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月,在那次批评毛泽东“机会主义”、“狭隘经验论”的赣南会议之后,毛泽东又病了。他带着贺子珍以及警卫班13个人,到东华山去了。东华山在瑞金东面二三十里外,山上树木蓊郁,山顶上有座古庙。毛泽东看中了这座古庙,住了进去。毛泽东在东华山住了50来天,连春节也是在那座古庙里冷冷清清地度过。直到3月上旬的一天,周恩来派项英专门来请毛泽东下山。毛泽东在世外桃源般的东华山,埋头于读书,津津有味地读《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叶永烈:《历史选择了毛泽东》,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95页。)
据汪澍白编著的《毛泽东思想与中国文化传统》(厦门大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34页):“1932年临时中央到达根据地,不但剥夺了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而且在《革命与战争》等刊物上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从理论上对他进行批判。教条主义者嘲讽毛泽东的军事路线‘把古代的《三国演义》无条件地当做现代的战术;古时的《孙子兵法》无条件地当做现代战略;更有好些博览的同志,拿半个世纪以前的曾国藩作为兵法之宝’。”
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曾多次这样谈及:1935年前后,当时党内有同志说我打仗的方法不高明,是照着两本书打的,一本是《三国演义》,另一本是《孙子兵法》。其实,打仗的事怎能照书本去打?那时,这两本书,我只看过一本——《三国演义》,另一本《孙子兵法》,当时并没看。那个同志硬说我看过。我问他《孙子兵法》共有几篇?第一篇的题目叫什么?他答不上来。其实他也没有看过。从那以后,倒是逼使我去翻了翻《孙子兵法》。(黄允升:《〈遵义会议纪实〉若干史实辨正》,《中共党史研究》1992年第2期。)
《孙子兵法》,又名《孙子》,相传为春秋末年孙武所撰,现存13篇。这是中国和世界最古老的兵书,曹操曾为它作注和编“辑要”。
1960年12月25日,毛泽东在他的67岁寿辰时,在与部分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聚餐时的谈话中,他又谈到了这件事。他说,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他先后受到过3次大的处分。“那时我没有事情做,走路坐在担架上,做什么?我看书!他抬他的担架,我看我的书。他们又批评我,说我凭着《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指挥打仗。其实,《孙子兵法》当时我并没有看过,《三国演义》我看过几遍,但指挥作战时,谁还记得什么《三国演义》?统统忘了。”(忻中:《毛泽东晚年的读书生活》,《党史文汇》杂志1994年第8期。)
因为爱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长征行军途中,他还让警卫员去给自己找书来看,以致引起误会,闹出取来“三国”、“水壶”的笑话。
据喜民编著的《璀璨的星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毛泽东对他自己的学习一直抓得很紧。他在长征途中,有一次,因随身带的书看完了,到一个村子驻扎后,他对警卫员讲:“你去给我弄部《水浒》和《三国》来。”警卫员找到一户读书人,说要借个“水壶”和“仨锅”用。老先生看了看他,知道他是为穷人打天下的红军,就把自己正用的水壶借给了他,并说家中没有三口锅,只有一只;且自家每天都得用,实在腾不出来。
警卫员谢过老先生,提起借来的水壶,兴奋地去见毛泽东,一进门就说:“主席,水壶拿来了,仨锅没找到。”毛泽东抬头一看,禁不住笑了。他把警卫员叫到身边,耐心地告诉他:“我要的不是烧水的水壶,也不是烧饭的大锅,而是中国的古代名著《水浒》和《三国演义》。这是两部古书。”说罢,他又拿来一片纸在上面写出来,交给了警卫员;并告诉他今后注意抓紧时间学习,干革命可不能闹笑话呀!
1942年,邓宝珊将军在榆林时期,常和部下讨论毛泽东在这些著作中阐明的观点,认为毛泽东精通辩证法,对问题看得远、看得深。他还说毛泽东学问渊博,读书很多,住的窑洞的书架上有马、恩、列、斯著作,也有《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古典文学作品,还有陕北各县的县志。(《肝胆篇》,《武汉文史资料》1986年第4辑,第13页。又见,全国文史资料委员会等编:《邓宝珊将军》,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6月版,第186页。)
1944年6月12日,据赵超构访问延安的回忆:晚餐以后,我们在大礼堂看戏。这是由此间的平剧研究院演出的,演的是《古城会》、《打渔杀家》、《鸿鸾禧》、《草船借箭》四出戏。和我比肩的,正是毛泽东先生。戏早已上演了,他非常有兴味地听、看,从始到终。对于《古城会》的张飞,对于《打渔杀家》中的教师爷,对于《鸿鸾禧》中的金老头,对于《草船借箭》中的鲁肃,他不断地发笑,不是微笑而是尽情捧腹大笑。当演出张飞自夸“我老张是何等聪明之人”那一副得意的神情时,当教师爷演出种种没用的丑态时,当金老头在台上打诨时,他的笑声尤其响亮。在这时,我理解到毛先生是和我们一般人所共通的幽默与趣味的。他并不是那些一读政治报告,便将趣味性灵加以贬斥的人物。他虽自谦“对于平剧没有研究”,但也承认:“很喜欢看看。”(赵超构:《延安归来》,南京新民报出版社,上海1946年2月再版。)
“关羽、张飞在古城相会”,见《三国演义》第二十八回《斩蔡阳兄弟释疑,会古城主臣聚义》。
1945年8月,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前夕,江青替他准备了一批书,但他只挑选了《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几种。(李清华:《雾都较量》,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版,第46页。)
1946年12月1日,朱德六十大寿。毛泽东题词:“人民的光荣”,以向朱德祝贺;晚上还参加了祝贺晚会,观看了京剧《捉放曹》和《定军山》。(阎长林:《英明的决策——回忆毛主席1947年撤离延安的日子》,见《工人日报》1978年12月26日。)
《捉放曹》,据《三国演义》第四回《废汉帝陈留践位,谋董贼孟德献刀》。故事写曹操献刀谋刺董卓没有成功,逃亡回乡。途中在中牟县被捕,但县令陈宫却弃官与曹同奔。路遇曹父故友吕伯奢,在他家留宿。吕家磨刀杀猪款待,曹操闻刀声顿起疑心,杀死吕伯奢及其全家。陈宫怨曹操残忍,夜投宿时,题诗弃曹而去。
《定军山》,据《三国演义》第七十一回《占对山黄忠逸待劳,据汉水赵云寡胜众》。故事写东汉末年,曹操大军攻葭萌关,诸葛亮用激将法,命老将黄忠迎战。黄忠杀退曹军勇将张邰,攻占屯粮的天荡山;又以逸待劳杀死夏侯渊,夺取了要塞定军山。
1949年,七届二中全会期间,华北军区政委薄一波,派李和曾为团长的华北京剧团到西柏坡演出。毛泽东一连两天都观看了演出。第一天,第一出戏是《宋江杀惜》,这是宋江逼上梁山的一个故事,李和曾演宋江。第二出戏是《王佐断臂》,这是阿甲的拿手戏。最后一出戏,演的是《失空斩》,由李和曾扮演诸葛亮。(阎长林:《在大决战的日子里》,中国青年出版社1986年版,第184页。)
《失空斩》,即《失街亭》、《空城计》和《斩马谡》。《失街亭》三出戏的合名。故事写诸葛亮初出祁山,选择将领守街亭(今甘肃庄浪东南)要塞。马谡讨令驻守,但他刚愎自用,不听副将王平劝告,竟在山顶扎营,被魏将张邰断了水道,蜀军大乱,失了街亭。《斩马谡》是写马谡失街亭后,与王平回营请罪。诸葛亮虽然惜马之才能,但因军律,只得挥泪把他处死。
1950年初,李和曾多次到中南海为毛泽东演出。据他回忆,有一次,他给毛泽东清唱高(庆奎)派代表作《逍遥津》以后,毛泽东说:解放以后的演员应当高歌,黄钟大吕,不要阴沉沉的。高派的唱法是好的。所有的流派,包括高派,都要继承,又要发展。(李和曾:《毛主席给了我艺术生命》,见《毛泽东同志八十五诞辰纪念文选》,第196—197页。)
《逍遥津》,即《曹操逼宫》,据《三国演义》第六十六回《关云长单刀赴会,伏皇后为国捐生》。故事写曹操因伏皇后和其父伏完受汉献帝密诏,拟联合孙权、刘备,里应外合,以铲锄威逼汉室的曹操。不料泄密,曹操带剑入宫,把伏皇后乱棒打死,并杀了伏完全家。
1958年9月11日,毛泽东到湖北武汉军区司令部参加晚会。据张治中日记称:该部文工团演出“农业大跃进”的舞蹈,相声《洋迷信》、河南梆子《洗菜歌》和龙舞等精彩节目。相声《洋迷信》是对洋迷信讥讽嘲笑,使人笑痛肚子,主席也为之大笑不止。在对群众进行社会主义教育中,相声确实是一个通俗有力的工具。最后,由武汉市京剧团演出《长坂坡》。(张治中、余湛邦:《张治中与毛泽东——随从毛主席视察大江南北日记》,陕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页。)
“长坂坡”,指张飞在长坂坡一人拦住曹操百万大军,威不可档。此故事见《三国演义》第四十二回《张翼德大闹长坂桥,刘豫州败走汉津口》。
他从不轻易放过别人研究三国的成果。20世纪50年代末,他在《北京日报》上读到了作家吴组缃的《关于〈三国演义〉》(三),就嘱咐秘书去找前载的两篇来看。
据《社会科学论坛》1995年第l期一篇文章中说,1959年4月23日,毛泽东阅读本日《北京晚报》连载的吴组缃《关于<三国演义>》(三),在旁作批示:“请秘书代为查找该文的第(一)、(二)两节,想看看。”
1960年,毛泽东在浙江杭州南屏召开会议期间,在文艺晚会上,聆听了宋宝罗唱的京剧《空城计》。(李林达:《情满西湖》,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版,第242页。)
1961年5月1日,毛泽东在上海过“五一国际劳动节”。据当时在上海市委机关从事接待工作的张玉华回忆:当天早上3时,他们几个人接到通知,说毛主席请我们同桌吃饭,一起欢度节日,真使我们喜出望外。我们上了主席餐车。吃饭时,毛主席对我们说,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很快过端午节了,你们为我工作很辛苦,我请你们共同过节,表示感谢。当时,餐车上放了粽子。毛主席问我们端午节为什么吃粽子?我们回答,是纪念屈原,但具体原由讲不清楚。毛主席说,我把关于屈原的故事讲给你们听,然后你们每人吃两只粽子,不然我就吃亏了嘛。一番话说得我们大笑起来。当毛主席讲完故事,我们把粽子吃掉后,毛主席很高兴地说,看来你们的饭量都不小,为了帮助消化,我再唱一段京剧助助兴。随即他唱了一段高庆奎的《逍遥津》。(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毛泽东在上海》,中共党史出版社1993年版,第231—232页。)
据毛泽东的卫士尹荆山回忆:1962年的一天,毛泽东走出书房,在台阶上住了脚,仰天凝视,深吸一口气,忽然放开喉咙,唱出两句京戏。记得是《空城计》。卫士们一怔,随即交换眼色,无不流露欢颜。这两句京戏似乎宣告了三年困难时期的结束,我们都产生出“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感觉。到吃饭时间了,在尹荆山的建议下,毛泽东和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家常便饭,四菜一汤。毛泽东并不因为与家人一道吃饭而破坏习惯,仍然是手不释卷,边吃边看。不过,这次看的是小人书《火烧连营》,完全是休息脑筋的一种独特方式。(孙宝义:《毛泽东的读书生涯》,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157页。)
1965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杭州的一次讲话中说:“国民党的军官,陆军大学毕业的都不能打仗,黄埔军校只学几个月,出来就能打仗。我们元帅、将军,没有几个大学毕业的。我本来也没有读过军事书。读过《左传》、《资治通鉴》,还有《三国演义》。这些书上都讲过打仗,但是打起仗来,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们打仗,一本书也不带,只是分析敌我斗争的形势,分析具体情况。”(王子今:《毛泽东和中国史学》,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158页。)
老不读“三国”。但在20世纪70年代,毛泽东患老年性白内障,仍然还坚持读《三国演义》,经常在书房里翻阅各种版本的《三国演义》,有平装的,也有线装的;又读有关三国的史传,如《晋书》的《羊祜传》、《杜预传》。
据忻中的记载:“1973年,毛泽东还先后两次向我要过《三国演义》,一次是3月9日,一次是5月26日。这两次送给主席的《三国演义》,都是徐业夫秘书让我从中国书店新购来的。”忻中还看到,毛泽东晚年在游泳池的书房里,除存放着多种平装版本的《三国演义》外,还一直放有两种线装木刻大字本的《三国演义》。其中一种是上海涵芬楼版,全名叫《三国志通俗演义》。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还常在书房里很有兴趣地翻阅这两部不同版本的《三国演义》。(忻中:《毛泽东晚年读书生活》,《党史文汇》杂志1994年第9期。)
1975年8月13日,芦荻向毛泽东请教《三国演义》、《红楼梦》和《水浒传》等几部古典小说的评价问题。这天,毛泽东先谈了《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几部书,接着又谈了《水浒传》。(杨建业:《在毛主席身边读书——访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芦荻》,《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3、他也一直在读《三国志》
1912年,毛泽东第一次接触到三国史事的记载,源自符定一给他读的《资治通鉴》。当时符定一是湖南全省高等中学校校长。他得到这本书后,如饥似渴,有好多天,天天阅读,很多章节还能倒背如流。1918年,他在北京,因患足疾,住在协和医院1个月,也读了1个月的《资治通鉴》,且作了眉批。
1918年4月,罗章龙去日本。临行前,新民学会在长沙北门外的平浪宫聚餐,为他饯行。毛泽东写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
“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年少峥嵘屈贾才,山川奇气曾钟此。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洞庭湖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从君理。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馀子。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毛泽东诗词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161—162页。)
“诸公碌碌皆馀子”。诸公,指当时的当权人物。《后汉书·祢衡传》:“常称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馀子碌碌,莫足数也。’”
文举,孔融字;德祖,杨修字。他们二人在《三国志》中均有传。
纵宇一郎,罗章龙(1896—1995)的化名。
1931年春,毛泽东作《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词作后有其自注:“关于共工头触不周山的故事,《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国语·周语》:‘昔共工弃此道也,虞于湛乐,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坠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祸乱并兴,共工用灭。’(三国时吴国韦昭注:贾侍中(按指后汉贾逵)云:共工,诸侯,炎帝之后,姜姓也。颛顼氏衰,共工氏侵凌诸侯,与高辛氏争而王也。)《史记》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当其(按指女娲)末年也,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绝。’”毛按:诸说不同,我取《淮南子·天文训》,共工是胜利的英雄。(《毛泽东诗词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34—35页。)
韦昭(203—273),三国吴史学家。曾任太史令、侍中,著有《吴书》等多种。因触犯吴主孙皓,下狱被杀。他在《三国志》中有传。
贾逵(30—101),东汉经学家,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西北)人。著有《国语解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