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哥拉的部落深处,每每闲暇下来的时候,明宇总会打开开笔记本电脑,翻看多年以来储存在电脑中的电影。某一次,他再次打开了很多久之间就看过的美国影片《恐怖游轮》。电影中,女主角Jess一次又一次的用猎枪、有斧头或是别的什么工具杀死自己、杀死同伴,以此来寻找回家的路,可是当她真的到家见到儿子杀死虐待儿子的另一个自己(不同空间里的自己,自己的分身或是自己的鬼魂等等,观影者评论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一而足,故此不能评论)之后,走上的还是来回的路,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有人用多维空间理论解释现实的逻辑,有人认为Jess在车祸死后违背了对死神的承诺,进行了一场幻境之旅。不管是哪一种,不管是多年以后安哥拉深处的明宇、作家李恪、文学评论家周飞还是正在讲述着本故事的作者,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个既定的事实:在已失的过错面前,不管人们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都无法弥补……不管是从毒瘾中醒来的沈亮之于父亲,还是已经走上迷路的明枫、李世颖之于沈丽婷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是将李想送上火刑柱、将Linda用乱石砸死的常水沟人之于科学至于人性至于文明……但这些都切切实实存在,切切实实发生。在一定程度上,主导这些故事的主人公也许能够看出其中的罪恶般的非理性,但在个人欲望不断膨胀,在失控的群体性的狂欢中,一切都迷失了、一切都失控了,一切就如同历史上所有的一切一般进入了罪恶般的轮回隧道……
Linda出现在常水村口是在一个草长莺飞的春夏之交,那个时候用铁链锁了近三个月的岳子梅终于可以走出明家大院,那个时候沈亮和大姐夫刚刚替常水小学做好了全套教具,那个时候明枫和李世颖再次带领村民修路上一年春冬之际未曾完工的进村马路。
二牛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拄着一根拐扎靠在村口额大石底下仰望天空。二牛从未见过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女人,因此当他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某种传说中的妖孽。出于好奇,恐惧,他三步变两步的匆忙跑回村里,“村口,村口?”他大喊着。
“村口怎么了?”看到飞奔而来的二牛,有人好奇的问道。
“村口有妖孽?”
“什么?”
“什么?”
“妖孽,什么妖孽?”
人们看着二牛,二牛看着人们,然后二牛掉头王村口跑,街中人们跟在二牛后面王村口跑,紧紧接着整个村的人都朝村口跑了过去。
Linda依然靠在大石底下,皮肤贴着骨头,脏兮兮的却精神抖擞的看着天空。不过,当她看到蜂窝一般涌过来的人群之后,巨大的恐惧如同之前很多次一般立刻涌上了心头。她来不及思索,拔腿就跑,可,可是,她跑的速度不管怎么快,终究还是别人们追上了。人们将她围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她,她惊恐的看着他们。很久,很久,人们不敢主动靠近她、也不敢主动和她说话。不过好在她已经学会了中文,“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你会说话?”人群中有人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当然会说话,我又不是哑巴。”
“你不是妖孽。”
“不是……”Linda想笑,但没敢笑出来,“你们见过妖孽吗?”
“没有。”
“没有。”
“没。”
众人摇头。
“既然没见过妖孽,为什么说我是妖孽。”说着,Linda往前跨了一大步,人们也相应的后退了一大步。
“你的眼睛是蓝的。”有人指出了要害。
“你的皮肤是白的。”另一个人指出了第二个要害。
“你长大太高了,不像正常的女人。”第三个人继续道。
“对,还有你长得太好看了,正常女人不是这样。”第四个人继续。
“对,所以你是妖孽。”
“是的, 你是!”很多人异口同声道。
“我不是?”Linda的回应很低沉,但掷地有声。
“那你是什么?”
“我是人。”
“你是什么人?”
“我是新疆人。”
“新疆人……新疆人是什么人?”
“新疆人就是新疆人?”
“新疆是你们妖孽的窝点吗?”
“不,新疆是咱们中国的一个省。”替Linda回应众人的是明枫。
“是的,是咱们中国的一个省,我和舅舅去过。”李世颖再度解释。
“是的,我在地图上看到过。”继而补充的是王玉图的女儿王秀丽。
“那么你也是中国人了?”有人继续问。
“是的,我也是中国人。”
“可是……可是,你和我们这里的人长得都不同?”
“我是新疆的维吾尔族人。”
“那么你是少数民族。”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