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毛泽东与《三国演义》、《三国志》的故事
《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是毛泽东终生都喜欢读的两部书。
据有关书刊记录,毛泽东早在1906年(13岁)就接触到了《三国演义》。他少年时代就是韶山冲公认的“三国迷”。他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手不释卷。
四川成都武侯祠谭良啸馆长曾对盛巽昌说:1958年,毛泽东在成都会议期间,来武侯祠参观。他问讲解员:“你知道诸葛亮一生坐过几次车,骑了几次马?”
这说明他读书很仔细,往往为人所忽视的细节,也引起他的注意,提出新颖的见解和观点。
他爱读的书籍,有二十四史,其中一部就是《三国志》;也有四大古典小说,其中一部就是《三国演义》。《三国志》是史书,也是文学;《三国演义》是小说,也有史事。毛泽东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读《三国演义》。
从有记载文字佐证,他从少年时代到人生结束,至少读了70年的《三国演义》。
毛泽东读《三国演义》已成习惯。井冈山时期,他想起《三国演义》。当从茶陵谭延闿的老家找到了一部《三国演义》时,他简直是欣喜欲狂,不禁说:“这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快乐不可言。”
《三国志》毛泽东也读了数十年,是他爱读的一部史书。
他还提倡大家都来读这两部著名中华古籍。
他到哪里都忘不了这两部书籍,也喜欢提到其中的那些主要人物。
毛泽东谈论《三国演义》与《三国志》,虽是片言只语,却使三国学别开生面,走上了一个高碑。
古今中外,还没有人像毛泽东那样善于运用三国故事,纵横捭阖,赋以《三国演义》与《三国志》以时代的含义,传播他那深睿的哲理。
他谈论三国故事纵横捭阖、如数家珍;他应用三国典故也是娴熟自如、恰到好处。虽然他所说的、所写的,并非鸿篇巨制,多是片言只语,但它仍是中华民族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也是毛泽东为20世纪中华文化圈作出的卓越贡献。
1、从小就是“三国故事大王”
当少年毛泽东识的字足够他看一些简单的故事书时,他便弄到一些他大致能看明白的小说。在他住的那个小村里,书是极少的。大家都爱看的,正好是《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这两本小说。前者讲的是一百零八将聚义的壮举,后者讲的是三国打仗的故事。毛泽东对这两本书人了迷。在农忙中,一有空闲,他就去读这两本书。(萧瑜:《我和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昆仑出版社1989年版,第4页。)
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把儿子送到韶山井湾里,拜堂兄毛宇居为师,在毛宇居开设的私塾读书。有一次,毛宇居讲完《增广贤文》,让学生反复诵读、背熟。此时毛泽东正在偷看《三国演义》,毛宇居背着手踱了过来,毛泽东连忙用《增广贤文》盖在《三国演义》上面,摇头晃脑读了起来。但还是被毛宇居发现了,他厉声喊:“毛润之,你在干什么?”“遵老师嘱咐,我在读《增广贤文》。”毛泽东回答。“那你给我把书背出来!”毛宇居扬一扬手中的竹板说,“你若背不出,我这竹板可不认人呐!”“老师请莫急。”毛泽东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流利背诵,“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羊城晚报》1996年9月9日。)
1910年,他在远赴东山学堂读书时,就携带着这两部书。他讲三国头头是道,对答如流,因此被同学公认为“三国故事大王”。
萧瑜(萧子升)在《我和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里写道:
毛泽东准备去县城东山学堂读书。他把杂物卷成一捆,扎到扁担的一头;另一头系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他的两本宝书:《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该书第10页)
毛泽东在东山学堂拼命用功学习,5个月后,已经突飞猛进……毛泽东惊喜地发现,自己现在看《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比以往容易多了。很快地,他的伙伴们公认他为有关三国历史和一百零八将的故事大王。他常常给他们讲述书中的故事,他们聚精会神地听得津津有味。(该书第13—14页。)
少年毛泽东认为《三国演义》是历史,有多家记述。据萧瑜回忆:“然而,《三国演义》实际上并不是记录三国时代的历史书。它是对历史事实进行高度艺术想象后的产物。这一点,少年毛泽东简直不敢苟同。这些故事在毛的生命中扎下了根。”
美国学者R·特里尔所著的《毛泽东传》中说:关于这一点,他和历史教师发生过争论。对任何同意那位教师观点的同学,毛泽东都对其大加指责,甚至用椅子打了一个同学……
“关于小说的争论,他甚至找到校长那儿。当这位博学的校长也不同意他的观点,即不认为《三国演义》是三国时期发生过的真实事件时,他给湘乡县令写了一封请愿书,要求撤换校长,并强迫进退两难的同学签名。”
因此,孙琴安在《毛泽东和中国文学》(未刊稿)中说:“少年时的毛泽东一直是把《三国演义》当做历史来读的,并认为通过这本小说可以了解三国时期的历史,因此,他对《三国演义》等小说都读得非常认真,绝不是泛泛而读,只作消遣。”
李锐在《毛泽东的早期革命活动》中也曾说:毛泽东在读《三国演义》等旧小说时,“极其用心,也像读正课一样,打上圈点等记号,或写上批语,这是他一直保持的一种优良的读书习惯”。
1912年,毛泽东考取长沙市湖南全省高等中学(后改名省立第一中学)。校长符定一((20世纪50年代初曾任中央文史馆首任馆长)认定毛泽东将来定成大器,必须好好栽培。喜欢研究古典文学、历史和文字学的符定一,当即授以《资治通鉴》,供毛泽东阅读。毛泽东如获至宝,自此以后天天阅读此书,许多章节背得滚瓜烂熟,以至到老不忘。(赵志超:《毛泽东和他的父老乡亲》,湖南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430—431页。)
与此同时,毛泽东还接触到了《三国志》。从此,他在论述和讲演里,也经常将它和《三国演义》渗合引用,寻章摘句,挥斥方遒。
1913年,毛泽东就读于湖南第四师范(翌年并入第一师范)。在冠名“讲堂录”的“修身”和“国文”笔记里,记有“天下无所谓才,有能雄时者,无对手也。以言对手,则孟德、仲谋、诸葛而已”。“魏司马朗复井田之议,至易代而后行。元虞集京东水利之策,至异世而见用”。(《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587页。)
司马朗(171—217),司马懿兄,汉建安十三年(208)出任曹操的丞相主簿。他建议恢复西周时推行的井田制,以发展生产。
虞集(1272—1348),元朝学者、官员。他在任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时,建议在大都(今北京)以东沿海筑堤拦水为田,让富目民开垦,既可拦挡海潮,又可捍卫京师。建议虽没有被采纳,但后世海口设万户,大都采取他的办法。
毛泽东在《讲堂录》里谈到那些“办事而兼传教之人”,认为他们不仅成就了事功,而且其思想也影响于社会。他写道:“有办事之人,有传教之人。前如诸葛武侯范希文,后如孔孟朱陆王阳明等是也。宋韩范并称,清曾左并称。然韩左办事之人也,范曾办事而兼传教之人也。”(《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591页。)
范希文,即范仲淹(989—1052),北宋官员。江苏吴县人。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后人称道。
孔孟朱陆王阳明。孔,孔子;孟,孟子;朱,朱熹(1130一1200),南宋理学家,婺源(今江西婺源)人,被称为集理学之大成者,多有儒学著作,后人辑集有《朱子大全》、《朱子语录》;陆,陆九韶及其弟陆九龄(1132—1180)、陆九渊(1139—1193),南宋学者,抚州金溪(今江西金溪)人,通称“陆学”;王阳明,即王守仁(1472—1528),明朝理学家,浙江余姚人,创立“心学”,有《王文成公全书》。
韩范。韩,韩琦(1008—1075);范,范仲淹,两人同时出镇西北,又同拜相,后人故常并称。
曾左。曾,曾国藩(1811—1872),清朝官员、理学家,湖南湘乡人,有《曾国藩全集》;左,左宗棠(1812—1885),清朝官员,湖南湘阴人,有《左宗棠全集》。两人因均为镇压太平天国和办理洋务的重臣,又都系湖南乡党,后人故常并称。
1914年,在湖南第一师范,毛泽东比较致力的功课是国文、修身和历史、地理等。除《韩昌黎全集》和《昭明文选》中许多文章读得最熟外,也喜好孔融、陈同甫、叶水心等人的文集。(李锐:《毛泽东的早期革命活动》,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8—39页。)
孔融(153—208),东汉末期文学家,字文举,“建安七子”之一,孔子后裔,鲁国(今山东曲阜)人。孔融“三岁让梨”的故事,流芳千古。曾任北海(今山东昌乐西)相,后任将作大匠、少府,为曹操所杀。有《孔北海集》,为明朝人辑。其故事在《三国演义》中开始于第十一回《刘皇叔北海救孔融,吕温侯濮阳破曹操》。“孔融为曹操所杀”,见《三国演义》第四十回《蔡夫人议献荆州,诸葛亮火烧新野》。
《韩昌黎全集》,唐朝韩愈(768—824)的诗文集。
《昭明文选》,南朝梁萧统(昭明太子)主编的自秦汉以来的诗文选,有60卷。
陈同甫(1143—1194),即陈亮,字同甫,南宋思想家、词人,有《龙川文集》。
叶水心(1150—1223),即叶适,字水心,南宋思想家,有《习学记言》、《水心先生文集》。
1918年,毛泽东在杨昌济讲所授修身课的教材《伦理学原理》(德国泡尔生著)上,做了12000字眉批。其中涉及三国史论,称“吾知一入大同之境,亦必生出许出(多)竞争抵抗之波澜来,而不能安处于大同之境矣。是故老庄绝圣弃智、老死不相往来之社会,徒为理想之社会而已。陶渊明桃花源之境遇,徒为理想之境遇而已。即此又可证明人类理想之实在性少,而谬误性多也。是故治乱迭乘,平和与战伐相寻者,自然之例也。伊古以来,一治即有一乱,吾人恒厌乱而望治,殊不知乱亦历史生活之一过程,自亦有实际生活之价值。吾人揽(览)史时,恒赞叹战国之时,刘、项相争之时,汉武与匈奴竞争之时,三国竞争之时,事态百变,人才辈出,令人喜读。至若承平之代,则殊厌弃之。非好乱也,安逸宁静之境,不能长处,非人生之所堪,而变化倏急,乃人性之所喜也”。(《〈伦理学原理〉批注》,见《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185—186页。)
陶渊明(365—427),东晋诗人、文学家。所作《桃花源记》,以避世隐居的佳境为题,描写农耕社会的理想国。
战国,通常称三家分晋(前475年)后到秦王赢政灭齐,完成统一中国大业(前221年)前时期。此间200余年,因各诸侯国之间连年战争,故此时期称为“战国”。
“刘项相争”,秦末刘邦、项羽响应陈胜起义,合军亡秦。尔后,两人相争天下,历时五年(前206一前202),始称为“楚汉战争”,亦作“楚汉之争”。
“汉武与匈奴”,西汉刘彻(汉武帝)在做皇帝(前140一前87年在位)时,曾多次命将军卫青、霍去病等攻打或反击匈奴。
毛泽东在后来同斯诺的一次谈话中说:1919年,我曾沿着洞庭湖做了徒步旅行。到保定时,我沿着城墙走了一圈。在北海的冰上散步。《三国演义》里有名的徐州府城墙,和历史上也享有盛名的南京城,我都徒步环行过一次。最后,我登上了泰山绝顶,又游览了孔墓。这些事情,我在当时看来,都是可以同我在湖南的经历和徒步旅行相比美的成就。(《毛泽东1936年同斯诺的谈话》,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5页。)
2、他至少读了70年的《三国演义》
那是1928年,毛泽东率部在井冈山打游击。那时,他们经常神出鬼没地打土豪劣绅。一次,毛泽东想到土豪家里去看看是否有《三国演义》一类的书,因为他实在想重新阅读一下。可一位农民却告诉他:“没有了!没有了!昨天共了产。”毛泽东听了,只得遗憾地作罢。(龚育之、逄先知、石仲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196页。另,参见孙琴安:《毛泽东和中国文学》(未刊稿)。)
不久,毛泽东的书篓里多了一套他爱不释手的书。那是他的部队在攻打井冈山附近的茶陵县的高陇圩时,闯进了谭延闿的老家。谭延闿曾是清末进士,后来出任湖南省都督、湘军总司令。在谭家的藏书中,毛泽东得到了一套《三国演义》。虽说他早年多次读过《三国演义》,眼下再读,却别有新意,从中可以学习许多作战的经验。所以,毛泽东曾说:“这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快乐不可言。”(叶永烈:《历史选择了毛泽东》,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03页。)
据贺子珍回忆:1929年前后,在井冈山的艰苦生活中,读书也许是毛泽东最大的乐趣了。他的口袋里常常装着一本书,有点空闲,就拿出来看。所以,后勤部门为他做服装,都根据他的意思,把衣服的两个口袋做得大大的,好往里面装书。他博览群书,什么书都爱看。他读过几年私塾,古文的根底很深,也喜欢李白、陆游等人的诗词,不但熟悉他们的作品,而且喜欢逐篇进行评价。在中国古典小说中,他最喜欢《红楼梦》、《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每种都看过几遍。他的记忆很好,看过的书都记得很清楚,而且善于汲取有用的东西,加以应用。
后来,贺子珍听说有人诋毁毛泽东,说他指导革命不是马列主义,而是用中国的旧小说《水浒传》、《三国演义》。贺子珍毫不客气地反驳说:“这种说法不对!我们的党领导土地革命,是受到了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是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作指导的。那时候,马列的书翻译过来的不多,尤其是我们在偏远的山区,能够看到的就更少了。记得当时在井冈山上,只有少数几本马列的书:《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等,毛泽东让用油印机印出来,发到各个连队学习。他还尽最大的努力普及马列主义知识,他同军队中的政工干部经常轮流到各个连队讲课。当然,毛泽东是很熟悉中国的历史的,常常引用历史上的一些典故,作为今天工作的借鉴。古代的文学作品,如《三国演义》、《水浒》等著作中的人物及事件,也常常被他引用来借古喻今。这些发生在古代中国土地上的事例,能够为中国的革命所用,这不是很正常、很好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对呢?”(王行娟:《贺子珍的路》,作家出版社1985年版,第114页。)
1930年5月,毛泽东做江西《寻邬调查》。他在“寻邬的文化”一节中写道:“女子可以说全部不识字,全县女子识字的不过三百人。男子文化程度并不很低,南半县文化因交通与广东的影响比北半县更加发达,依全县人口说,约计如下:不识字百分之六十;识字百分之四十;识字二百,百分之二十;能记账,百分之十五;能看三国,百分之五;能写信,百分之三点五;能做文章,百分之一。初小学生百分之五(五千人);高小学生百分之八(八千人);中学生五百人,大学生三十人;出洋学生六人,秀才四百人,举人一人。(上列的百分数,是每一项对于人口总数的比例。)(《毛泽东文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