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道理她当时不懂,即便是之后长大了,在漫长的半个世纪中,她依然不能很懂,可是当外甥拿着那朵消失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血红罂粟出现的时候,她才明白,当年的父亲就如同眼前的外甥一样,他们或不懂的自己做的事情对自己族群之外的危害、或根本就没有认知。
“好看吗?姥姥!”外甥再一次让她评判好不好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游离在记忆的洞穴很久很久!是的,那是一个很难抹去的午后,在那个炎热的瞬间,半个世纪之前早已被掩埋的诸多往事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她来自日本一个叫做北海道的地方,在中国东北一个幽深的罂粟园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颠沛流离中父亲中枪而死母亲与之失散,沈世雄把她带回了山沟,她的日本名字叫鬼束千寻,可再未有人知道。未嫁沈源之前,人们知道的是沈小妹,嫁了沈源之后,常水沟里只留下了沈源家的或沈氏。
再次发现罂粟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她和外甥翻越了整个后坡,终于在山凹处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忙碌的儿子和外绕在儿子周围的大约一亩有余的罂粟园!她试图说服儿子不要种植罂粟,那是违法的事情,而且容易使人沾染毒品。可儿子看了她很久之后,平静的回了一句:“你不是嫌我呆在家,什么都不做吗?现在我有事情做了,你又反对。”
“姥姥,不要说舅舅了,他种的花很好看!”她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听到了外甥的童言。
她回头看了看外甥,“嗯,很好看。”
“可为什么有毒吗?”
“没毒,谁说有了。”
“你,你刚才说的,姥姥。”
“奥,这花是药吗?是药三分毒。”
“好吧!”外甥适时的不再说话。
……
那几乎是她和儿子最后一次谈罂粟,她不再说儿子什么,儿子回家的时候也当没事人似得,不再提及后山灌木丛中的那片罂粟地。
风声还是走漏了,是村里人发现了灌木丛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总之第二年的时候,在灌木丛的旁边有多了几块罂粟园,第三年的时候,有人将自己的莜麦地、胡麻地改种成了罂粟……又是一年寒冬了,女儿在怀里熟睡着,儿媳妇带着两个小外甥溜冰回了直接进了西厢房,不多久,小女婿和儿子也走进了院子,进而是一瘸一拐的老伴。看着窗外的一幕幕,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掉落了下来。在记忆的闸门里,弹指一挥,一辈子居然即将要过去了……
(注:沈亮买媳妇的钱更多源自种植毒品,自从买了媳妇之后,由于沈家院落比较小,不够住,所以搬到了明家大院妹妹西厢房的第一层……此时,距离他将罂粟带入常水沟已经过去三年之久,而整个中国的大时代里,改革开放也几长达十几年……本书源于作者过往的某段真实记忆,同时想要说明的是,常水沟所发生的故事也是那个大时代里源于传统、根植当下的某种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