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嘀咕什么呢!”她想着《天龙八部》夹缝中那些小楷注释的时候,明枫走了过来。
“舅,你记不记得姥爷去世的时候,枯荣大师送你的那本书!”
“嗯,《天龙八部》……怎么了!”
“那本书的后面有字。”
“什么字。”
“世事无常,国土为难,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行为罪弊。”
“啊,有吗,没听说……”
李世颖无助的看着对方,不再言语。这时,不远处,另一尊石佛前,马致远叫明枫,于是赶了过去。看着匆忙离开的明枫,李世颖似乎看到了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永远停留在青春年少岁月的男孩子。她本想争辩说自己真的有看到书中的小楷备注,可看着明枫离开,话到嘴边了,还是咽了回去。
李世颖欲言又止的时候,明枫和马致远早已站到了道士塔前。虽是深秋,可这连接着传说、宗教、历史与现实的地带早已白雪皑皑。踩着咯吱咯吱的白雪,看着眼前静谧的道士塔,和不久之前曾来过这里的余秋雨不同的是,一种同情与理解的想法突然涌上了明枫心头。这是一种唯有经历了、感同身受了才会理解的包含着沉重历史使命的同情与理解。那些年月,为了保护藏经洞中发现的文物古迹,道士王圆篆曾一次次的给敦煌知县、安肃兵备道台、甘肃学政、报告自己对于文物的发现,可不管他如何的徒步形成数十、数百公里跪在这些青天大老爷面前几近哀求的告诉对方他的发现的重要性,无奈对方只知道索取部分,用来当做官场上的礼尚往来。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给慈禧太后写秘信件,无奈风雨飘摇之际的朝廷无暇顾及王道士那一丁点的发现。他的信件如泥牛般入了海,杳无音信中,他绝望的看着如血的残阳。于是斯坦因来了,他告诉我王圆篆,自己受到了玄奘的感召,从西方极乐横穿崇山峻岭、荒漠戈壁,只为将这些属于传说和神话里的珍藏带走,以此来拯救西方极乐中那些需要拯救的人。长达七年里,多次逐级上报、求助官方的王圆篆的灰心失望的状态下被这位从西方跋山涉水而来的黄发蓝眼睛的玄奘的信徒感动了,于是藏经洞里的珍藏开始散失……伯希、何彦升(奉清政府之命)、吉川小一郎、橘瑞超、奥尔登堡、兰登•;华尔纳、张大千(有争议),斯坦因之后这些奉命的、不奉命的、合法的、不合法的、中国的、外国的自称为考古学家、金石学家、汉学家、画家、宗教虔诚者的人,怀着同样的目的一次又一次驻足道士塔后的藏经洞前,以同样的目的掳掠走了一车又一车的专属于中国和中国历史的文物。看着飞扬雪花中的道士塔,想着这段已经被大多数国人所遗忘的历史,明枫恍然觉得自己和塔下的道士一般无奈。他们都是时代的产物,都被各自的时代左右着。道士想保护文物,于是逐渐上报的甚至冒死给慈禧太后写信,可他所拥护的朝廷的命官不是事不关己、就是肆无忌惮的盘剥那些他们不懂的珍贵;他呢,他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可那道叫做“投机倒把”的红线却一些如同魔咒一般压在他的头上。为此他流离失所、疲于奔命、不知所终,更不知渺茫的前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