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复杂的年代,转瞬而逝的年代,也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年代。就如同那本《双城记》里面描述的那样: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无数个落日的黄昏或是月明星稀的深夜,明宇跟在老师和哥哥——两个大男孩的后面一步一步的满怀希望、满是失望的游荡着专属于他的童真的时光。那个时候,从监狱走出的父亲在常水沟里再次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他忙于修路、忙于架电(将沟外的电引入常水村)根本无暇跟着两个大男孩在梅花落里学习,培植蘑菇和游荡的儿子。他似乎已经将他忘记,忘记在了某个不曾存在的角落。一天,他问妻子,他的儿子明宇怎么不回家吃饭,妻子愕然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而后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离去,刷锅。
草长莺飞的时候,忙完了地里的庄稼,林明(此前和弟弟一道被放了出来)将景宁城里炒大豆赚的一部分积蓄拿出来购置了十麻袋大豆与瓜子。当他用三辆牛城将十个大麻袋拉回家的时候,生完第七个女儿还是坐月子的他的妻子在小女儿的被褥旁支起了麻将桌正和他的牌友玩的不亦乐乎!小孩子在哭,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小孩在哭。”林明提示妻子。
妻子没有反应。
“孩子在哭。”林明继续提醒一旁专注于打麻将的妻子。
妻子依然没有反应。
“喂喂,孩子在哭,你听到没!”
显然,他的妻子快要赢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将要时空的丈夫。她的牌友拉了拉她的衣襟,她依然没有注意。
林明冲了过去,扯住了妻子的头发,从炕上直接拖了下来。众人胆战心惊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其中一人指了指门,于是三人收起赢得钱,穿上鞋,迅速的退了出去。
三人走后,一下安静的屋子被孩子的啼哭打破。反应过来的妻子林氏立马冲到炕上将孩子搂在了怀里:“你那东西没用,生不出儿子,怪我有什么用?”
“你再说一遍?谁的东西没有?谁的!”
“你的,你的!”
“你……你……”
“你,你,你什么?有本事你跟老娘生一个出来啊?”妻子的怒火也冲到了节骨眼上,闻听的街坊领居聚集了在了门口。
林明冲过去,一个巴掌甩到了妻子的脸上,妻子惊吓之余,小孩子一脱手,从炕上甩了下来,脑袋撞到了坑洼不平的砖头尖上。
啼哭,进而失去了啼哭声。
一瞬,夫妻俩、门口的包括林明岳父、林甄、明宇在内的众人不知所措……整个世界成了无声的世界。妻子蹲坐在炕上,林明蹲坐在地上……
林明岳父闯进屋抱起血淋淋的孩子时,孩子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许久,岳父将血肉模糊的孩子抱走,林明试图站起来追出去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拉住了他。是明宇,弟弟的孩子。看着那双满是智慧和温暖的眼睛,此刻,即便是发生如此不幸的此刻,林明,这个中年男人,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看着弟弟的孩子,五味杂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拥有这样一个儿子,为什么?难道就像人们说的那样?难道自己真的不行吗?此刻,人们或叹息、或指责、或无助的看着刚刚发生的惨剧,如同看岳父家的那台黑白电视机里的悲情电视剧一般(此前几个月,岳父家引入了风力发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