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玉凝殿内
“皇上,求您不要杀冽儿,错不在他身啊,您要杀就杀了臣妾吧!”身穿朱红描金团绣牡丹披纱儒裙的凝贵妃,一边哭诉一边扯着先帝刘震的衣袖,死不放手。她满面泪水,凄迷的眸子乞求地望着她的夫君。
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暴怒无常,威严雄浑,却是她心心念念所爱之人,与他共处的十几年里,他对她可说是宠爱有加,他说十分喜欢她恬静的性子,赞她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他说如果将来她生了皇子,定要封她做皇后,她的孩子就是太子。
可是,自刘冽一出生,什么都变了。凝贵妃记忆犹新的是,皇上手抱襁褓的时候,赫然发现冽儿的眼睛异于常人,那双狭长的眼瞳竟发着幽幽紫光,那眼瞳里丝毫没有初来人世的迷茫,有的却是邪魅的窥探。皇上的脸色在一瞬间风雨变幻,凝贵妃吓得不敢说话,她当时真的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可身旁的萧贵妃却是一副洋洋得意。
当年的萧贵妃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虽然不能讨得先帝欢心,但是有尊贵的家世撑腰,自然比没有靠山的凝贵妃知道得多。
只听萧贵妃说道:“天啊,快看冽儿的眼睛,好可怕哦!皇上,您说这像不像当年的祸国灾星?”
“姐姐,你怎么这样说冽儿?”凝贵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可不是胡说的!妹妹,你知道巍略是怎么死的吗?”
“巍略,就是之前南湾一战败北自尽的巍略?”
“不错,其实他不是自尽而死,是被他的大儿子活活气死的。巍略的大儿子巍卓就是生得一双紫瞳,身上的妖气很重,他从小就有一个病,不定时就会犯一次。妹妹知道是什么病吗?”
“妹妹不知。”
“杀人狂,他是天生以杀人为乐的嗜血魔头。当时巍略兵力强大,国运昌盛,也不怕那么多。于是,他留下了这个祸根。皇上与他的南湾一战,本来全无胜算的,可是在前天晚上,巍略的部队却是大乱,巍略手下最精壮的大将于一晚之间全部被杀,我们的军队直攻而下,无一人阻拦,就这样风光的拿下了巍略王国,成就了今日的大业。你知道是谁帮了我们吧?就是那个长着紫瞳的巍卓,他那晚犯了病,丧心病狂地连他母亲一起杀死。妹妹你说,他是不是祸国灾星?”
凝贵妃这时才听出端倪,冷汗从她的额头一滴一滴落下,因颤栗而青紫的嘴唇一抖一抖地,只见她突然跪地,爬到皇上脚边,泪水已然决堤:“皇上明察,冽儿不是!他不是!”
“妹妹怎么知道,刘冽不是?难不成你想以牺牲国家安危、百姓生命为代价,也要留下这个妖怪?”萧贵妃依依不饶。
“皇上,巍略是个什么人,您心里清楚,他生的儿子杀戮成性,这是他自己做的孽;可是冽儿是您的孩子,有您的福泽庇佑,加上臣妾的悉心教导,臣妾相信他将来决不会做出灭绝人性的事。皇上,臣妾求您,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冽儿本性温和,您不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于心何忍啊!”
“妹妹还是不要混淆皇上的思考为好,不然这个国家叛徒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够了!”
“皇上,您不会就这么算了吧?”萧贵妃紧张地问询。
“这个孩子,朕暂时留着他,朕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刘震说完,便在萧贵妃的搀扶下出了玉凝殿,留下她一人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五年后,明瑟殿内
凝贵妃拖着长裙,急匆匆赶去明瑟殿,听殿内公公说,冽儿又发病了,这次杀了十几个宫女,仍杀气未退。
“冽儿——冽儿——”凝贵妃眼见大殿空无一人,心急中也没有多想,便向房内冲去。
“我要杀了你!杀!杀!”还是个孩童的刘冽突然从里面跳出来,右手赫然握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刀,紫色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凝贵妃。
“啊……”凝贵妃吓了一大跳,她不曾想过竟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孩子会变得这么可怕。她不禁哭泣出声,不是害怕,而是伤感。就在昨天,冽儿还顽皮的要她讲故事、捉猫猫,那么依恋她的怀抱,那么听话乖巧。可现在是怎么了,冽儿他究竟怎么了?
“受死吧——”刘冽的刀很快,很快地穿过凝贵妃的身体,刀尖停留在外,刷刷地流着鲜血。
“呃……”凝贵妃腿一软,倒了下去。
刘冽眼睁睁看着母亲倒下,忽然像刚睡醒一样,惊愕地扑过去,边哭边喊道:“母亲,你怎么了?母亲,你别死,你别吓唬我,冽儿害怕,好害怕。”
“嘘,冽儿不要那么大声,小心给你父王听见了。咳咳……冽儿乖,快去香山找古玉海大师,去他那里躲一阵子。”
“冽儿不去,冽儿要和母亲一起。母亲,你怎么流血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延儿的母亲又找麻烦了,是不是他们把你伤成这样的?”
“咳咳……咳,冽儿,你要记住,不管是谁伤了母亲,你父王都会责怪到你身上,所以……你要快些离开,不要让奸人得逞,你……快点去找古玉海,他会保护你……安全……”
“冽儿知道,从南宫门黄草坪的后山有一个地道,是最快到达香山的捷径,是母亲专门安排的。母亲放心,冽儿决不再任性,不会让那些坏人有机可乘。”
望着刘冽远去的背影,凝贵妃终于安心地咽了气,她知道冽儿一心想做的事从来就不会失败,唯有心里有仇才可以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做母亲的,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的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去执著的捍卫。
她知道,冽儿爱她,这就足够了。
大殿上,一袭黑衣飘过,落下几片黄叶。
香山,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师,朕敬重你,可是朕的家事,你还是不插手为妙。”
“玉海本不想管这闲事,可如今刘冽已拜入我门,弟子生死岂与我无关?”
“刘冽是朕的骨肉,不管天大的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以前,朕决不会动他。”
“那皇上这次非要动他不可了!”
“此话怎讲?”
“玉海亲眼见到刘冽杀害凝贵妃,千真万确也!”
“……他既然是你弟子,为何你要这样说呢?”刘震颇为质疑。
“那确实是玉海亲眼所见,又正因为刘冽是本门弟子,玉海决不能姑息。”
“那刘冽现在何处?”
“玉海已按本门门规,杀害无辜者,必斩断浑身经脉,尝九九八十一痛,方才给予治疗。”
“大师为何不杀了他?”
“这比杀他还要痛苦,很多罪人因为熬不过去,都死了。如果刘冽熬过去了,说明他命不该绝,就不能再与他为难。”
“至少该毁了他的眼睛!”刘震发狠的说。
“毁不得!”
“为什么?”
“这是天意,任何人逆天而行,都会死,皇上也不例外。”
“大胆,你是在诅咒朕?”
“玉海不敢,只是说明白一些。其实刘冽在我这里,方不会作乱,不如皇上就恩赐他永不回宫,永不近朝,做个闲云野鹤,可好?”
“玉海,你可以保证,保证他不会作乱吗?”
“是,玉海既然收了他,自然有降他的本领。”
军队撤出香山,香山又恢复了宁静,古玉海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昔日曾受过凝贵妃的恩惠,今日不得不出手相救,既然他救了,就要负责到底。之所以打断刘冽经脉,就是为了释放他体内日益浓重的妖气,等妖气散尽,再配合服用他自制的汤药,刘冽的杀气会慢慢消耗掉,往后说不定能够痊愈。
痊愈,这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在这20年里,古玉海果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有时在明处,有时在暗处,总之他要为当年的承诺负责,也为天下苍生负责。
“玉海既然收了他,自然有降他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