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与阴影
林曦嘉呆愣着拿起果汁时,白发苍苍的方祈笙已颤巍巍地站在她面前。沈昀点亮了水晶灯,让强烈的灯光把老人脸上的每根皱纹都照得无比明晰。年迈的院长嘴唇哆嗦了很久,才开始用苍老颤抖的声音叙述那个故事。听故事的时候,少女的泪水洒到了面前的杯子里,混着果汁,喝起来有种咸而苦的味道。
“是我。”方祈笙喃喃道,“是我把你的行踪出卖给沈家,把把乔伊的手机交给沈昀的……也是我。”
方祈笙说,他本是个生意失败的商人,负债累累后妻子决然离去,只留下家里嗷嗷哭泣的三岁儿子。沈家的使者找到了他,告诉他说,他儿子方舒伦是生灵者,若他把儿子卖给沈家,做沈昀的食物,便可以为他还清所有债务,而且,每月给他丰厚的薪水,让他后半生无忧。
那时他心中恨极了抛弃家庭的妻子,便答应了沈家人,从此儿子便成了沈昀的食物,每当那噬灵的沈昀渴求灵力,沈家人便把他儿子拉进那个可怕的黑屋子。
方祈笙从不敢走进那个房间,他只在门外瑟缩着,听着儿子熟悉的声音叫喊,开始很响亮,渐渐的,变成一种嘶哑的喑咽,最后没了声息。
方舒伦被抬出来时都昏迷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
他只能背过脸去哭泣。他没资格面对这个被自己卖掉的孩子,他亦毫无办法拯救方舒伦,因为,若他敢违背与沈家的契约,以沈家的势力,瞬间可以把他们父子在世界上抹杀。
他问过沈家,是否还能有办法赎回自己的儿子,沈家人冷冷地说,除非你能找到一个灵力更强的生灵者,做你儿子的代替品。
“所以,你创办了圣心孤儿院,并不是为了救助被抛弃的灵能者孤儿,而是……”林曦嘉捂住嘴巴,一脸惊愕。
“是啊,林小姐,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这世界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最尊敬的方院长也不是因为慈善心创办孤儿院,他只在寻找一个代替他儿子受苦的孤儿。”沈昀冷笑着,突然把手放到林曦嘉的额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能感到额心有点发热。仿佛有万只虫豸啃噬她的心,让她又痛又痒,灵力无声无息被吸走,她想回忆起数百种摆脱禁锢的武术,但身体却完全僵硬了,无法动弹分毫!
“林小姐,你的乔伊就是方舒伦,他说要让你幸福,但他最终也抛弃了你呢,他们父子把你送给我,换取自己的自由。”手掌悄悄从她额心松开,沈昀诡异莫测的气息在少女耳边荡漾着,“你是父母也厌弃的孩子,除了我,没有人会要你。”
父母也厌弃的孩子。
许多年之前,当她抱着被自己风刃撕坏布娃娃站在圣心孤儿院门口时,泪水如海潮汹涌,而身后的男女,却只冷冷地对方祈笙院长说,这可怕的孩子我们养不起,交给你了。
她哭她闹,她死死抱住他们的腿,说她以后一定乖乖吃饭,再也不弄坏布娃娃,可他们仍像看怪物一般地向后退,摆着手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将她拉开。
那时他们的脸上,确实只有一种表情——嫌弃。
于是她在孤儿院里也消沉过许久,但方院长的关怀与呵护慢慢让她恢复过来,她以为自己是有人喜爱的,只要她聪明乖巧,就能得到孤儿院的孩子、学校老师同学和演艺圈工作人员的赞赏喜爱,何况,她知道,在遥远的电话彼端,有个叫乔伊的男子,他为了她的快乐而无比努力。
当真相揭开,这个充满了慈善和爱心的孤儿院不过是个阴谋,她还是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人们只为自己的私欲把她推进火坑,她呐喊挣扎也无济于事。
可是,乔伊的那些电话和短信真的都是虚情假意吗?直到昨夜还一直发短信警告她不要去片场,这焦灼的心情,难道有任何虚假吗?
“让我见乔伊一面。”少女突然站过身来,笃定地面对着沈昀和方祈笙,“我不相信他会抛弃我,哪怕整个世界也背叛了我,我相信乔伊的心意是真实的,他是真正地希望我快乐。”
听到这话,方祈笙突然长长舒了口气,他微笑起来,额上皱纹更深了些:“丫头,你有这份坚定,也不枉舒伦用八年时间保护你。其实八年前我就想把你交给沈家,但舒伦说,你是这么单纯快乐的孩子,他情愿用生命来守护你的幸福。请你相信,虽然我污浊不堪,但直到昨夜你被沈昀发现,你的乔伊一直都在保护你。”
“呵,你们的羁绊比我想象中的坚定很多。不过,越是牢固的情感就越有破坏的价值。”沈昀冷冷笑着,“我便让你见见方舒伦,让你亲眼看看你想象里强大伟岸的守护者,其实多么不堪一击。”
说着,沈昀转动了墙角的柜门把手,墙壁便哧啦哧啦地移开,一道挂着檀木珠帘的房间赫然展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