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8月11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中央工作会议核心小组上的谈话中还说:“有些小说如《官场现形记》,光写黑暗,鲁迅称之为谴责小说。只揭露黑暗,人们不喜欢看。《金瓶梅》没有传开,不只是因为它的淫秽,主要是它只暴露黑暗,虽然写得不错,但人们不爱看,而《红楼梦》就不同,写得有点希望么。”(龚育之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21页。)
1964年,毛泽东与身边工作人员王海蓉谈话。毛泽东说:《红楼梦》可以读,是一部好书。读《红楼梦》不是读故事,而是读历史,这是一部历史小说。作者的语言写得很好,可以学习他的语言,这部小说的语言是所有古典小说中最好的一部,你看曹雪芹把凤姐都写活了,凤姐这个人写得很好,要你就写不出来。你要不读一点《红楼梦》,你怎么知道什么叫封建社会?读《红楼梦》要了解四句话: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这里说的是贾家);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说史家),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说的是王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薛宝钗家)。”(董志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31—232页。)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等句,见《红楼梦》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1964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与几个哲学工作者谈话。他说:“《红楼梦》我至少读了5遍……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开始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什么人都不注意《红楼梦》的第四回,那是个总纲,还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好了歌》和注。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讲护官符,提到四大家族:‘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铁。’《红楼梦》写四大家族,阶级斗争激烈,几十条人命。统治者二十几人(有人算了说是33人),其他都是奴隶,三百多个,鸳鸯、司棋、尤二姐、尤三姐等等。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只有用阶级分析才能把它分析清楚。《红楼梦》写出二百多年了,研究红学的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可见问题之难。有俞平伯、王昆仑,都是专家。何其芳也写了个序,又出了个吴世昌。这是新红学,老的不算。蔡元培对《红楼梦》的观点是不对的,胡适的看法比较对一点。”(龚育之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16—217页。)
1967年10月12日,在与外宾谈话时,毛泽东说:“不学点帝王将相,不看古典小说,怎么知道封建主义是什么呢?当作历史材料来学,是有益的。”就此,他把《红楼梦》定位是社会政治小说,推翻它是“情场的忏悔”的“自然主义杰作”,等等。而此中最独特的,是他在红学圈里首次提出《红楼梦》的总纲是第四回的那四句话,还有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好了歌》和注,都是须加以注视的,它们乃是弄懂《红楼梦》的主心骨。
据许世友回忆:1973年,毛泽东在接见我时,把哥白尼的《天体运行》和布鲁诺的《论无限性、宇宙和各个世界》的中文合印本交给我转给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并嘱咐我也认真看一看这类自然科学书籍。毛泽东问我:许世友同志,你看过《红楼梦》没有?我说看了。毛泽东说:《红楼梦》要看5遍才有发言权,要坚持看5遍。我回答说:坚决照办。毛泽东接着指出:中国古典文学写得最好的是《红楼梦》。你们要搞点文,文武结合嘛!你们只讲武,爱打仗,还要讲点文才行啊!文官务武,武官务文,文武官员都要读点文学。(《许世友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第619—620页。)
2、高度评价作者曹雪芹
1945年9月,毛泽东在重庆会见了著名言情小说家张恨水,长谈了两个多小时。在谈到小说创作时,毛泽东风趣地对张恨水说:“在湖南一师读书时,有位绰号叫‘袁大胡子’(即国文教员袁吉六)的先生,曾嘲笑我的作文,是新闻记者的手笔。今天遇到了张先生,我可是小巫见大巫了哟。”张恨水谦逊道:“毛先生雄才大略,大笔如椽,我辈小说家岂敢相比,真是惭愧。正如一些同道所批评的那样,自己的小说脂粉气太浓了些。”毛泽东道:“脂粉气也未必有什么不好,我看曹雪芹的脂粉气比先生要浓得多,但《红楼梦》不也一样令我们叹为观止嘛!我以为,文艺作品的好与坏,不能在题材上作统而言之,关键在于我们的作品,是否真实地反映了社会,刻画了社会的人和社会的事,反映出社会的矛盾斗争。”张恨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巨人的情怀——毛泽东与中国作家》,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版,第56页。)
曹雪芹(?—1763),清朝中期小说家、文学家,满洲正白旗“包衣”(即家奴)后裔,生于南京,后长期生活在北京,著有古典长篇小说巨著《红楼梦》等。
1951年6月6日,毛泽东审阅、修改的《人民日报》社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中指出:“我国历史上的文化和思想界的领导人物一贯地重视语言的选择和使用,并且产生过许多善于使用语言的巨匠,如散文家孟子、庄子、荀子、司马迁、韩愈等,诗人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关汉卿、王实甫等,小说家《水浒传》作者施耐庵、《三国志演义》作者罗贯中、《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儒林外史》作者吴敬梓、《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等。他们的著作是保存我国历代语言(严格地说,是汉语)的宝库,特别是白话小说,现在仍旧在人民群众中保持有深刻的影响。”(《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新华出版社1983年版,第405—406页。)
孟子(约前372一前289),战国时期山东人,思想家、教育家,著录传世有《孟子》。
庄子(约前369一前280),战国时期思想家,著录《庄子》52篇,今存33篇。
荀子(约前313一前238),战国后期思想家、教育家,著作有《荀子》。
司马迁(约前145一?),西汉史学家、文学家,有作品《史记》,为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
屈原(约前340一前278),战国末期楚国诗人,有《离骚》、《九歌》、《九章》等作品。
杜甫(712—770),唐朝诗人,有《杜少陵集》。
白居易(772--846),唐朝诗人,有《白氏长庆集》。
关汉卿,大都(今北京)人,元朝戏剧家,有《窦娥冤》、《拜月亭》、《救风尘》等杂剧60余种,今存13种。
王实甫,元朝戏剧家,有杂剧《西厢记》、《丽春堂》、《破窑记》等。
施耐庵,元末小说家,相传著有《水浒传》。
罗贯中,明初小说家,《三国志通俗演义》原作者。
吴承恩,明朝小说家,相传著有《西游记》。
吴敬梓,清末小说家,著有《儒林外史》等。
1954年9月,毛泽东在《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贾宝玉机敏动诸宾》末批语:“大观园的建筑结构,非精于园庭工程者,不能写出,作者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伟大作家。”(《羊城晚报》1995年9月5日。)
1954年9月,毛泽东在《红楼梦》第十八回《林黛玉误剪香囊袋,荣国府归省庆元宵》末批语:“作者对戏曲极为熟悉,且运用自如。《红楼梦》与《金瓶梅词话》一样,书中所有剧目,不仅为当时流行之名剧,且与本文主旨切合。”(《羊城晚报》1995年9月5日。)
1958年8月22日,毛泽东在审阅和修改陆定一的《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一文(见《红旗》1958年第7期)时,加写了以下的文字:“中国教育史有人民性的一面。孔子的有教无类,孟子的民贵君轻,荀子的人定胜天,屈子的批判君恶,司马迁的颂扬反抗,王充、范缜、柳宗元、张载、王夫之的古代唯物论,关汉卿、施耐庵、吴承恩、曹雪芹的民族文学,孙中山的民主革命,诸人情况不同,许多人并无教育专著,然而上举那些,不能不影响对人民的教育,谈中国教育史,应该提到他们。”(《毛泽东论文艺》(增订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16页。)
孔子,春秋后期山东人,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儒家创始人。自汉朝武帝以后,孔子被历史封建王朝尊为“圣人”、“文圣”。
屈子,即屈原。
王充(27一约79),东汉哲学家,有作品《论衡》。
范缜(约450一约510),南朝齐梁时期思想家,有《神灭论》。
柳宗元,河东(今山西)人,唐朝文学家,著有《永州八记》、《捕蛇者说》等。
张载(1020—1077),北宋哲学家,有《张子全书》。
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阳人,明末清初思想家,有《船山遗书》、《王夫之文集》等。
1958年10月5日,毛泽东在天津的一次谈话中谈到:司马迁的《史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不是因为稿费、版税才写的。《红楼梦》、《水浒》也不是因为稿费、版税才写的。这些人是因为有一肚子火才写的。还有《诗经》等等。(董志文、魏国英:《毛泽东的文艺美学活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186页。)
1962年1月30日,毛泽东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在谈到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从17世纪开始经过了好几百年的时候,说过这样一段话:“17世纪是什么时代呢?那是中国的明朝末年和清朝初年。再过一个世纪,到18世纪上半期,就是清朝乾隆时代,《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就是产生贾宝玉这种不满意封建制度的小说人物的时代。乾隆时代,中国已经有了一些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但是还是封建社会。这就是出现大观园里的那一群小说人物的社会背景。”毛泽东认为,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历史背景,也是形成小说中的人物性格命运的历史背景,这两个方面的思想内涵是一致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产生,对封建社会来说是矛盾的。这一矛盾必然要影响到作者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时的思想倾向,从而形成作品主题的内在矛盾。(徐中远:《毛泽东读〈红楼梦〉》,《党的文献》1994年第1期。)
1964年2月13日,毛泽东主持召开春节教育工作座谈会。他说,历来的状元,出色的没有几个。唐朝的李白、杜甫两大诗人不是状元,也不是进士、翰林。韩愈、柳宗元是进士,是二流的。王实甫、关汉卿、施耐庵、曹雪芹、罗贯中、蒲松龄等都不是进士,曹雪芹和蒲松龄是清朝的拔贡。(戴知贤:《山雨欲来风满楼》,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7页。)
蒲松龄(1630或1640—1715),清初文学家,有《聊斋志异》。
1964年8月24日,毛泽东在关于日本人坂田文章的谈话中说:曹雪芹写《红楼梦》还是想“补天”,想补封建制度的“天”。但是《红楼梦》里写的却是封建家族的衰落。可以说是曹雪芹的世界观和他的创作发生了矛盾。曹雪芹的家是在雍正年间衰落的。(龚育之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222页。)
女娲炼石“补天”,见《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据徐中远《毛泽东读<红楼梦>》一文中说:我们管理的毛泽东阅批过的图书中,有一本《红楼梦新证》(周汝昌著,棠棣出版社1953年9月出版)。其中有段关于《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和第七十五回提到的“胭脂米”的考证文字。
这段考证文字虽然是用6号宋体字排印的,字体很小,但毛泽东都一一作了圈画。当时毛泽东已经年过花甲了,而对有关“胭脂米”的考证文字看得这样仔细认真,可见他对《红楼梦》中的经济问题是很感兴趣的。(《红楼梦》第五十三回是《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第七十五回是《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据张殿京《确有“胭脂米”》一文说:胭脂米是一种特殊稻种。这种稻种表里(种皮、胚乳)均呈胭脂色,米粒椭圆饱满,营养成分高,食味好,赖氨酸等含量高,既滋补又有食疗效果,品种育成大约于清朝康、雍年间,长期在河北省丰南县特殊的生态环境下种植,是封建王朝专门供应达官贵人的“贡米”。曹雪芹的故乡河北丰润与丰南县毗邻(两县原为一县),看来他是把家乡的名优特产引入文学,这也是源于生活。据说1954年毛泽东翻阅古籍发现胭脂米产地在唐山,曾致函河北省委,要粮食部门收购一些,以供招待国际友人。丰南县将胭脂米专程送至北京,得到了国际友人的赞誉,致使胭脂稻名冠中华,誉播海外。(摘自天津《今晚报》1993年4月29日。)
§§§第三节毛泽东对《红楼梦》的品点、运用
毛泽东对《红楼梦》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从他的文章和言谈中,常常可以找到《红楼梦》的音踪和语言的痕迹。
1955年4月,毛泽东乘车去浙江绍兴东湖。谭启龙、王芳相随左右,陈伯达、胡乔木、田家英、叶子龙和刘邦俊循后。毛泽东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向东湖走去。途中,不知谁说了句“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的诗句。随即,毛泽东和随行的秀才们海阔天空地聊起了《红楼梦》。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毛泽东先声夺人,有声有色地朗诵起《红楼梦》里的护官符词来。诵毕,毛泽东侧过身,对田家英说:“《红楼梦》我读过几遍。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的‘护身符’是阅读《红楼梦》的一个纲。”
“‘护官符’俗谚口碑的形式,概括了‘四大家族’的腐朽与没落。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社会复杂的阶级斗争。”田家英接过话茬说。
“红楼里面有6条人命案呢!”毛泽东扳手指,轻松地道出了这6个小说人物的名字。
“贾宝玉在曹雪芹笔下是封建家族的逆子。”毛泽东以赞赏的口气说,“贾宝玉的叛逆思想,在当时那个特定的时代里,具有进步意义嘛。”
毛泽东一边走,一边用手比画着。突然,他停住了步子,说道:“《红楼梦》可与世界名著媲美,不简单哪。”
一路风尘,毛泽东与田家英、胡乔木、陈伯达侃《红楼梦》,从荣国府谈到宁国府,从晴雯、袭人、香菱讲到王熙凤、林黛玉,从《好了歌》诵到《菊花诗》。
谈话中,毛泽东不仅高度评价《红楼梦》语言,而且对两个红学人物也给予了高度评价,称李希凡、蓝翎写的《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是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来研究《红楼梦》的,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沿着石板路,毛泽东一行来到“稷香楼”,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呷茶点烟,继续侃开了《红楼梦》。
忽然,毛泽东发现陪同的浙江省委书记谭启龙,默默地坐在一旁听大家聊《红楼》,没有发言,就转过脸看了看他,问道:“你看过《红楼梦》吗?”谭启龙回答:“看过一遍。”毛泽东听后,带着微笑说:“看过一遍,看一遍不行,至少看5遍,才有资格参加我们的讨论。”说得大家都笑了。(李林达:《情满西湖》,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17—219页。)
1、品点、运用其中的事件
据萧克将军回忆:早在1928年,井冈山斗争的前期,我们许多同志不懂得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不习惯于新的作战形式游击战术。毛主席就教导我们,大观园里贾宝玉的命根子是颈上那块石头,国民党的命根子是它的军队。只有消灭敌人,缴了他的枪,抓到俘虏,才能挖掉他的命根子。(《怀念毛泽东同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