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义是五代时期的著名人物,历经三个朝代,侍奉过八个皇帝。如果说在太平时代,一个人能够在政治风浪中屹立不倒,倒还不足为奇。但是,在唐末五代十五国那么一个大变乱的八十余年中,他也能左右逢源、始终不倒,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了。
张全义原名张居言,祖辈都是贫苦农民。张全义年轻时曾在衙门当过仆役,县令常常借故污辱他,为了生存他只好暂且屈辱忍让。等到黄巢起兵时他便逃出来加入了起义军,逐渐得到重用,在攻入长安后,黄巢建立大齐政权时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并兼水运使,掌管水运事务。黄巢失败时他又跑到河阳(今河南孟县)投降了唐朝将领诸葛爽,因屡立战功而升至偏将,诸葛爽也很器重他,便奏明朝廷任他为泽州(今山西晋城)刺史。
诸葛爽死后,张全义与另一个将领刘经一起拥立诸葛爽的儿子诸葛仲方为留后,不久,刘经与诸葛爽的属将李罕之为争夺洛阳而开战,刘经战败后退到了河阳,李罕之领兵追击,诸葛仲方当时年幼,刘经掌握实权,他又派张全义前去抵挡李罕之,没想到张全义却和李罕之结成同盟,调过头来一起进攻他。刘经最后打败了他们,张全义和李罕之只好退到怀州(今河南沁阳)同时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当即派兵增援,联合攻打河阳,刘经和诸葛仲方弃城而逃,到汴州投奔朱温去了。李罕之便自任河阳节度使,为感谢张全义的帮助,让张全义任河南尹,驻守洛阳,治理地方事务。
洛阳曾是唐朝的东都,不但是当时关东一带的政治和军事重镇,而且附近一带经济繁荣,也是唐朝商业贸易的一大中心。但是,自安史之乱以后,洛阳一带就成为军阀争夺的主要目标之一。几经兵乱,当张全义到洛阳时,洛阳城已经完全焚毁,附近各县也都荒废,一片荒凉,人烟稀少,成为杂草丛生的不毛之地。所以张全义经营洛阳,几乎是从零开始的。
张全义很清楚地知道,粮食乃立国之本,即使在连续战乱的年代里,欲想有所成就,也应该重视这个根本,方能取得民心,因而努力获取征战的物质基础。所以虽然战乱不断,他却能以极大的热情劝耕农务,鼓励生产。甚至谁家的麦子丰收、蚕桑长得好,他都要亲自骑马去视察与慰劳祝贺,并给予一些物质奖励。每当面对刚刚收获的新麦与新茧,张全义总是喜笑颜开。所以民间流传着张全义“见到美丽歌女不笑,见到好蚕麦就笑”的话语。这也说明,贫苦农民出身的张全义,这时虽然已经身为封建王侯,但他对农家的欢乐还是有体会的。
张全义到洛阳的时候,只有部下一百多人。他在洛阳城里也只找到一百多户百姓。这样经过数年的经营,每个县大者招来的流民达到六七千户,小者也有二三千户。不但初步恢复了生产,而且还组织起二万多人的民兵,使张全义成为一支不小的力量。
张全义治理洛阳功效显著,使得一方富足。而李罕之则不劳而获,作为张全义的上司,他常向张全义索取粮食及财物充作军用。本来他们是刺臂盟誓永远休戚与共的结盟兄弟,但李罕之索取无度,次数多了便引起张全义的怨恨。为麻痹李罕之,张全义故意表现得很软弱,在李罕之要粮要物时如数供给。左右属下建议不给,张全义却装出一副害怕李罕之的样子:李将军所要之物怎敢不给。李罕之本来就以为张全义只知道教导百姓耕织劳作,曾对众人说:他这个田舍翁有什么可怕的!见张全义如此软弱害怕,便放松了警惕,毫不防备。
张全义便趁李罕之攻打河东晋州(今山西临汾)绛州(今山西新绛)后方空虚之机,领兵袭占了河阳,取代李罕之自任河阳节度使,李罕之只得投靠了李克用,得到三万援军的支持,回师围攻洛阳。张全义被围困得粮食吃尽,只能吃木屑保命,不得已向朱温求救,朱温派兵给他解了围。让大将丁会任河阳节度使,仍然让他担任河南尹。
朱温虽然表面上给张全义加官晋爵,好像很信任他,而实际上对他却存有戒心。当朱温把唐昭宗挟持至洛阳,准备篡夺唐朝的帝位时,因为洛阳一带一直是张全义的势力范围,他怕张全义利用其在洛阳的势力反对他篡位,就改命韦震为河南尹,而给了张全义一个中书令、东平王的虚名。张全义已是官场老手,他深深知道,朱温仍然不相信他。这时候唯一的办法,是在朱温自立为皇帝的时候替他出力,这样才能表示出自己的忠心,取得朱温的信任。张全义很了解朱温的苦心,他一再表让推辞,避其权位,以求得朱温的谅解。朱温在篡唐自立为帝的过程中,张全义又用财力全面给予支持,所以朱温当了皇帝后,不但封张全义为魏王,而且又让他兼任了河南尹。
朱温晚年由于不放心手握重兵的功臣,所以借机多加诛戮。 张全义也是他想杀害的对象之一。张全义看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他不但拿出家财,捐献铠马,全力支持朱温对李克用父子的战争,而且让他的妻子储氏入宫,委曲伸理,为其辩解。有一次朱温生气,要处置张全义,他的妻子储氏入宫当面厉声质问朱温说:张全义只是一个种田的老头,三十年来他在洛阳四周开荒种地,征取赋税,支持你打下了天下。现在他已老朽,活不了几年了,你还对他猜疑不放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质问,使朱温哑口无言,只得笑着说:我对他没有坏心,老婆子你不要多说了。朱温为了表示对张全义的信任,还叫自己的一个儿子娶了张全义的女儿。
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结束了朱温建立的后梁政权,建立了后唐政权后,张全义因为一贯资助朱温与李克用为敌,所以李存勖打算把他全家都杀掉。张全义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又行贿打通了李存勖的刘皇后,献马千匹,上表请罪,很快就得到了李存勖的谅解。他还趁梁末帝曾想到洛阳相天,但未去成,准备的法物俱存的机会,向李存勖表示请他到洛阳行郊祀之礼,一切礼器法物由他准备。这样就又取得了李存勖的欢心,不但没有降职处分他,反而仍任命他为中书令、河南尹,封他为齐王。张全义行贿买通了刘皇后后,极力拉拢奉承她,深得刘皇后的喜爱。刘皇后自幼失去父母,这时要认张全义为义父,张全义当然求之不得。这样,他又做了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岳父,地位自然又得以巩固。
在后唐初期,魏州发生了兵变,李存勖先派元行钦领兵镇压,没有成功,又派李嗣源前去,由于张全义在李存勖犹豫的时候曾出面极力保举李嗣源,李嗣源才得以领兵出征。但张全义万万也没有想到,李嗣源竟与兵变将士一起反攻回来,听到这个不祥的消息,张全义忧虑恐惧,整天愁眉不展,饭也吃不下,最后得了病,不久便死去了,终年七十五岁。李嗣源当了皇帝后,虽然张全义已经死了,但他还是很感谢张全义推荐自己率兵出师,因而才有可能发动兵变,当上了皇帝。所以他追赠张全义为太师,给他的谥号是忠肃,是评价很高的一种谥号。
后人往往将张全义看做古代委曲求全的典型。为了在乱世中求得生存,谁强他就依靠谁、讨好谁。为此他曾三次改掉自己的名字。
五代时期的确是中国历史上最无耻的时期,不仅出了像石敬瑭这样的“儿皇帝”皇帝的生活也极其无耻,朱温就是其一。这位后梁皇帝,到了谁家,看见谁家的妻女有些姿色,就硬让人家陪宿,居然还不以为耻。春秋时期已经够乱的了,齐庄公与大臣崔抒的老婆相好,还被崔抒领兵杀死,时人以为罪有应得,可朱温公然在臣子家里让人家的妻女陪睡,竟像没事一般。作为大臣,张全义也碰上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将领是什么态度呢?
一次,朱温到了张全义家里,一住就是数天,朱温竟要张全义的妻子、女儿、儿媳轮流陪睡觉,张全义的儿子愤恨不过,磨刀霍霍发誓要杀死朱温。可张全义不同意,他极力劝阻儿子,并说:朱温曾救过我的命,他要怎样就让他怎样吧!其实,张全义恐怕不是为了报恩,欲图报恩,可用别的方式,何必如此呢?其目的还是保住官位。人能委曲求全至此,也可谓有涵养了!后来人家骂他丧尽气节,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是软骨头。
对张全义这个人综合评价时常让人觉得很矛盾,一方面这个人趋炎附势,反复改名,软弱得让人无法忍受。但他在洛阳地区抚民爱民,让百姓在战乱年代有了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算是对百姓有功,应该肯定。
而且,张全义确有出人之处:他既有政治头脑,又有经济头脑。他在打仗的同时紧紧抓住了赖以生存和打仗的根本——农业生产,始终坚持这个为官为政的根本。张全义正是靠他丰满的仓储,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他的政治地位,加大了他的发言权。因此,数年间,他被一个又一个“明主”所看中与重用。试想,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谁会理他这个“田舍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