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洗手漱口,元二自跑出去找元三玩了。方俊笑问道:“想什么,刚才见你一脸坏笑?”
摸了摸脸,有吗?这么明显?“我在想,子俊欠依依的马何时送来呢?”
方俊眼睛幽深一片,闪过依依脸面。饭时她与元二都饮了一点葡萄酒,此刻更是娇艳不可方物。
许是吃了酒的缘故,看着她,他竟有些骨软筋酥的感觉:“你这个小捉狭鬼,再休提去岁之事,小马过些日子给你送来便是。”
去年子俊带定智与思宗打猎,给俩人定了章程,最后谁赢了送谁一匹好马。
依依听到之后,带着自己的几个元也来搅和,嘴上说是帮忙,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把猎物连捡带骗都霸占成自己的了,死皮赖脸的要要子俊几匹小马来骑。
顺人不善养马,与关外养马之国又发生过战争,双方多年没有生意往来,因此,大顺国的马匹不是随便能买得到的。
但子俊对依依向来是一求百应,是以当下答应送依依两匹小马三头骡子。这时候的交通太不方便了,依依喜欢清静,但不见得要固步自封,死守山间一辈子。
元二,元三,元五看着像个小道士,却也住在这里。依依身边还有元四,元六俩小女道姑,至于那个元七,是个差点死于非命的寡妇,依依让大家叫她七姑。
这几个都是依依的人,在她有限的几次出山中,或救或买来的命苦之人,其中元五元六是兄妹。
元二今年才九岁,元三十七岁,元五十五岁,元四十三,元六十二。
方俊愿意她身边有人陪伴,依依却不想让他们如自己一般,一生躲在山中修炼成仙。因此便想法设法,欲要给他们挣个家底出来。
依依虽然也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但她随身有三宝,一缕比常人多活了一世的灵魂;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父亲,留给的绝美娇容;还有一把女汉子母亲遗传下来力气。
虽然,有时候,她自己也害怕。害怕什么?不是说“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吗?
比如有瑕疵者异常聪明、孤家寡人特别长寿、或过于俊美的红颜蓝颜多薄命等等。因此,她不知道,自己的大限,会是哪一天。
毕竟,上天总是公平的,不会轻易偏帮哪一个,平白无故多赋予自己这么多,谁知道哪天会用哪种方式来摊平呢。因此,她得为正常些的他们考虑……
“依依,那两个小子大了,不宜再留在身边,以后便教他们随了他们师父,过那边观中去住好了..”方俊想到刚才进元一堂看到的元三与元五。那两小子,长得有点招人,心里便有些不待见。
话还没说完,依依便扯住他袖子,满脸不悦,嘟着嘴提醒道:“子俊,我可早跟你说好了。几个元都是属于我的,一辈子都是。你不能指派他们,你当初可是答应了的。”
因想到他这后来不知为何,极不喜欢元三与元五,她便又狡黠一笑,道:“子俊,你是不是怕,他们越来越长得比你好看?”
看着小嘴艳红,一脸娇俏,长睫下那双眼睛还闪着坏笑的依依,方俊的心又软了,无奈道:“堂堂丈夫,要长成绣花枕头作何用处,无端被人小看。”
“就是,子俊自是大丈夫,他们这绣花枕头就让我留着罢,看着养眼不是。”见装小孩成功,依依眉眼更加弯如新月,拉拉他的大手继续再接再厉。
这招数,她都用了十几年了,回回灵验。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装作小女孩的样子骗吃骗喝,其他人面前反而作不出来。
他自然看得懂她的心思,只是掌心那一小团娇软,令他心神不禁荡漾痴迷。
想到身边还有常姑姑还在,他也便不再提此事。只说道:“依依,可愿与哥哥家去?过两年,你就要及笄了。”
见方俊不再提那俩大男孩之事,依依便坐到沙发边的蒲团上,亲自给他烹茶。听他又问起来,便懒洋洋的轻声笑:“及笄怎样呢?我比较喜欢这里,你看这里风景多美。”
“及笄就该嫁人了,不能总是一副野丫头的样子。”方俊也学着她,窝到这个叫做沙发的奇怪圈椅中,眯了眯眼,的确很舒服。
这是她让他叫来匠人制做的,做成那日,她却说:“勉强算是沙发吧,样式虽差了很多,好在耐久,可以坐个二三十年没问题。”想起她当时那小大人的样子,他至今感觉好笑。
她打了个哈欠:“我乃道姑啊,方外之人,不谈婚嫁。”
她把茶几上的杯子,再往他身边轻推了推“喝点茶把,解解乏,一会就又要走了……回青龙县城,办完事直接回曲原吗?”
“龙化山乾坤两观,有几个真正的道士呢?依依你比我更清楚罢。
当初此两观修成之时,你一意要回此处为姑母守孝,那时应你,不过因你年纪小,脾气又倔又古怪罢了。
你数数,这一守再守都几年了?该回去了。年后你就十三了,那年姑母去时,将你托付于我,我岂能任你在此孤独终老..”喝了口茶,方俊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想把依依接回去,学习礼数规矩,想给她找婆家。可是..
他舍不得,他不想她变成外面女人唯唯诺诺,含羞带怯,说个话九转千回的样子。也不希望她变成,在男人说来振振有词,其实却有些言不由衷的傀儡娃娃..
“可我已经习惯住这里了,哪里都不想去。再说,子俊你……”她开始转移话题。
掐指数算:“你都,都二十三了吧,还形单影只的,赶快让舅母给你定情娶嫂子。”这么些年,方俊只有俩个通房丫头。在这里,通房丫头处境可怜,还算不得人妻。
“休要拿我说事…。。”子俊沉下脸来,眼梢飞斜,给人以一种威严的气势压力:“我的事自有主张。”
你说我可以,一说到你自己,就恼了?依依暗暗鄙视他,心道:我度量大,不跟你小孩子较劲。
于是,她故意装作胆怯的样子,抿了抿唇,低下头,偷瞟了他一眼,一副娇羞害怕的神色……当初不当演员去,真是可惜了。
“现在看起来,反倒有点女子之态了……”方俊心里想笑。
“那”依依低声软语,很狗腿地笑:“我想起个笑话儿,讲给你听,可好?”
看她开始讨好自己,他终于翘起了嘴角,道:“油嘴滑舌,说来听听。”
“有个猎人骑着马,带着猎狗去打猎。走了很久,也没打到猎物。天快黑了,人,马和狗都很累。
猎人犹豫了一下,是否还要继续?最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到猎物再回去….于是一抖缰绳,想让马继续走。
这时,马却回头大吼:‘你想累死我啊?!’猎人大惊,翻身下马,拉着猎狗就跑。
跑到一棵大树下实在跑不动了。只听猎狗又叹了口气,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那马居然会说话..’”
“这难道也是,《全真道传》中所说?”方俊黑眸深邃,似笑非笑:“还是又要说,是我给你弄的那些书中所见。”
“哪里,哪里,这可是我现编的,专为博你一笑呢。”见他终于绽开笑颜,依依也笑了“不好笑吗?”
“又胡诌,想是要提醒我,别忘了答应送给你的马吧?”轻啖一口茶,子俊再次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从来不会说谎,他一看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笑话,总不能告诉你说,是上辈子书中所见吧。她的长睫如蝶翅般,轻轻眨了眨,继续嘿嘿:“马是一定要的,故事可真是现编的呢。”
方俊却转而说起了一件奇闻:“前次我去京都,遇着某一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据说,她曾突然遭遇意外,就在人们当她已死之时,她却又神奇般的复活了。
她重新苏醒后,性情与前大异,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居然主动上门,来找我说,欲和我一起做生意,与之谈论之下,其见识之独到,言语之犀利,竟不似宅中妇人……”
穿越人士?定是我道中人。依依大喜,忙问:“后来呢?”
方俊面色无波,饮了口茶,道:“没有后来了。因为她行为举止异于常人,进去赌场,裸肩露腿。短时间内,就赢得了不少财物。她不但和男子往来密切,还直接找了男倌陪她……。”
依依听得发傻,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看看人家,咱咋就那么孬呢?莫非是男穿女?也不一定,或许,前世本就是个各方面都超强的女汉子……
“……她家人嫌弃她给家族丢了脸,请了个法师,说她是什么借尸还魂,就抓回去,被家法处置了……”
正听得入迷的依依,不由哆嗦了一下:“啊?什么家法?”
他看着她的眼睛,分明感觉到了那丝怯惧与躲闪:“在祠堂,被烧死祭祖了……”
“哦……”看来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更为踏实稳妥些。
看着瞬间颓萎下来,叹息不已的她,方俊又勾唇轻笑。
依依瞟了他一眼,撇撇嘴,不满道:“我就是老鬼转来的,你这是警告我?”
他的眼睛如同有魔力般死盯着她,笑意更甚:“可惜,偏偏我就是为降服你这个老鬼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