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殿,陆长空对站在走廊上的石年微笑道:“石师弟,风师叔他老人家和师傅多年不见,有很多话要说,你就不用在这里等,先随我去换洗一下衣服吧。”
石年朝大殿里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对陆长空轻轻点头。
陆长空淡淡一笑,道:“随我来吧。”说着转身朝左边的走廊走去,石年在后方缓缓跟上。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绕过大殿一侧,走上一条青石道路。途中可见不少青城弟子来来往往走在上面,多数人都会客气的对陆长空打招呼,也有人将奇怪疑惑的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石年,陆长空微笑着点头一一回应,却未开口与这些人说话,只顾带着石年朝前走去。
又走了一阵子,穿过一片小树林,一面高耸无比的白墙出现在面前,只见白墙下面开了一扇大门,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板,高达数丈,几乎要抬着头仰望,也不知当初是从何处寻来这么大的整块木料。
“这里便是青城弟子的起居之地。”陆长空边走边对身后的石年介绍道。说话时已朝大门里走去,石年在后面紧跟着。
走进大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分布密集的房屋,其间回廊相连,纵横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顺着回廊向前走,走廊边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色柱子,在每两根柱子间,也都有一个拱门,每个拱门里都是一个小庭院,单从规模来说,像这样的小院这里便不下百处,可见青城弟子之多。
又走了一阵子,两人终于在一处庭院外停下脚步,然后走进院中。
小小的庭院里,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间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脚下一条窄小的石路连接着前方的房屋。在院子靠西边位置处,有一张石桌,周边摆着几张圆石凳。一个青年正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书,一动不动的盯着书本,很是认真。察觉有人到来,青年随意地问道:“师兄今日没听师傅讲道吗?”
陆长空道:“恩,风师叔他老人家回来了,师傅已吩咐众弟子退出三清大殿。”
青年抬起头来,面带惊奇:“风师叔回来了?”
陆长空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石年,对青年道:“这是石师弟,是风师叔刚收的弟子。”
青年闻言惊讶的打量了石年几眼,片刻,收回目光,有些感概地说道:“没想到风师叔他老人家也收弟子了。”
陆长空对石年介绍道:“石师弟,这是刘永清刘师兄。”
“刘师兄好。”石年对刘永清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刘永清微笑道:“石师弟不必客气。”说话时又在石年身上看了几眼。
陆长空问道:“刘师弟现在可有时间?”
刘永清看向他,问:“师兄有什么事吗?”
“咳!”陆长空干咳一声,说道:“是这样的,石师弟刚刚上山,山上没有适合他的衣服,得下山去买两件。”
刘永清听他说完,便明白自家要当跑腿了,伸出手,那意思已明显。
陆长空哑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块小小的银锭,然后抛给他,道:“这个够了吧。”
刘永清淡笑道:“正好。”
陆长空无奈道:“好了,快去快回。”
刘永清微笑着在石年身上看一眼,手引法决,身前忽的光芒一闪,一柄三尺长剑凭空出现在脚下,然后他抬脚踏上长剑,一挥手,破空而去。抬眼望去,只见蓝天之上一道光点快速远去,越来越小。
石年站在那里,呆望着天空。
陆长空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解释道:“此乃剑之上乘,御剑术是也,石师弟不必惊讶,以后你也可以做到如此。”
石年收回目光,轻轻点头。
刘永清去得快,回来也快,来回差不多一炷香时间。
在陆长空的引领下,石年来到青城弟子平时洗澡的大澡堂,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刚买的干净衣服。之后前往斋堂,吃过午饭便离开道舍回到天师洞。
陆长空将石年带到三清大殿外便离去,石年静静的站在大殿外走廊上。大殿内传来谈话声,时而寂静。不远处有青城弟子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望着大殿方向低声说着什么。
“徒儿,进来吧。”
大殿里传来呼唤声,将他唤过神来。石年听清楚这正是师傅的声音,便转身朝大殿里走去。宽阔的大殿令人心生渺小之感,三尊高大的神像坐落在正前方,法相庄严。在神像下方,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心中有些莫名的紧张。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大殿中央,能清晰的看清那坐在神像下方的人,那人也在看着自己。
旁边响起师父的声音:“徒儿,快见过掌门师叔。”
石年朝师傅那里看了一眼,转而对坐在地上的墨贤真人作揖,淡淡道:“见过师叔。”
墨贤真人冷‘哼’一声,对风清云道:“师兄,你这个弟子似乎有些不懂规矩,我来帮你教导教导他。”说着一挥手中拂尘。
霎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涌来,如有巨石当头压下,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哼一声。
风清云一皱眉,张口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最后只得叹气:“罢了,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你依旧这幅性子。”
墨贤真人沉着脸道:“师兄有话不妨直说,用不着藏头露尾。”
风清云闻言,怒容一闪而过,从椅子上站起,对跪在地上的石年轻轻一挥手,淡淡道:“徒儿,我们走吧。”
一股轻柔的力量将石年从地上托起,腿上的酸痛感已消失,站在那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那张阴沉的脸,迅速转身随师傅朝大殿外走去。
走到殿门处,身后传来墨贤真人略微高昂的声音。“师兄且慢!”
风清云停下脚步,问:“师弟还有事?”
墨贤真人已从地上站起,沉声道:“我青城派至祖师创立以来已有一千余年,教规向来森严,不容弟子触犯,如今师兄擅自收徒,弃祖师所立之规章于不顾,目无先尊,实乃大不敬。”
风清云脸色微微一沉,道:“恕为兄愚钝,不明师弟所言何意,还望师弟讲明白些?”
墨贤真人口中‘哼’了一声,说道:“师兄莫不是在装糊涂,当初祖师创派时曾立下门规,但凡所有青城弟子,入门时需上交五斗米为斋醮之费,此规矩千百年来不曾改变,天下人称我正一道为五斗米道,此事人人皆知,难道师兄不知道吗?”
风清云深吸一口气,道:“这十两银子可够?”说话时抬手一挥,一物脱手而出,飞向大殿里的墨贤真人。
墨贤真人脸色微微一变,挥动拂尘。忽有光华闪现,空气如水波荡漾开来,飞到近前的银锭突然凝固在空中,瞬息后往下掉去,他伸出手将银两接在手中。
“师弟!”风清云忽然沉声喊道。接着说:“为兄知道你心中所想。一个人的心性决定他对每件事的态度,为兄只是希望你记住一点,修身可常健,修性可定乱,不要误入五道。”说完大步朝外走去。(注一)
墨贤真人站在原地,望着大殿口一大一小消失的背影,脸色一阵变幻。正在这时,抓着银两的手突然一轻,猛然望去,手中的银两已消失无踪,却见一缕银白色轻烟快速升起,消散于无形,脸色顿时一变,怒道:“可恶…”
注:五道是道教吸纳佛教的“轮回转世”说而形成的教义,认为人应修性守道,清静寡欲,否则就会迷沦有欲,淆乱本真,不能反朴归根,与道同体,其神便入五道。据《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载,一道者,神上天,为天神;二道者,神入骨肉,形为人神;三道者,神入禽兽,为禽兽神;四道者,神入薜荔,饿鬼名也;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狱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