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来多久,他再次醒来了,一盏煤油灯在灶台上若影若现的闪烁着。一个男人在煤油灯后面的黑暗里盯着他看。是的,那确定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的男人。他捏了捏大腿上的肌肉,痛的。痛说明什么呢?说明自己醒来的世界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现实世界。
“水,我想喝水。”他有气无力的蹦出了最初的请求。
男人给他端来一碗水过来,他趴在草席上就如同河里的骡子喝水一般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喝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是被绑着的,“我……我怎么被绑着?”
“你毒瘾再次发作了?”
“你是谁?”
“我是帮你戒毒的人?”
“你不是村里的?”
“不是?”
“你从城里来?”
“我从城里来。”
“谁让你来的。”
“李县长。”
“李成安?”
“李成安。”
“我家人呢!”
“你家人在明家大院里。”
“我媳妇呢?”
“你媳妇也在。”黑暗处的那张脸叹了口气。
“你怎么叹气?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我就是做这事的……添麻烦的是你的家人。”
“我家人怎么了?”
“你妈整天哭的和个泪人似的……”
“我爹呢?”
“你爹死了。”
“啊?”他疑惑的看着那张言语并不多,但满是坚定的脸。
“你爹死了。”男人再次重复。
“我爹死了?我爹怎么会死。”他更疑惑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可总也想不出“我爹死了”这四个字背后所发生的事情。
“是人都会死?”男人摸出了一根烟,就着煤油灯点上,浓烈的抽了起来,“或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
“我爹不会死?”
“你爹死了。”男人再次重复了刚才的结论,一脸严肃。
“我爹真的死了?”他依然疑惑着。
“死了。”
“我爹死了,为什么我不记得。”
“你失忆了,这一年多来的事情你都不记得。”
“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上。”
“不,我说是那一年?”
“你失忆后的第二年夏天。”
“我失忆了?”他似乎才想起这个词。
“是的。”
“我什么时候失忆的?”
“去年夏天。”
“我失忆的时候我爹死了?”
“是的。”
“我爹什么怎么死的?”
“意外死的。”
“怎么个意外死的。”
“因为你。”
“因为我。”
“是的,因为你。”男人顿了顿,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怎么是……因为我,我不会害死我爹。”
“清醒的你不会。”
“你是说……失忆后的我不清醒。”
“不,吸毒后的你不清醒。”
“我吸毒了。”他更加迷惑了。
“你吸食洋烟、料子……”男人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奥,忘了,你失忆了。”
“我实在失忆的状态下吸的毒?”
“不清楚,你家人发现你沾染毒品的时候你已经失忆了。”
“……奥,似乎有点印象了,大年初一,我媳妇被李世敦送回来后,我将我媳妇关在屋子里,还打了她……后来她总是跑,是不是?”
“这个,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嗯,不清楚。”
“也对,你不清楚,那会你还没有来。”
“是的,那会我还没有来你们这个沟……要不是李县长,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个沟的存在……何况是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年后不多久。”
“还习惯吗?”
“习惯。”
“给我松开,习惯吗?”他指的是绑着自己手脚的拇指粗的绳子。
“可以。”男人过来松开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
“可以给我抽根烟吗?”被松开后,他立马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
“不可以。”
“为什么?”
“你毒瘾刚过没多久,抽烟没好处。”
“奥。”
“要不要到院子里面走走。”
“可以吗?”
“可以,你这毒瘾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发作了。”男人依旧言语简洁、表情冷漠。
锁着他的铁链子被松开了,他下了地,想站起来,可一时居然摔倒在了炕沿边,“我这是怎么了?”
“你已经快一年没有下地了?”
“都快一年了。”
“是的,你家人说,你毒品太厉害了,只能将你绑在家里。”
“所以我对走路生疏了?”
“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