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天天的过去,又一个年关将近了,距离丈夫从县里的监狱走出已经将近一年了。一年了,三百六十多天,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实则已经变的不在从前。丈夫到城里置办年货的时候,闷闷不乐的端坐在才窗口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抱着小腿,再一次陷入沉思。
她的两个孩子到领着哥哥的女人(或是对方领着两个孩子)到沟底的冰面上去溜冰,她没有发觉;邻居过来借东西,没有发觉;母亲走进屋子的时候,她同样没有发觉。
她的母亲,走进屋子里来,坐在床上,带了很久,一言不发,走出去,又回来,将双手放到女儿的手上,“婷,怎么了?”
“奥……娘,你来了?”她定了定神,方知母亲走了进来。
“不舒服吗?”问这话的时候,母亲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
“给娘说说吧,别让娘担心……你很少这样的……这段时间不对……”
“娘,你和爹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们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在我不懂事之前?孩子们都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这个啊,过去那么久了,娘哪能记得清?”
“娘,说说吧,不管过多久,总会有一些记得吧!”
“孩子,你怎么问起这个了,你以前从未问过娘的过去?”
“嗯嗯,就是想问了?”
“真的想听?”
她点了点头。
“其实娘是日本人……”
“什么?”沈丽婷吃惊的看着母亲。
“娘是日本人。”沈氏无比坚定的再次重复了方才说出的破天荒的第一句。
“那爹或是别人怎么没有跟女儿提起过?”
“……没有人知道,包括你爹。”
“啊?”女儿迷茫满是疑惑的看着母亲。
“娘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带到了东北……后来日本和中国的战争打的越来越激烈,由东北蔓延到了整个中国……娘的爹娘,就是你的姥姥和姥爷都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想着赚够了钱就回日本,可当他们想要回去的时候,中国的军队将要回去的时候,苏联和中国的军队就打了过去……逃难中,娘的父亲死于枪下,娘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也失去了联系,从此娘再未曾见过他们……”
“娘,你想他们吗?有想过回去日本找你的家人吗?”
“……嗯……年轻的时候有想……现在娘老了,也不记得娘的家在日本哪里,有什么亲人……”说这话的时候沈氏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女儿将母亲扶到床上,紧紧的依偎在了对方的怀里,“娘,你是怎么认识爹的。”
“娘是被你爷爷路边捡到,带进常水沟的。”
“娘,你和姥姥姥爷不是在东北吗?”
“四五年的那会,在山西。”
“奥。”
“……”
“和爹娘失散之后,娘就和小叫花子一样,四处游荡,四处找东西吃,随时等待着死亡……娘就那么走着,漫无去处的走着,走着、走着终于饥饿难耐,晕了过去……娘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爷爷,她背着六七岁大小的我,她的两个兄弟,也就是你的二爷爷、三爷爷跟着后面,再后面嗨还有看不到头的属于他的人马……从那个时候,娘就进了常水沟,直到现在……”
“娘,没有人问过你从哪儿来吗?”
“问过。”
“你告诉他们你从南方来的。”
“嗯。”
“好吧!”女儿摸了摸母亲耷拉着肩头的白发,将母亲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