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王却不赞同玄影士刘淙的看法,摇头道:“当年扬景与君主恶战天地之力,回去之后,一直重病未愈,直到不久前便就身亡。扬景虽然败在了君主手下,但是,请容七郎说一句实话?”
刘淙冷冷看着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耘王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刘淙的身体,目光如同用烧不败的烈火,道:“扬景既然是玄草幽冥的主人,他星辰之力的等级,必然比君主差不了多少。虽然君主这些年来,看上去都安然无事,但是七郎却不得不怀疑,其实君主在与扬景的那场恶拼之中,也受了极重的伤。”
刘淙的目光越来越冷,冷得像是要把眼前这个毫不保留的揭开自己的秘密的人吞噬掉。耘王却是坦然正视他的眼睛,大着胆子继续道:“而且,君主自从那次恶战之后,便常常将杏门圣姑请进王城,秘密接见。并不是七郎多心,而是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君主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圣姑。而圣姑是一名巫医,能够帮君主的,也只有治病救人方面。这更让七郎更家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潇庭听到此处,暗暗盯着脸色变得苍白的刘淙,仇恨的种子在心里复苏,生出希望的萌芽:“他现在重伤,成冰化雪之力就算没有退化,也一定不如以前了。现在是他实力最弱的时候,我此刻报仇,成功的几率是最大的。”
想到这里,正欲动手,忽然又犹豫了:“刘淙虽然心狠手辣,做事毫不留情,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但是我这样乘人之危,也不见得就好、、、、、、”一时便下不去手,不知该如何抉择。
刘淙冷笑着,沉着嗓子问耘王道:“那么,你不让我见使者的目的,便是为了防止那使者对我不利,你怀疑他是刺客?”耘王察言观色,看来他并不喜欢别人太过于担心他的生死。跟随刘淙这么久,对他反复无常的怪异脾气,耘王早已学会了见招拆招,立刻转了话题道:“不是,我担心的是,整个寒冰雪域的前途。”
刘淙微微讶异,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耘王看出这个说法,让刘淙心情转好,便顺着他的心意,试探着说道:“君主的实力关系到整个寒冰雪域的繁荣兴衰,若是那使者只是前来试探的,试出君主身体有恙的话,到时候消息传到别的国度,必然会引得其他国家举兵进犯;除此之外,与玄草幽冥的使者正面冲突始终会影响到两国的交好。眼下,皓月之城与寒冰雪域战火不断,我们不能再树敌人,而是应该巩固好与他国的关系。”
刘淙目光里显出一丝鄙夷之色,微微不悦道:“你怀疑寒冰雪域的实力?”
耘王始终观察着刘淙的表情变化,见状,立刻否认道:“绝不是这样,七郎只是始终牢记一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才处处谨慎行事。想当年,皓月之城不也是雄踞一方,只因为太过傲慢,自视过高,对于朝中小事放纵不理,才弄得国内政治危机,几番改朝换代。”
刘淙听他这一番话,听得一阵阵的警醒,仿佛陷入了深九的沉思之中。潇庭始终下不了决定,内心无比的痛苦。忽听得刘淙从沉默中爆出一句话来:“耘王所言有理。”
耘王垂首侍立在一侧,不骄不躁。他微微自责道:“是七郎一时大意了,没有考虑到二殿下常年在外带兵,天性太过淳朴,才会上了玄草幽冥使者的引诱,竟然将使者带去了贤塔,还要与玄草幽冥一起破解雪域感应篇。”
潇庭犹豫、痛苦、挣扎,此刻终于告一段落。
他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着,一步步走入别人布置好的陷阱里。只是那个高明的人,像是躲在黑暗之中的一个幽灵,让他既看不见也猜不着。
立刻双膝跪下,向刘淙请罪道:“父王,晟儿险些让寒冰雪域陷入危难之中,罪无可恕,请父王降罪。”他心知此时此刻的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只有以退为进这个老办法,或许才能保自己一命。
刘淙痛恨的撇他一眼,厉声道:“你确实罪无可恕,按照国法,理当处死!”
潇庭听着刘淙那毫无感情的语言,仿佛要处死的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臣子。心里忽然一寒,顿时后悔:“早该在他方才意识松懈之时,杀了他的。”
“你与那使者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刘淙对那个使者的事情,十分的关心。
潇庭将与玄草幽冥使者见面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说给了刘淙听,惟独省去了欲望迷宫那一段。说完之后,他斜眼看着耘王,见他面色淡然,似乎对这件事根本就漠不关心,想来也不愿意让国君知道他的冰绝悬谷底下,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奇异的地方。确定他不会揭破自己省去的那一段之后,潇庭才真正结束了自己的话。
刘淙直到听完,都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还是完全不关心。他突然对着门外喊道:“将二殿下拉出去处死!”话音一落,紧闭的门“嘎吱”一响,进来一个老军士,躬身对着刘淙道:“君主,玄大师来了。”那声音既沧桑,又尖细,像是一只老鸭子在叫。
刘淙面上的冰雪之色立刻化为一片喜悦,忙道:“快请!”潇庭的事情,暂时被他搁在了一旁。
一名白胡子老者仙风道骨的飘了进来,潇庭一看,竟然便是自己跟踪的那个耘王府的客人!
他又惊又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胡子老者。连刘淙都极为重视的人,看来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是,这个老者,与耘王府和玄草幽冥还有寒冰雪域又有什么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刘淙、使者、耘王、那个神秘的领悟者还有这个白胡子老者,这几人联系到一起,潇庭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一件怎么样错综复杂的事情。
白胡子老者向刘淙行了礼,刘淙忙叫他不必多礼,还亲自下来扶他,似乎对这个老者十分的尊重。
白胡子老者脸上带着一抹祥和的笑容,睿智的目光落到了潇庭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潇庭只觉得体内仿佛闪过电流一般,自己的心都被那双眼睛洞察的清清楚楚。
白胡子老者收回目光,看着刘淙,笑道:“君主,天地好生,二殿下并没有犯大的过失。若要施以惩戒,以警告他日后行事小心,罚他在殿外跪一日便足够了,便饶了他的性命可好?”
他竟然知道刘淙要杀自己的事情,而且还为自己求情。只是他提议的处罚自己的办法,对于常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潇庭却是一个骨骼先天缺陷之人,这样跪一日,只怕骨头会有些吃不消。
刘淙淡淡看了地上跪着的潇庭,立刻回目看着白胡子老者,笑道:“既然玄大师都开口求情了,那便如大师所说。”说罢,看着潇庭,厉声道:“殿外跪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离开。”
潇庭大声道:“是!”尽管是受罚,也要受的有骨气,不能失了节气。大声道完,他自己站起来,大步出了屋子。
刘淙心里微微一动,略有喜悦:“这孩子,出去几年,倒是变得更加有血性了。”他却不知,潇庭这不是在战场上磨砺出的血性,而是在冰绝悬谷那修罗地狱一般的训练之中历练出来的。
双膝跪在冰冷的冰地上,阵阵寒冷刺得髌骨碎裂一般的疼痛。几年前的旧伤,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复发的迹象。尽管他的膝盖疼得他连连倒抽冷气,但他还是忍耐住了。
连冰绝悬谷的训练他都能挺得住,更何况这一点小小的磨难!
也不知跪了多久,一个和气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后响起:“有没有觉得膝盖上的旧伤有所恢复?”
潇庭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那个白胡子老者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眼神慈祥而且充满了关怀。
细细感受一下髌骨上的奇异感觉,在那骨裂一般的痛楚掩盖下,髌骨上残留了九年未曾全部愈合的骨头,此刻似乎彻彻底底的好了。
这个老者,实在不简单,竟然知道自己的过去,还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且还洞察到自己的旧伤恢复的情况。这可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老人家,多谢您为晟儿求情。想来您让我跪在这里,是为了帮我治好旧伤的吧,可惜我刚刚还在心里骂了您,真是对不住了。”潇庭诚恳的向白胡子老者道歉。
他体能现在有了成冰化雪之力,那股极寒的力量,会藏匿在他的骨骼缝隙中。幼时在人神树林,摔碎了双膝,始终没有痊愈,留下了裂隙。此刻只有使裂骨外面也受到寒冷的刺激,才能使内外力量平衡,不但可以驱散逗留在伤处成冰化雪之力,而且还能使裂缝处痊愈。
白胡子老者对他的坦诚似乎十分的赞赏,慈祥的看着他笑道:“知错能改,便是个好孩子。”潇庭对这个老者的身份十分好奇,便问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那白胡子老者呵呵笑道:“玄影士,别人都称我为玄大师。”
潇庭听到“玄影士”三个字的时候,肃然起敬,眼里充满了敬畏之色,正色道:“原来是临雪逸界赫赫有名的巫师,玄大师。晟儿真是有眼无珠,竟然还不知道老者便是玄大师!”
玄影士淡淡摇头,似乎将这个名声视为粪土。他一双老眼好奇的打量着潇庭,良久才对问他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潇庭?”
潇庭听得他唤自己“潇庭”,心里“咯噔”一跳。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多加狡辩。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面带苦笑道:“玄大师,晟儿的过去,实在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