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着第一幅画道:“这幅画中花蕾含苞待放,花蕾内好像充满了力量。”
白玫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满脸惊讶地看着无名。
无名看了看第二幅画,道:“这幅画百花怒放,就像是一团熊熊的火焰。”
周冲道:“花开得好好的,怎么会有火焰,那岂不是要将花都烤焦了。”
白玫道:“周大哥,无大哥说的是画中的意境,并不是真的火焰。”
周冲道:“哦,是这样。”
无名又指着第三幅画道:“这幅画,太冷,就像死亡一样冷冰冰的。”
白玫“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颤声道:“你,你,你以前见过这些画?”
无名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从小跟着师傅四处漂泊,而且多在深山老林之中,从没有见过画。后来我一个人出来,在一些客栈中倒是见过一些画,不过都没有这几幅画画的好。”
白玫见他说得真切,知是真话,喃喃地道:“真没想到世上真有人能够参透生死,理解生命的奥秘。”
她抬起头看着无名,微笑道:“无大哥,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入座,尝尝小妹的手艺如何。”
无名微笑道:“多谢。”
菜很多,“白菜栗子”、“珊瑚白菜”、“酱汁茄子”、“芙蓉菜花”、“酿馅青椒”······
菜都是普通的菜,但菜很香,很精致,每样菜摆放的都像是一件雕刻,一件艺术品。
用心烧出来的菜都是美味的,不论材料是否齐全,是否珍贵。
这次连周冲吃的都慢了起来,他吃得慢,倒不是因为菜很精致,舍不得下筷,实在是因为菜的味道太清淡,完全不适合他的口味。
白龙吃的很多,每样菜他都吃,而且每尝过一样菜,嗓子里总是连连发出“嗯,嗯”的声音,嘴里忙着吃,这赞美的意思只能通过嗓子来表达了。
无名吃的仍旧是很慢,他吃东西好像就从来没有快过,总是要将嘴里的食物慢慢地嚼,细细地嚼,嚼到很烂才咽下。不过这次他吃的时候,也有不同,他的脸上满是惊讶佩服,欢喜快乐的神色。
有东西吃,多数情况下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更何况所吃的东西又是人间美味。
白玫基本上连动都没有动过筷子,只浅浅地喝了几杯玫瑰花瓣酿成的酒,便满脸笑容静静地地看着别人吃。
厨师吃的一般都很少,能够看到自己精心烹饪的食物得到别人的赞同,比自己吃了更高兴。
天已经很黑,屋外已经变成了黑通通的一片。
无名四人已经坐在椅子上,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盏茶,玫瑰花茶。
无名微笑道:“多谢白姑娘的款待,白姑娘的手艺当着了得。”
白玫微微一笑道:“只要两位大哥不要嫌弃这些粗茶淡饭就好。”
白龙摸了摸凸起的肚皮,笑道:“无大哥能将普通的招式化腐朽为神奇,姐姐能将寻常的菜烧成人间美味,两位的本事当真是神乎其技。”
白玫道:“你又来卖嘴,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怕别人笑话。”
白龙道:“这是小弟的肺腑之言。”
白玫神秘一笑,看着白龙道:“弟弟,你还记得咱们以前打的赌么?”
白龙愣了愣,道:“什么打赌?”
白玫道:“难道你想耍赖不认账?”
白龙抬起头想了想,道:“耍赖我倒是不会。咱们什么时候打过赌?我怎么全不记得。”
白玫道:“还说不会耍赖。就是那四幅画的赌约。”
白龙抬起头瞧着墙上的四幅画,恍然道:“哦,原来是那个赌约。”
无名和周冲不知姐弟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大惑不解,也都侧过脸看着墙上的四幅画。
白玫道:“当初,你说天下间没人能够参透其中的奥秘,如今无大哥已经参透了,你说,是不是你输了?”
无名茫然不知,怔怔地看着白龙。
周冲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白龙,又看看白玫。
白龙看了白玫一眼,又转过头盯着无名看,满脸既是惊讶又是不信,道:“无大哥当真参透那画中的奥秘?”
无名道:“什么奥秘,小弟连知都不知道。”
白龙“哈哈”一笑道:“原来姐姐骗我。”
白玫道:“难道刚才无大哥看画时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
白龙道:“刚才你们三人站在画前说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没听见,那时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满桌的佳肴上,哪里还听得见你们说话。”
白玫道:“无大哥已经参透了画中的奥秘,不信你再问问无大哥画中的意思。”
白龙皱了皱眉,看着无名,呆了半天问道:“无大哥当真参透了画中的奥秘?”
白玫道:“无大哥当然已经参透了画中的奥秘,当时周大哥也在一旁,也听见了无大哥的话。”
无名茫然地道:“哪里有什么奥秘。”
周冲也茫然地道:“是啊,无大哥说的话我是全听见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奥秘啊。”
白玫看着无名,微笑道:“无大哥,你看那四幅画时是什么感觉?”
无名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周冲道:“无大哥看那副黑玫瑰时很伤心,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无名道:“那也不是伤心,至于为什么会流眼泪我也不清楚。”
白龙惊道:“无大哥看黑玫瑰的时候流泪了!那,那大哥看那几幅画时是什么感觉?”
无名道:“感觉,就是看第一幅画时感觉那花蕾好像充满了力量。第二幅画像是熊熊火焰,第三幅画有点像死亡,第四幅画,第四幅画就像自己变成婴儿一样。”
白龙“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张大了嘴,睁大眼睛看着无名。
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叫道:“这,这怎么可能,无大哥和我们年纪相若,怎么能够参透这人生生死,参透生命?”
白玫微微一笑道:“无大哥如何参透这画中的奥秘,当真匪夷所思。不过既然已经有人参透了画中的奥秘,那么我们的打赌就是你输了。”
白龙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额头满是汗水。
无名和周冲对望一眼,心中大惑不解,心想,白龙响当当的汉子,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怎么跟自己姐姐打个赌输了竟会这般惊骇。
周冲道:“就不是一个赌吗,输了就输了,难道白姑娘还会让自己的亲弟弟为难不成?”
白玫道:“周大哥说的是,我不但不是为难他,而且完全是为了他好。”
周冲道:“白大哥,既然白姑娘是为了你好,这个赌输了就认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白龙低声道:“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突然白玫怒道:“难道在母亲灵前发的誓言你都敢不认?”
白龙低下头,讷讷地道:“姐姐,我,我······”
白玫道:“你就是不肯离开盐帮,不肯离开江湖,难道你不怕将来有一天死在江湖中么?”
无名和周冲这才恍然,原来姐弟二人在母亲灵前打赌,若是有人能够参透那四幅画的奥秘,白龙就得退隐江湖。这个赌完全是姐姐对弟弟的一片疼爱之意,但白龙却并不想离开江湖。
无名道:“白大哥,江湖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整日里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没有一丝安乐。只有离开江湖,才能平平淡淡地安享人生。”
白龙喃喃地道:“平平淡淡,嘿,平平淡淡。那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还不跟死了一般。”
无名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心知再劝也是无用。
对于一个年轻的江湖人士而言,他的真正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要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创一番事业,甚至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神话。他们就像看见火的飞蛾,毫不畏惧,明知是死,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过去。
只有经过九死一生的残酷现实,饱受血雨腥风的摧残,将心中的一腔热血洒尽,才能明白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
其实不但是江湖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人一辈子都在追寻,追寻自己理想中的人生,毫无畏惧,勇往直前,等到临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一辈子追求的不过是一场梦,这个梦很美,但是却永远没有醒来的时候。
白玫道:“弟弟,你就听听无大哥的话,离开江湖这个是非之地吧!你可知道,我整日里都在为你担心,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你。”说道最后已经变成呜咽之声。
白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白玫,突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白玫颓然坐在椅子中,茫然若有所失,眼睛呆呆地看着门外,泪水早已潸潸而下。
周冲看看白玫,又看看无名,终于冲出门去。
无名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女孩子流泪,更不会安慰女孩子,只呆呆地坐着,看着茫然的白玫,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白玫才止住眼泪,眼神中又有了活着的光芒。
无名讪讪地道:“白姑娘,你,你没事吧?”
白玫凄然一笑,道:“多谢无大哥关心,小妹没事。倒让大哥见笑了。”
无名道:“没有,没有。小弟怎敢见笑姑娘。”
白玫“噗嗤”一笑,心想,这无大哥当真奇怪,有时像是修为高深的大觉之人,仿佛能够看透世间的一切,有时又像个不谙世事的无知青年,不懂一点人情世故。
白玫侧过身,对着另西间屋子叫道:“银瓶,添些茶水。”
银瓶解开帘子,捧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走了进来,给二人添了茶水,便站在白玫身侧,不再离开。
无名喝了口茶,站起身拱手道:“多谢白姑娘盛情招待,天色已晚,既然姑娘已经没事,还是早点休息。小弟告辞,不打搅姑娘休息。”
银瓶“噗嗤”一笑,道:“真奇怪,你们三位公子都自称小弟,别人都是大哥。哪有一个人既是大哥又是小弟的道理。”
白玫道:“小妮子,不得无礼。”
银瓶吐了吐舌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笑眯眯地看着无名。
无名转身欲走,白玫叫道:“无大哥。”
无名转过身,看着白玫,问道:“白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白玫脸色微红,低着头,神色忸怩,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银瓶对着无名一笑,道:“无公子真不懂女孩家的心事,小姐刚哭过,当然要有人陪着说话才能‘真的没事’。这你都不懂。”
白玫嗔道:“小妮子,想挨罚是不是。谁要人陪。”说到后面,声音已经细若蚊鸣。
银瓶退后一步,“咯咯”笑道:“银瓶可不愿挨罚,小姐也舍不得罚银瓶。”说完便一溜烟似的跑进西间房里去了。
无名看着白玫低头不语,心想,她虽然不哭了,心中应该还是很伤心,自己留下来陪她,纵是不能开解,总能听她倾诉,一个人将心中的苦闷诉说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
无名又坐了下来,一动不动像个木桩。
过了良久,白玫才抬起头,看着无名道:“多谢无大哥。”
无名道:“白姑娘不用客气。”无名完全不知道白玫谢他什么,不过他知道,既然人家称谢,自己就该让人“不用客气”,否则就是失礼。
白玫微微一笑道:“无大哥请用茶。”
无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白玫叹声道:“无大哥想来已经明白那四幅画的打赌之事。”
无名道:“小弟不是很明白,连那四幅画的奥秘还是不明所以。”
白玫笑道:“无大哥切不可自称小弟,这叫小妹如何敢当。”
无名道:“以前师傅说道,见到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人要自称‘小弟’,见到年纪较长的人就要自称‘晚辈’,这样才是对别人的尊敬。”
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西间房里传出来。
白玫道:“小妮子当真胆大,非要吃罚不成。”
那清脆的笑声便消失了,但无名仍是能够听到房里的低沉的笑声,想是银瓶在竭力忍住,却又忍耐不住。
白玫微笑道:“这小丫头不懂规矩,无大哥不要见怪。”
无名道:“银瓶姑娘天真浪漫,活泼可爱,小弟不会见怪的。”
那银铃般的笑声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传了出来。但是这次白玫并没有出言斥责,因为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无名见白玫开心地笑了,心中很是高兴,心想一个人不高兴的时候是需要有人陪着说话,不然只有将苦闷憋在心中,恐怕不能快乐。
白玫道:“无大哥,你不要再自称小弟,也别叫我白姑娘好么?”
无名想了想,道:“不自称‘小弟’,那自称什么?,不叫你‘白姑娘’叫你什么?”
白玫道:“你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可以自称‘在下’,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就称‘我’就行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或者叫我白妹,或是玫儿。”说完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无名道:“那以后我就自称‘在下’。但是,叫你名字好像不好,我也不一定比你大,叫你‘白妹’、‘玫儿’也不好。”
白玫看着无名,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道:“无大哥才是真的‘天真浪漫’,小妹今年一十九岁,我弟弟一十八岁。”
无名道:“那我比你们大,我正好二十。我以后就叫你‘白妹’吧!”
白玫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你就叫我白妹。”
无名道:“好。”
过了一会,白玫看着墙上的四幅画,叹声道:“这四幅画是百年前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死前所画,他对子孙说,这四幅画中包含了他对人生的参悟。哪知他的子孙误以为这四幅画中蕴藏着那位前辈高深的武功,竟为了这四幅画手足相残。本来人丁兴旺的一个大家族,却日渐破败,到了二十多年前,全族一百多口人竟被人一夜之间杀的一个不留。”
无名心中一惊,身子微颤,似是亲眼目睹那惨酷的现状,道:“什么人如此残忍,一夜之间竟杀了一百多人,真比魔鬼还要邪恶。”
白玫叹声道:“这件惨案至今仍是没有解开。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那一家人已经死的干干净净,也就没有人追问此事。”
无名问道:“那后来这四幅画又怎的到了这里?”
白玫道:“是我母亲带来的。”
无名不解,看着白玫。
白玫继续道:“这些事都是我小的时候听母亲说的。我母亲从小就在那户人家当丫鬟,惨剧发生的当天,她恰巧有事出去,没有留在庄子里。等到第二天,我母亲回去的时候,只见满院子都是死人,她当时就被吓得傻了,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将我母亲惊醒过来,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了那户人家的一个少爷。我母亲将他吊出枯井,见那少爷也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但是那他却紧紧地抱着一个匣子。那少爷见是家中的一个丫鬟,心想自己也不能存活,更不能让这家传之物遗失,便在临死前将那四幅画的来历告诉我母亲,又将四幅画送给了我母亲,要我母亲好好保管。”
无名静静地听着,似是在想象那残酷、血腥的院子。
白玫看了看墙上的四幅画,摇了摇头,道:“想来那些杀人的凶手也是因为相信这四幅画中藏有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才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恶行。”
无名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即使真的里面就是藏有武功秘籍,也不必为了一本秘籍而杀害这么多的人啊!”
白玫谈到:“江湖中人练武成痴,一旦遇到什么剑谱、秘籍之类的东西,总是要千方百计地弄到手。哪里还顾得了礼义廉耻,甚至连他们的江湖规矩也都顾不得。”
无名低声喃喃地道:“江湖,江湖,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他心里深知,只要有人在,就有江湖在,有江湖在,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杀戮,就不会平静。
白玫道:“后来我母亲就带着这四幅画逃了出来,到了这里遇到强盗,被我爹爹救了一命。后来,后来······”
无名道:“后来你母亲就嫁个了你爹爹。”
白玫点点头道:“嗯。我母亲真命苦,一辈子没有开心过。”
无名问道:“怎么,怎么伯母她······”
白玫恨恨地道:“我母亲不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嫁个爹爹,她是真的爱上了爹爹。哪知,哪知······”声音凄苦,无以成声。
白玫“呜呜”哭了一会才收住泪水,用一块绣着白玫瑰的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小妹哭哭泣泣的,定然惹得大哥心烦了。”
无名道:“没有,我只是替你难过。”
白玫凄惨一笑,心中感激,道:“后来母亲突然得了疾病就走了,那时候我和弟弟还都很小,不怎么记事,只记得上午母亲还好好的带着我们在花园中玩耍,到了夜里就走了。”
无名长长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白玫道:“大哥是不是也觉得我母亲死的有点蹊跷?”
无名惊讶地看着白玫,叹声道:“哎!江湖中杀戮太重,无辜冤死的人恐怕比真正江湖之人要多得多。”
白玫道:“大哥说的不错。后来我和弟弟渐渐长大,也明白了很多道理,才发觉母亲的死十分蹊跷。后来才知道,母亲,母亲是被爹爹的仇人害死的。”说完低声啜泣起来,声音甚是悲惨、凄凉。
无名安慰道:“白妹,不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伯母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伤心难过,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白玫停住哭泣,用手巾拭了拭眼角,道:“多谢无大哥。小妹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只是我弟弟,我弟弟却是执迷不悟,不肯退出江湖,恐怕,恐怕将来他······”
无名道:“你以后时常好好劝劝他,我想他会明白的。”心想,纵是他明白江湖的不好,恐怕也不会离开江湖。
白玫道:“弟弟从小跟着爹爹练武,到十四岁时,爹爹让他接手帮中事物。那时我和弟弟已经知道母亲死于仇杀,所以我对江湖中的一切都十分厌恶。但弟弟他血气方刚,一心向往能在江湖中创造自己的天地。我担心他安危,一直劝他,但他就是不听,后来在母亲的忌日,我逼着他退出盐帮,远离江湖,他被逼无奈和我打了个赌。”
无名道:“就是那四幅画的打赌?”
白玫道:“不错,那四幅画是母亲的遗物,而且母亲多年来一直视若生命。母亲虽然从那死去的少爷那里得知每一幅画关于生命的奥秘,但她始终参透不了。因此弟弟就和我打赌,说要是谁能参透那画中关于生命的奥秘,他就退出盐帮,退出江湖。哪知,虽然大哥你参透了其中的奥秘,但是弟弟他还是不肯离开江湖。”
无名道:“白妹,我始终不知那四幅画中到底有何奥秘,为什么你和白兄都认为我参透了其中的奥秘?”
白玫道:“那四幅画在寻常人的眼中不过就是四幅画着玫瑰的画,但在修为高深的大师眼中,那每一幅画都蕴含着生命的道理。”
无名道:“我的修为并不高,怎么可能参透那其中深奥的道理。”
白玫道:“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对每一幅画的感悟都和母亲留下来的关于每一幅画的人生道理是一样的。”
无名道:“哦?”
白玫道:“那四幅画,前三幅画分别表示生命的三个阶段,第一幅画表示生命的初期,虽然纤弱,但是体内蕴含着无限的希望和无穷的动力;第二幅画表示生命的中期,此时生命已经成熟,应该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第三幅画表示生命的终结,无怨无悔,如秋叶之静美。第四幅是表示永生,不论个人的生命如何欢乐或是悲惨,生命的长河永远不会停歇。”
无名道:“画画的这位前辈当真是个懂得生命真谛的高人。”
白玫道:“不错。不过没有经历过人生悲欢离合,没有饱尝世间喜怒哀乐的人看到这几幅画,并不会理解其中的真意。我和弟弟虽然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始终不能参悟其中至理。不知大哥是如何明白其中的道理?”
无名道:“我也不知道。从小师傅就对我说,任何东西都没有生命宝贵,一个生命的终结就是一个世界的灭亡,所以一定要尊重生命,保护生命。”
白玫道:“尊师也一定是一位参透生命真谛的高人。”
无名道:“先师对生命的参悟到底到了什么境界,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先师对生命十分尊重,而且也十分尊重人性。”
白玫道:“大哥对生命的感悟也超出常人甚多,小妹佩服。”
无名道:“我哪有什么感悟,只是觉得生命宝贵而已。”
无名离开玫瑰园的时候天已经微明,他踩着湿漉漉的泥土,呼吸着湿润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心中一直在想着那四幅画,想着关于生命的意义。
人的生与死都是无可奈何的事,能否真的毫无遗憾,平静地死去,没人能够给出答案。但是,在这生与死之间,人应当如何度过?是应该像秋水一样平静地度过,还是应该像火焰一样激情地度过?如果是像火焰一样燃尽自己最后的一滴血,那么这些血该为什么燃烧?
无名觉得这些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他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他只想能够查明自己的身世之谜,至于为什么要追查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就一定要知道答案,他也不是十分清楚。这件事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如果没有将这件事查明,他觉的心中总有一件没有完成的事,让他不能完全心无杂念,无牵无挂。
又过了十多日,这十多日依旧平静无常。
白龙的伤基本痊愈,整日里和周冲饮酒练剑,二人兴趣相投,感情日深,已经到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地步。
无名没有他二人的好酒量,也没有他们对剑的那种执着,但他的这十余日却过得更加快乐,因为他多了白玫这个红颜知己。
开始数日,银铃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每日都到白龙的庄子里请他们三人到玫瑰园中饮酒。白龙却推却不去,周冲挨不过白玫的盛情,陪着无名去过两次,但那淡的像水一样的酒他是无论如何是喝不习惯的,那菜虽然十分精美,但周冲吃起来当真是味同嚼蜡,到后来也就不再应邀。
无名不但欣然前往,到后来更是每日必去。那里的酒菜不但合他的口味,与白玫聊天更是一件让他十分愉悦的事。
无名发现白玫不但是一个十分美丽,温柔的女子,而且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二人对于人生、理想、江湖等等都有共同的见解。
二人从相识、相交到相知,都渐渐发现对方身上都有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也就慢慢变得相惜起来。
这一日,无名从玫瑰园中回来,刚到大厅门口,迎面从大厅中走出四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枯瘦,眼光炯炯,身着上等绸缎长衫的老人。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上下,家丁打扮的青年,腰间插着一柄镶着宝石的长剑。
白龙、周冲二人躬身跟在二人身后,态度极为恭敬。出了大厅门口,那青年转身淡淡地道:“白帮主留步。”说完就转身跟在老人身后,向大门走去。
白龙、周冲等到那二人走的不见了身影,才直起腰,但是脸上依旧是十分恭敬的神色。
无名走到二人身侧,问道:“白兄,那二位是什么人?”
白龙看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呆了半晌道:“他们是天下第一庄的人。”
无名“啊”了一声,道:“天下第一庄,他们怎么会到这里?”
周冲道:“天下第一庄果然卧虎藏龙,连一个家丁都这般了得!”
无名道:“你们跟他们动过手?”
周冲道:“没有。”
白龙道:“当真了得,我回来十数日,连帮中的人都不知道,天下第一庄的人不但知道,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我这防守严密的庄子,要是他们想杀我,当真如探囊取物。”
无名道:“那老人似是管家,武功不弱,但是比那青年还要差许多。”
周冲、白龙一齐看向无名,满脸惊讶。
周冲道:“你说那青年比那老者还要厉害的多?”
无名点点头道:“不错。”
白龙叹声道:“谁要是得罪了天下第一庄,当真死无葬身之地。”
无名道:“哦?”
周冲、白龙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无名。
白龙道:“难道无大哥没有听过天下第一庄的厉害?”
无名摇了摇头,道:“我在江湖走动一年,到出听说天下第一庄是江湖的领袖,想来不过是因为天下第一庄的剑术天下无双。但从来没有听说他如何的残暴不仁。”
白龙道:“江湖中的那些无知之辈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二十年前,江湖中有四个家族势力,天下第一庄公孙家族,九江南宫世家,泰山张氏五虎,太湖藏剑阁冷家,这四大家族分庭抗礼,以天下第一庄和南宫世家势力最大。”
周冲道:“这几个家族的名声我也听过,听说在十多年前全部神秘灭门,只有天下第一庄安然无恙。”
白龙道:“不错,自从二十年前剑神公孙昊天神秘失踪后,紧接着泰山五虎,藏剑阁,南宫世家相继被神秘灭门。但天下第一庄在公孙庆接掌后不但没有惨遭灭门,而且日渐兴旺。”说着看着周冲,又转头看着无名。
周冲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灭门之事都是天下第一庄做的?”
白龙道:“三大家族神秘灭门,江湖中能做出此事的门派帮会并没有几个。”
无名点点头,道:“不错。争名夺利,互相倾轧,在江湖中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想来也只有天下第一庄能有这个力量做出这些事。”
周冲道:“但是天下第一庄在江湖中一向是侠名远扬,为正义的表率。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无名微微一笑,道:“江湖本就这样,没有应不应该,只有能不能。你难道忘了大侠金剑远是如何做大侠的?”
周冲一怔,想起当初和大侠金剑远比剑,金剑远用下流卑鄙的手段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若非无名相救,这条命早就见阎王去了,不禁怒道:“不错,连号称大侠的金剑远都能做出这等卑鄙之事,恐怕天下第一庄也就能做出一些卑鄙的勾当。”
三人走进书房,丫鬟上了茶,无名抿了一口,道:“自从三大家族消失以后,近十年间又出来四个厉害神秘的势力。”
周冲道:“你是说太湖多情山庄,九江无垢山庄,扬州逍遥门,泰山狂刀万家?”
白龙点点头道:“这四个势力是近十年间凭空产生的,四大势力的首脑,很少有人见过,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紧紧知道泰山狂刀万家是姓万,这还是他们自报家门。但是,他们中的三个门人子弟却是名动江湖,无人不知。”
无名道:“你是说多情、无尘和快刀?”
周冲道:“多情是多情山庄的少主,无尘是无垢山庄的少主,快刀是狂刀万家的少主。嘿嘿,那扬州的逍遥门竟然从来没有传人在江湖中走动。”
白龙道:“这四大势力,神秘的很,除了多情、无尘和快刀在江湖中名声显赫,此外连一个门人都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
无名道:“江湖中神秘诡谲的事比比皆是,当真险恶凶险的很。”
周冲道:“那今日天下第一庄来找你有什么事?”
一丝奇怪的神色在白龙眼中一闪即逝,白龙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帮派里的事。”
周冲“哦”了一声,不再询问,不得随意插手别人门派帮会的事是江湖的规矩,就是父子兄弟若是两个门派帮会,也不得插手过问。
菜仍是好菜,酒还是好酒。
周冲吃的依旧很多,喝的也很多,无名吃的一如既往的很慢。白龙却好像有着很重的心事,只浅浅的喝了两杯酒,便停筷不吃。
周冲突然叫道:“无兄,白兄,我们明天出去骑马游玩如何?”
无名一愣,道:“周兄知道我是不会骑马的。”
周冲笑道:“就因为大哥不会骑马,所以明天才要骑马去游玩。”
无名笑道:“那就要麻烦周兄明日费心了。”
周冲“哈哈”一笑,道:“我这是投桃报李,大哥传我剑法,我教大哥骑马,我这便宜是捡的大发了。”
白龙道:“两位大哥恕罪,小弟明日要回帮里,不能相陪两位。”
周冲道:“白兄之事要紧,不用理会小弟这些琐碎之事。明日我和无兄去就好了。”
白龙道:“那我让几个下人随同前去,也好服侍两位。”
无名道:“我们不用别人服侍,跟了人去,反而不能随心游玩了。”
白龙道:“那好吧。这里虽然没有山,但大江之畔还是别有一番情趣,两位大哥定能够玩得快心。”
阳光和煦,轻风和畅,杨柳依依。
江水滔滔,载着一艘艘三桅船,来回穿梭。
周冲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执着马鞭,坐在马上摇摇晃晃。
马走的很慢,而且能不时地低下头吃江边的嫩草。
周冲的身后还跟着一匹马,但马上没有人。
无名跟在那匹马后面,看着马那健美强壮的身躯,紧绷修长的腿,心里十分欢乐,就像是看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周冲道:“无大哥,你都学会骑马了,为什么不骑呢?”
无名笑道:“就因为学会了,才不用再骑。”
周冲笑道:“那马生来就是给人骑的,你不骑它,它反而会不高兴呢。”
无名笑道:“没有一匹马生下来就该被人骑,都是被人抓住驯化后才让人骑的。”
周冲道:“既然这匹马已经被人驯化过了,它已经习惯了让人骑,你又为什么不骑呢?”
无名道:“习惯了让人骑并不表示它就乐意让人骑。”
周冲道:“难道你以后都不骑马?”
无名道:“不是必要还是不骑的好。”
周冲道:“那你刚才学骑马不是等于白学了吗?”
无名道:“以后说不定会用得上。”
突然一股血腥味从江边传过来,周冲双脚一夹,策马向江边冲了过去。他刚一停下就大叫道:“无大哥,这里有几具死尸。”
无名牵着马快速走了过去,只见江边岸上躺着五名黑衣男子,右边衣袖上都绣着一只三脚锚。苍白的脸已经被江水泡的鼓成一个球,每个尸体的喉咙上都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伤口中没有一丝血迹,早已被江水冲洗干净,伤口向两边翻起,露出水白的肉,像死鱼一样。
无名摇了摇头道:“好快的刀。”
周冲瞪着伤口,道:“这么细的伤口怎会是刀所伤?”
无名道:“受伤之处从头至尾所受力道十分均匀,定是一把又短又薄的刀,剑是削不出这种伤口的。”
周冲道:“这五人看样子也都是练家子,竟被人一刀毙命,看来这用刀的人是个高手。”
无名叹声道:“高手也不该杀人。”说完转过身牵着马向前走去。
周冲又看了看五具尸体,一提缰绳,策马向无名赶去。
二人一路无言,走了里许,见一片柳林中挑出一出旗杆,上面写着“临江楼”三个大字。
周冲笑道:“腹中正是饥饿,就出来个酒家,运气真是不错。”
无名道:“游玩了半日,不觉真的有点饥渴,我们这就过去。”
酒店很大,上下三层,正对着滔滔江水,这“临江楼”的名字起得一点都不虚。
小二牵过马,领着二人上楼。
二人刚一上楼,不觉大吃一惊。只见窗前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一个白衣人坐在桌前两眼直直地盯着那一桌子菜,并不动筷,神色中显得十分矛盾。
那人正是江湖第一杀手钱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