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洞口长期闭塞的缘故,通道里显得有些阴冷潮湿,山洞并不深,半盏茶的时间已至最深处,这里空间颇大,周围石壁上镶嵌着数块发光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山洞照亮。山洞中央有个石台,一道人影盘膝而坐。那是一个中年女子,容貌美丽,端庄清冷,如寒冬夜月。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发现这样的一个人,着实令人费解。在石年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注视着石年,目光冷冷,显得深邃。
白狐来到石台前,抬头对中年女子大声叫起来。女子看向它,问道:“是你带他来这里的?”
“唧唧…”白狐对她大声叫着,似乎在回答她。
女子看了它一眼后,将目光转向石年,冷冷问道:“你是青城弟子?”
石年漠然,未答。
她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厉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青城派的臭道士,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听其言语,似乎和青城派有很大的仇恨。
站在肩头的黑乌鸦浑身颤动了一下,忙在石年耳边低声道:“臭小子,这女人不正常,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石年没有理它,一动不动的看着中年女子,冷冷道:“妖!”
女子冷然道:“是妖又如何?”
“是妖我便降。”他冷冷说道,眼神坚定,光剑出现在手中,整个人气势转变。
“唧唧…”白狐看着他与中年女子,大声叫起来,声音急切。
女子面有不屑:“哼哼,好狂妄的小辈,别说降服我,若是你能破开我身边的禁制,我便任你处置。”说罢,一挥手。石台周围突然出现一道透明的光幕,将她围在里面。同时,一道道泛着金光的奇异符文如同水中的鱼儿在光幕上飘来飘去,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石年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三千灵符困元阵!”
「三千灵符困元阵」乃正一盟威道法里一门厉害的法阵,顾名思义,是由三千道灵符组成,若要破解此法,需从这三千灵符里面找出‘天地人’三道主符,然后施展正一盟威道画出同样的三道灵符打入其上,方可破阵!
女子说道:“既然识得,那便动手吧。”
石年一动不动的盯着光幕,没有动作。
黑乌鸦道:“臭小子,千万别上她的当,她是被人困在这里的,若是你将阵法破除,咱俩都得死在她手里!”
女子脸色一沉,看向它,喝道:“哪来的臭黑鸟,信不信本座将你全身的毛拔掉!”
黑乌鸦被吓得后退两步,险些落下石年的肩头。扑打翅膀重新站好,扬声道:“好狂妄的狐妖,别说拔本先知的毛,若是你能碰到本先知,本先知便任你处置。”
女子脸色阴沉得可怕,片刻后,冷笑道:“一只小妖,竟敢自称先知,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两百年前的玄机子吗?”
黑乌鸦闻言,头上的几根毛羽直立而起,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告诉你老子是妖。还有,玄机子这三个字从你嘴里念出来,简直是对他老人家的侮辱。”
女子被它的话气得不轻,怒喝道:“臭黑鸟,本座出来后,定将你碎尸万段。”
“嘎嘎…”黑乌鸦鸟头高举,笑道:“只怕你出不来。”话毕,又对石年道:“臭小子,别在理这疯女人,咱们走。”
“唧唧…”
“是谁将你囚禁在这里的?”光幕已消失,石年一动不动的看着石台上的女子,缓缓问道。
女子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不是你们这些青城派的臭道士又是何人,快叫张墨贤那卑鄙小人过来。”
石年闻言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一道威严的身影。女子口中的张墨贤正是青城派当代掌门墨贤真人。虽然已过数年时间,但那人的容貌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又问:“他为什么囚禁你?”
女子愤声道:“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枉居正道领袖,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
石年微微皱眉,冷声道:“那你呢?可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女子说道:“我天狐一族乃涂山后裔,本一心求正果,与世无争,奈何世间险恶之人太多,贪我狐族之宝,杀我狐族子民,难道你们做的这些就不伤天害理吗?”
石年脸色微变,怔在原地。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女子见他沉默,冷冷问道。双眼中有奇异的光芒一闪即逝。
“臭小子,别看她的眼睛。”黑乌鸦大声叫道。
然而为时已晚,石年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无尽的旋涡吸卷住,越吸越深,任他如何抵抗也不得脱身,神识渐渐模糊。
“这下完蛋啦!”黑乌鸦急得跳脚。
“哈哈哈…,终于让我有机会脱身。”狂笑声震得山洞微微摇晃。石年双目无神,呆立在原地,没有知觉。
“唧唧…”白狐看了看石年,对中年女子大声叫起来。女子脸一沉,说道:“还不快过来。”
白狐摇头,并未过去,而是拖着腿来到石年脚下,用前肢抓扯石年的裤脚,试图将他唤醒。
“哼!吃里爬外的东西,出去后定要好好收拾你。”女子怒声说道。
黑乌鸦叫道:“狐姬,你也真可怜,就连你孩子也不认同你的做法,我看你还是赶快收回迷魂术吧,否则将大祸临头。”
女子厉声道:“休想,臭黑鸟,我不管你什么身份,若敢阻挠本座,你小命难保。”
黑乌鸦脑袋缩了下,又大声道:“狐妖,你可知道这小子的师父是谁?”
她冷冷问道:“是谁?”
黑乌鸦口中“哼”了一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张墨贤还有一位师兄吧。”
女子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说的是风清云?”
黑乌鸦道:“不错。”
她脸色阴晴不定,但很快又恢复冰冷的模样,冷冷道:“是他又怎样,难道你以为我离开这里后他能找到我?”
黑乌鸦道:“能不能找到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就在这座山里,如果我将这里发生的事去告诉他,你认为你还有机会离开?”
女子心中一动,看着它,冷冷道:“你在吓唬本座吗?”
黑乌鸦道:“张墨贤应该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吧,现在你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女子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过了片刻,突然说道:“杀了它!”
呆立在原地的石年眼中异光一闪,倏然抬手抓向肩头的黑乌鸦。
黑乌鸦先一步飞开,停落到洞顶上方的一块岩石上。正准备破口大骂,一道剑气已破空而来,吓得它怪叫一声躲开。剑气击在石壁上,石壁炸开,乱石滚落,轰隆隆响。
“唧唧…”白狐慌忙躲到石台下。
“哇呀!”黑乌鸦再次躲开剑气的袭杀。它一边躲避剑气,一边大叫:“狐妖,你再不让他住手,山洞就要垮塌了,这里的动静一定会惊动疯老头。”
女子皱眉,犹豫片刻命令石年停下。
“累死本先知了…”黑乌鸦站在洞顶一块突出的石头上,鸟嘴大张,呼呼喘气。一双眼睛却谨慎的盯着石年和中年女子。
“你很怕死!”女子说道。
黑乌鸦瞪眼道:“死有什么可怕,本先知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我也是为你考虑,若是惊动了疯老头,难道你还能顺利离开?你我无冤无仇,何必闹得个你死我活。”眼珠一转,说道:“其实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你看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女子问道。
黑乌鸦道:“我不阻扰你破阵,你出去后替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洛书」,天机门失踪已久的宝物。”
女子目光一凝,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黑乌鸦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难道你不怕我出来后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
“是吗?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女子冷冷一笑,问道。
黑乌鸦道:“因为我是先知。”
女子鄙夷的看了它一眼,心下想了一番后,道:“你最好说话算数,不要试图逃跑,不然你会没命的。”她心里也怕这黑鸟在破阵的关键时刻逃跑或者捣乱,虽然她不确定黑乌鸦说的那个人是否真在这座山中,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只得暂时答应对方,眼下是赶紧破阵离开。
黑乌鸦说道:“本先知说话当然算数,倒是你自己别忘了答应的事。”
女子没有说话,而是抬手一挥,光幕再次出现,她双手捏起手印,目光紧紧盯着石年的双眼,喝道:“动手!”
石年看着光幕,突然动了起来,抬手快速挥动,虚空画符,只见金光喷薄,一道灵符很快成形,金色符光耀眼。接着是第二道,到第三道时,他手上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面色苍白,显得很吃力。光幕里的女子紧张的看着他,怕他坚持不下去,一咬牙,又开始掐动手印。
最后一道人符终于完成,石年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跪在地上。他面前的三道灵符突然金光大作,一起飞向光幕,在途中分开来,分别飞向光幕的三个方向,最后撞在光幕上。整个光幕开始颤抖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爆发出强烈金光,而后又快速收敛,变弱,光幕同时也在淡化,直到完全消失在石台周边。
石台上的女子看着身边的光幕消失,脸上露出有些苍白的笑容,她很想大笑,只是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她从石台上站起,跳下石台。躲在石台下的白狐立刻跑到她面前欢快的叫着,女子将它抱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石年,又抬头冷冷瞥了一眼黑乌鸦,没有说话,径直朝洞口方向走去。
“唧唧…”白狐趴在女子的怀里,不断对石年叫着。声音渐渐远去。
黑乌鸦从山洞上方飞落下来,落在石年面前的地上,大声叫道:“臭小子,赶快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石年抬眼看着他,目光有些迷茫,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黑乌鸦大怒,飞到他的头顶,尖嘴在他脑袋上啄了一下,大叫道:“有人要来了,快点滚起来。”
石年猛地抬起头,黑乌鸦一个没注意,滚落在地。
“哇…呀!臭小子,你完蛋了!”
石年迅速起身,一把将它抓在手中,不理会它的挣扎,快速朝山洞外走去。虽然刚才他被狐妖控制,但他依旧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阵法破解,那个人肯定已被惊动。
青城,墨贤居。
苍松如云,庭院幽静,房门闭。香炉升烟,漂漂散散,屋中漫着檀香味。墨贤真人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某一刻,蓦然睁开眼来,眸光如电,神色肃冷,冷‘哼’一声重新闭上眼,下一刻眉心处射出一道光点,从虚掩着的窗户飞出房间。
风清云喜好喝茶,几乎每日都会煮上一壶坐在院中慢饮,今日照常如此。清茶入口,美哉!他轻轻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忽有所察觉,抬头望天,淡淡道:“师弟今日怎有暇来这边?”
片刻后,只听有人说道:“无事出来看看。”光芒一闪,墨贤真人出现在院中。他看向风清云,冷笑道:“师兄隐居于此,整日以茶为乐,倒是闲暇的很呐!”
风清云笑了笑,问道:“师弟来此为何元神出窍?”
墨贤真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最近有所领悟,所以出来看看。”在院子中扫了一眼,问道:“怎不见师侄?”
风清云道:“他出去了。”
墨贤真人眼中光芒一闪,又交谈两句,说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师兄雅兴了。”身形一变,化为一道光点飞走。
风清云望着天际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起身朝院外走去。
石年背着竹篓归来,黑乌鸦已不见踪影,他见师傅独自立在院外,出声喊道:“师父!”
风清云看向他,淡淡道:“回来啦。”
“嗯。”应声走入院中,放下竹篓。
风清云回到院子里,重新在石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小饮一口,问道:“今日山中可有特别之事发生?”
石年正弯身清理竹篓里的野菜,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直起身说道:“刚刚在后山遇到了一只狐妖。”
风清云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石年当下将事情的前后告知,不过却把黑乌鸦的事刻意隐瞒未说,只因黑鸟曾在他面前苦口婆心的哀求,让他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石年最后无奈就答应了它。
风清云听罢轻轻一叹,说道:“想不到他修行多年,心里依旧还存有贪欲,放不下那些东西!”话毕,短暂的沉默,抬眼看向石年,道:“妖物大多阴险狡诈,你以后要小心一些!”
“弟子明白!”他恭敬地应道。
“嗯。”风清云轻轻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