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无多少交情的人,此刻因为沈静琴而显得亲切了许多(至少在他看来)。当他提出要与他分享贩运木材生意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第二天他们做了第二台冰车。
又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常水沟的人们自发的组成了贩运木材的冰车队。
最早从事这一买卖的林枫和沈梁成了这个队伍的核心。
当他们认为财源一定滚滚来的时候,却没有人预料到危机正在迫近。
那一年的的腊月十二日,沈梁和他还有几个伙伴被警车带到了县里的公安局。此前的前一晚他与沈梁、沈柱等人将木材运至梅花落得时候,遭遇了埋伏在那里的警车。沈柱和几个机灵的小伙子见状逃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而沈梁和他还没还有来得及走脱,便被戴上了手铐。对他来说那是沮丧的一天,母亲还等待着儿子的归来,但儿子却被迫走入了县里的公安局。
他们给他的罪名是“投机倒把”与“盗窃国家”(用公安局主管林业的官员的话来说)。他一刻,不但他迷茫了,沈梁迷茫了,所有被迫走入公安局的常水沟人迷茫了。明明是自己祖辈、父辈栽种的树木,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国家的财产,而且自己还成了被人们唾弃的“投机倒把”“盗窃国家”者。他们百口莫辩。在公安局几天后,林枫发现,当自己和他们将道理的时候,他们和他讲法律,当他和他们将法律的时候,他们和他讲政策,当他和他们讲政策的时候,他们却讲起了政治,当他和他们讲政治的时候,他们却和他谈论起了经济。
他以为“投机倒把”“盗窃国家”是巨大的罪名,至少要判几年的徒刑,可是看到沈梁的父亲沈贵轻易的将儿子领走的时候,他再次迷茫了。人们都说“投机倒把”“盗窃国家”会判几年的有期徒刑或是什么,但沈贵却用了一百五十块钱就将儿子带了出去。
他陷入了巨大的悲愤之中,他认为自己之后的几年不应当在监狱里面度过,但在无权、无钱、无关系的残酷现实面前让找不到任何出去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想到了明老太爷,这个常水村里的少数几个家资丰满的远方亲切亲戚可以解救他于深牢大狱。然而他没有办法开口,家里已经欠了明老太爷数不完的债,这些或是人情,或是物质的债务许多年来压在他那死去的父亲的头上,如今传给了他。哪怕是蹲监狱他都不愿意找这位远方亲戚。
他不找,亲戚去找上了他。
那是哪个冬天里少有的阳光明媚的一样,以至于许多年后,他忘记了哪个冬天所发生的诸多时间,却还记着那天那明媚的阳光、和煦的冬风与明老太爷那和蔼和焦虑的深情。
他走进了阴暗的牢房,对他说,孩子,委屈你了,我们走吧!
他顺从着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