客房里,忙不迭地走出房间,只见沈昀和方舒伦并肩站在落地窗前,脸色虽有些苍白,却依然会心地向她微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来,落在沈昀眼里,有种斑斓的迷幻。
少女很明显地感觉到,沈昀身上再没有噬灵者的恐怖气息,真正的黎明,终于来临了。
终.公平竞争
云合大厦旋转餐厅里,林曦嘉面前摆着鲜艳的玫瑰花,包里的手机叮铃铃又响了。
“是舒伦啊,晚上还要赶拍下一幕戏,所以晚餐跟剧组一起吃,你就不必来探班了。”林曦嘉说着,只听到手机那端响起愤怒的呐喊声。
“你肯定又跟那个不怀好意的导演一起吃饭,嘉嘉,你可别忘了他曾经是可怕的最终BOSS啊……”
一下秒,林曦嘉的手机就被岑子陌抢到手里:“臭小子,我现在改邪归正了,总可以跟你公平竞争吧!还有,你每天至少打了十个电话给嘉嘉,严重影响了剧组的拍摄进程,我还没跟你算帐!”
林曦嘉无奈地看着邻桌偷偷窃笑的八卦记者,欲哭无泪地捂住头,天哪,她还不满二十岁,应该专心事业不谈感情,为什么要每天登上八卦绯闻版的头条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