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天放晴的时候已是几天之后了。
几天之后,他们继续前行,越往西走,人烟越稀薄、越是荒凉。高低起伏的山丘、嗖嗖作响的西北风夹杂着沙尘不时从车窗边呼啸而过。在广袤的大地上,他们就如同蠕动的虫子一般,一点一点的远离内地,驶向了最西边。第二日深夜,途径一段山路的时候,李世颖靠在明枫肩上熟睡的时候,好似听到了唯有大年夜才能听到了大麻炮的声音。恍恍惚惚的睡梦中,她好似回到了大年夜,那个靠在舅舅肩头第一次萌生某种情愫的大年夜。可当他睁开眼睛,感受到车窗外进来的冷空气的时候,才知那个萌生情愫的大年夜早已渐行渐远许多年。马致远扛着一杆双筒猎枪专注的看着车灯外不远处的山坡、悬崖边(他们在山上,一般是山坡,一边是悬崖),明枫不无担心的看着看着马致远,司机王叔一言不发,如同马致远一般专注的开着车。一枪又一枪的打了出去,车内弥漫着火药味。刺鼻的火药味下,李世颖打了几个喷嚏。于是车停了。
“王叔,你去捡兔子……明哥,我们去检点柴火。”
“那我呢!”李世颖娇滴滴的冲了过去。
“你负责看车。”
“就这样?”
“就这样子。”
李世颖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再想,他让自己回到车上,自己就回到车上吗?他是谁啊!为什么要听他的。自己本来是粘着舅舅的,但此刻却本能的听了这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一种奇异的慌乱感从心中的某个角落油然而生。这个时候,对方和舅舅从车灯照射到的地方逐渐消失。她本应是关注舅舅的,但却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与舅舅同行的男人身上。
对方和舅舅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每个人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的枯树枝。王叔把猎到的三只兔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穿了起来,架到了柴火上。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渐渐有了兔肉的清香。男人们谈论着什么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南方特区等等事情的时候,李世颖再次陷入了游离。是舅舅优秀呢?还是马致远?啊!我怎么会思考这种愚蠢的问题。这么想着想着一阵困意涌上心头,于是,她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冲上了车。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耳边依然是呜呜的西北风,阳关直射在车窗外的山谷里,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树立在车的四周。她欣喜的看着车窗在的异域风景,给舅舅明枫指指点点。看着欣喜若狂的他,马致远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翘了翘。这一幕明枫看在了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傻呵呵的附和着侄女。
“怎么走半天了,还是这些石头啊!”她用感叹表明看累的时候,一阵困意刚好涌上心头,于是头一歪又睡了过去。她睡着的时候,明枫陷入了沉思,他的妻儿还好吗?自己逃离了,却将生活的重担、对爱人和父亲的担忧与期许留给了他们。然而,他知道,人的一辈子磕磕碰碰、社会环境、时代的大潮不会以任何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生活,生活,生下来活着而已,就如同余华书里(《活在》)的主人公福贵一家一般,不管客观环境如何蹂躏你,你能够做的唯有坚强起来,以此来面对现实的无以为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