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动,转过身子直视她,示意她说下去。
“听说皇上为救姑娘性命,在酒宴上斩杀了西域王子潘若憨,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西域国王听信奸细挑唆,以为自己的皇儿真的被害,几天前便率领大军在咸阳城外聚集,要求皇上和季大人给他一个交代。皇上那几日不理政事,季大人只好亲自出面调解,但是西域国王要求交出王子,不然便要开战。他们围着皇城,看皇上的样子,怕是打算调集兵马啊。两国向来交好,这次恐怕是……”宫女就像是在说家长里短一样,毫不避讳的告诉我这些事。
“你可知,揣测圣意是死罪。”她太过单纯,怕是无法在这宫中生存下去。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敢揣测圣意!”她神色一变,马上跪下连连磕头。
我眼神平静的看着她,突然说道,“这里不适合你。”
那宫女突然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我,并不懂我说这句话的意思。
“你什么也不用问,照我说的做便是。”我想要把她带出去,这样或许她可以过一生平淡的世俗生活。单纯的像一张白纸的人,是无法在这浑浊不堪的深宫中存活的,若是惹得了什么会一点心计和手段的人,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既然可以救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你速去取两件士兵的衣裳来。记得要掩人耳目。”男装出宫,会方便得很多。
“是。”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想起我说要掩人耳目,便转身悄悄出去了。
这大殿里又剩我一人了。确实冷清得很,他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若不是为了我,假潘若憨是不会那么快死的。活捉他就可以问出真的西域王子的下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阿凡背着一个挑起两国交战的罪名。至少闻不出下落,也够给那西域国一个交待了。而现在却是这样进退两难的状况。
我把发髻放开,扎起了男子的发式,一点一点褪去脸上的脂粉。我没有施华丽的妆容,我从不喜欢浓妆艳抹。铜镜中的脸格外清秀,梳着男装也显得俊俏清丽。
既然因我而起,那便由我终结吧。
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找到那个人。活见人死见尸。
“唐姑娘。”那宫女还是有些小聪明的,确实没有搞出多大动静,一会就回来了。端着两件叠得整齐的士兵服,畏手畏脚的出现在我身后。
“换上。”我起身挑了一件丢给她,自己拿起另一件走进屏风后面。
“这……”宫女两只手捏着衣服,眼神迷茫的瞧我。“是。”想了想便答应了。
我重新用布包紧了伤口,揣起两瓶药放在衣服里侧。把士兵服换上了。
士兵服穿在我身上显得有些不合身,我身材略微娇小,有一种穿浴袍的感觉。靴子倒是很合脚。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我走出屏风,就见一个英气的小侍卫站在我眼前,眼神中有些期待。
许是比我年纪大些吧,她的身材很丰满,穿起来反而显得比宫服更加适合。
“莫要叫我姑娘。”我走进打量了她一圈,确定没什么破绽后说道,“等会出去时,你直呼我姓名便可。”
“奴婢不敢……”她连忙摇头,又问着,“姑娘是要去哪里啊?”
“你擅自揣测圣意已是死罪,我要带你出宫。”我总不能直接告诉她你再呆下去就会死之类的话吧。然后又说,“这是命令。你称呼我便叫我唐浅罢。”唐浅溪这个名字一听便是女子,“你叫什么?”
“奴婢叫挽莳。”她低头应道,颇有些委屈的说,“奴婢揣测圣意是死罪,擅自逃出宫也是死罪啊。”
“既然你不想出宫,明日便等死吧。”我有些强硬。她记恨我也罢,反正我打定了主意。
“姑娘饶命!挽莳一切都听姑娘的!”挽莳赶紧答应。
“嗯。现在就走吧。”
皇宫入夜都有巡视卫兵的,只不过大多数都在皇上的寝殿。但是现在我所在的殿外也安排布置了不少人,为了避开这些士兵,我和挽莳选择了绕远的路程出宫。只不过最先要做的就是先从士兵的眼线中混出去。
我觉得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百用不厌的调虎离山计。看来我又要欠阿凡一笔了呢。我决定放一场火。
我挑选了最保险的地方——花园。这里着火较易扑灭一些,因为花园内就有一片小型的池塘,并且这里起火不会造成损失。入冬的天气干燥,点火是很容易的事情,并且这时候已经没有花草盛开了,只有几枝梅树含着花苞。只能牺牲这几株梅树了。我叫挽莳拿来火油,撒了一些在地上,取了些干草垫在梅树下面,把烛火轻轻靠近一点,火苗马上窜起一尺多高。借助风力,洒了火油的地方一片接一片的着了起来,灼热的温度有些烤人。
“走水啦!快救火啊!”
“在哪里!快快!”
“后花园起火了!”
“快点都去救火!”
我和挽莳躲在一处,看着侍卫们一批批被叫走,一个个手里拎着盆罐,急匆匆的赶去救火。
“事不宜迟。咱们快走!以免夜长梦多!”我拉起挽莳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御书房——
“启禀皇上!”
他站在案前,一手拂着袖口,手指修长白皙,一手握着毛笔,蜻蜓点水般沾了沾墨水,毛笔尖轻轻落在丝帛之上。
“禀。”
“西侧偏殿的后花园突然着火了,众奴才正在扑救。”
他闻之,握笔的手猛然一颤,帛上一下子晕开了一团黑墨。
西殿!浅溪……
“你说什么!”他撂下毛笔,匆忙的走出几步,十指紧握,有些慌张。
“西殿……”那士兵没有说完话,就见他焦急的冲出去。
浅溪,浅溪,浅溪……
他走的越发急,身后的公公紧赶慢赶的跟在后面,他从未见过他们的陛下如此急切的神情,只能跟在后面,不敢吭声。
黑色的烟雾还有烤焦的气味让他的心愈发不安起来,眼神紧紧盯着西殿的方向,他以往的处变不惊,全在这一刻,乱了。
当他赶到西殿,宫门前是一群累倒在地的奴才们,他们手里捧着盛水的器皿,见到皇上一脸阴戾的走过来,全都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低头请安。他没有留意一眼,径直走进了浅溪住的大殿。
大殿里干净整洁,完全没有一点着过火的样子,也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焦味。
“大胆。”他狠狠一瞪身后跪倒一地的宫人,双手背后,厉声道。
鸦雀无声,所有的宫人大气不敢出,似乎在等候发落。
“当朕是傻子吗。”他微怒,怎么可以拿浅溪开玩笑。“给朕解释。否则全部凌迟处死。”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只不过他不想听这个。他的眼神冷厉起来,看向刚才报信的侍卫。
“说。”那种眼神,是多大的压迫感。
“皇上饶命!奴才刚才禀的是花园、花园起火啊!”
“那就是朕的错了?”
“奴才不敢!是、是奴才的错。”
“全都斩了。”他不想再听,移开视线。那些求饶的人便被公公下令捂嘴拖了出去。
幸好。我听错了。
原来为一个人紧张是这种感觉。
“回宫。”他深深的望着后殿一眼,转身回去了。只是,后来他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宫外——
我带着挽莳逃了出来,有惊无险。
“唐姑……唐浅,我们现在去哪啊。”挽莳问了句。
我们正在宫外的一片小荒地上,出了宫从这片荒地朝东走,就能到锦若的小镇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应该很担心我吧。
“跟着我走吧。”现在这里十分不安全,天还没有亮,没有我在身边,挽莳会很危险。
荒地很少有人涉足,难保没有什么豺狼野兽,所以我决定连夜赶路,不做停留。一方面防止阿凡的人追出宫来,一方面尽快找到西域王子,晚一分钟,他就多一分危险。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会亮了,赶路也能方便得多。
“你了解多少西域王子的事情?”我边走边问。
“我了解的也不多,我知道的或许你都听说过了。”挽莳觉得冷,往我这边靠了靠。
“知道多少,说多少就行。”我索性牵住她的手。
“西域王子潘若憨,是西域国王和王后的第三个儿子,他有一个皇姐,和一个皇兄。皇兄是第一位儿子,也是将来继承大统众望所归的人选,他就是潘若莫;潘若憨的皇姐通药理,天资聪慧,潘若憨的父皇许久之前准备联姻,把她许给皇上做妃嫔,但皇上执意不纳嫔妃,这件事情就这么僵持不下,最后他的皇姐潘若悯主动提出赐婚另嫁他人,才得作罢。最后这潘若憨,自幼生的像国王死去的妻子,格外博得宠爱,他的任性跋扈便都是国王骄纵出来的。喜欢玩闹,不务正业,做事情蛮不讲理,爱摆排场……几乎是恶贯满盈,但是国王却依旧对他溺爱得不得了。这次来中原,说是为了表示两国友好,实是为了游山玩水罢了。”挽莳了解的很多,看样子都是听说来的,果然这里的事情很复杂,这次的事,似乎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想必那西域国王对他的妻子十分留恋吧。”我说道,“那位王后是不是长得十分美丽?”
“简直是惊为天人,传得神乎其神。那位王后说来也是中原女子,长得美绝,所有人见过她的画像都这说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她既聪慧又有才学,是许多男子倾慕的对象,有些人为了见她一面,甚至不惜跋山涉水,只为那惊鸿一瞥。真是个传奇……”挽莳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