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庙转过弯,没多久,堂妹的村落到了。那是一个叫做石头寨的村落,为什么叫石头寨呢!看着河滩上被厚厚白雪覆盖的石头,她想,大概是许那些石头有关吧。村子似乎比常水村大一些,可看着洒落在山坡两处的歪歪斜斜的房子,她断定,这一定是一个比常水村要穷困的存在。那么,在这样的村子里,表妹会过得如何呢!会比自己好,还是坏一些,如果要是坏的话,大概有多坏?这么忐忑的想着,她的男人和男人的妹妹已经带着她走入了村落西侧的一个只有三间正房,三间似乎将要坍塌的用来做羊圈、牛圈的东厢房(里面养着两头黄牛和若干山羊,故此她判断出了那房子的用处)。进入院门(实际上没有院门,只有用石头砌成的一个两米左右的口子)的时候,关于村落与堂妹生活状况的预测瞬间消失在了思绪里。她开始紧张,莫名的紧张,想要见到堂妹,又害怕见到堂妹。可她还没来得犹豫,堂妹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披头散发、脸上满是伤痕的、两眼无光的女人真的是漫长童年里和她一起嬉戏、一起长大的堂妹。
可,可的确眼前的女人是她的堂妹。
当对方的眼睛朝她扫来、似乎在辨别或是回想,随后把一脸盆水扣在脚上,脸盆掉在地上的时候,她无比坚定的将眼前的女人和回忆中的女孩融为了一起。一刹那,也许过了很久——在她的时间里也许过了很久——她就那么看着十几米开外的堂妹,不知如何是好,过往的岁月里,不管从记事起的什么年代里,当她与堂妹在凤凰城、吉首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相见的时候,堂妹总会蛮横的跑过来抱抱她,然后对她的衣着、发育的身体、头发、所带的包包做一番口无遮拦的评论,继而拉着她,要求吃这个、吃那个,可是现在,面前的表妹,没有。她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一个她似曾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女人。
她朝她走过去,将对方搂在怀里。对方的身子冰冷冰冷的,一直发抖,上牙和下牙不断磕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来。
在她忽视周遭环境的时候,一个满是连鬓胡、头发凌乱、披着羊皮袄、穿着破旧胶鞋的中年男人推开身后的门走来出来,不知所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进而是另外四个满是连鬓胡、头发凌乱、披着羊皮袄、穿着破旧胶鞋的年龄或大或小的男人,进而是一个白色连鬓胡、白色乱发、披着破旧中山装、穿着泛黄泛黄棉鞋的老头,进而是一个围着棕色头巾、没有门牙、满脸是灰,穿着黑色衣服的老婆婆。七个人,一字排开,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儿媳妇与另一个陌生女人还有他们身后熟悉的沈亮、沈丽婷流露出了或惊愕、或不解、或恐惧或是其它的表情……
“天猫叔,最近好吗?”男人的妹妹首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被她叫做天猫叔的的白色连鬓胡的老头,痴痴的盯着打破僵局的女人,许久许久,终于开了口:“是丽婷侄女吧!”
“是的,天猫叔。”
“最近老眼昏花了,一下子没认出!”
“天猫叔,这是你家儿媳妇的堂姐,也是我哥的媳妇。”
“奥,奥,挺好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媳妇的表姐,将信将疑道,“快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