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成了一个活在边缘之地的人。
可是,沟里人可以疏远他,朋友可以疏远他,即便是他的大姐、二姐、小妹们可以疏远他,甚至于他的爷爷(那个时候沈世雄早已上了隐居于后坡的山凹处)、父亲也对他绝望日益随他去的时候,作为母亲,她却不能,不管儿子愿不愿意、能不能理她,向她述说一些心理的想法,她都必须努力,努力让儿子摆脱自闭(那个时候,她和村里人都那么认为)的状态,她必须给予儿子无私的母爱、默默地温暖,打开对方的心扉、做对方的朋友!
时间一年年过去,大女儿、二女儿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小女儿的孩子也由呱呱落地、咿咿呀呀长到了上学的年纪,她的女婿们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大女婿做木匠赚了钱,不仅成为了村里的干部,还盖起来全新的房子;二女婿呢,从开始的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到县里银行的中级管理人员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小女婿的路虽然涤荡起伏,可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没让她和小女儿失望过,他总是那么积极上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让她和女儿看到的总会是解决问题的法子,而不是儿子这般不断的抱怨和像个鸵鸟一般躲进屋子视世界而不见的样子……
她心里是苦的、累的、无助的。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所有的心情埋藏在平静的皮囊之下,是的,她选择了坚强的生活,隐忍的生活,寄生在丈夫和子女生活里的生活!她没有和任何地方倾诉,很多时候,听着小女儿的故事、看着院落里走来走去无所事事的儿子,没有人注意她的心境,没有人拷问她的心情,甚至于很多时候,她对她们的好,她们都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战乱的年代,她和父母离散、饥荒的年代,她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世,改革开放了,整个社会大环境不再闹腾,她所希寄的生活终于来临,可性命安全了,肚子填饱了,衣可遮体了,可她却在某一天发现人心已经不似从前!为了权力和财产,丈夫弟弟一家和自己家成了陌路人,也是为了权力和财产,原本淳朴的沟里人变得日渐冷漠和猜忌了起来。也是为了这些,很多年轻人走了,或是出去读书或是出去打工,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走出了山沟,她说不上这是好,还是坏!人们都说“摸着石头过河”,都说“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都说“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都说“春天来了,要走进新时代”……好吧,那就这些吧!既然人们都这样,都希望自己能够跟得上时代的发展,都希望年轻人都能出去,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儿子也出去呢!就那么躺在炕上,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也不是回事!他的母亲不管,作为母亲,如果她也不管的话,这个儿子会成什么样呢,总不能像一个只猪一般活着吧!因此,当一个个年轻人走出沟里,走向镇里、城里或是更远的一些地方的时候,她开始不厌其烦的给儿子灌输走出去的想法!开始儿子总会以“你烦不烦”“你能不能少说些”“我自己不懂啊”“你不想养我了吗?”之类的话语把她顶回来,可时间久了,她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