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丰市的人们都笑屈正，说他的父母给他起了怪怪的名字，又屈又正，因此这个人也就特别怪，他根本不尿当官的。按说他手上那么多的钱，也应该经常请市委领导玩一玩，吃一吃，送一点儿，把关系搞好，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屈正把这些看作是在搞腐败，如果屈正稍稍灵活一点儿，他早已是副市长了。
天丰市的局长中，算屈正的资格最老，他已经快当了五年的局长了，有的局长当了不到三、四年，就很快提升了。现在这个年代，你不搞一点金钱外交，色情外交，你的路肯定就越走越窄。天丰市已经传说张名达要升为正局长了，还不知市委领导把屈正调到哪里去呢，但是，屈正是天丰市局长中的名牌大学的硕士生，这么多年他的业绩摆在那里，像天丰市还不好找到屈正这样的中层领导，尽管王书记不太喜欢他，但王书记也得要照顾干部队伍的影响，暂时没有动屈正，可能是考虑这方面的原因。张名达你别看现在是副局长，他能上情下达，和市委领导的关系都搞得不错，特别是和陈光明。陈光明是主管人事的副书记，王书记过了就是陈光明说了算。
屈正的车队正在狂风暴雨中前行。不过一会儿，就有市委办公室打来电话，问屈正他们赶到哪里了？天丰市离地震中心的大山口有八十公里，离震区牧场有一百二十公里，如果是白天和晴天，最多二个多小时就可以赶到，现在屈正他们出来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到达大山口断桥的地方。屈正心里非常着急，再过一会儿张名达他们的运输车队就赶来了，这桥不修好，抗灾物资怎么能运到灾区，特别是救护车，要尽快赶到灾区救护伤员。现在救灾的关键就看屈正他们何时能把桥架好。这桥到底毁到怎样的程度，具体情况还搞不清楚，只知道被洪水冲垮了。如果冲垮的桥还能保留下桥墩那就很简单，屈正他们的车上装有架桥的钢梁，用吊车一吊，再固定一下，就可以通行了。如果桥墩都冲走了，那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架好，况且这又是晚上，还刮着大风下着大雨。屈正心急如焚，他叫驾驶员加快速度，但雨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很猛，没有一点儿减弱的迹象。驾驶员前方挡风玻璃上的刮雨板几乎没有停，但还是不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路面，车只能放慢行走。靠近大山口这一段路全是山路，大部分路是砂石路和泥泞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大山，车如果滑下路基，就会坠落到万丈深渊的山谷中。尽管屈正在不停地催驾驶员，但驾驶员还是开不到屈正要求的速度。
雨渐渐地小了，风却还在加大，屈正他们的车终于赶到了大山口。山上由于下了一下午的大雨，山洪暴发了，屈正的他们车离大桥还有六、七公里，就听到山洪传来的咆哮。屈正心里在想，这么大的洪水这桥墩肯定被冲走了，他在思考用什么方法才能迅速把桥架好。屈正正在考虑时，市委王书记打来了电话：“屈局长吗？”电话信号不太好。屈正没有听明白是谁。“你是谁呀？”“我是市委老王。”屈正这一次听清楚了，“王书记，我们已经到了大山口，还没有到断桥处，我们已听到了山洪的咆哮了。”“屈局长，你们咋这么慢，八十公里的路竟跑了三个小时？”“王书记，一进山，雨比天丰市市区的大多了，现在雨刚小了一些，但风还在加大，我不停地催驾驶员，车就是开不快。路又滑又不平，车跑不起来。”“你们要尽快把桥修好，张名达和市委办公室他们的车队，再过三个小时就要赶过来了。屈局长，我听到了你手机里山洪咆哮的声音，你们架桥时要注意安全啊。屈局长，天亮我们就赶过来，国家地震局的专家们，明天上午乘飞机到天丰市，他们明天下午可能就要赶到灾区，评估灾区的灾情，展开相关的救援措施。灾情这是国家地震专家们主要关心的事。另外，文心刚和刘云是不是在你车上？如果在，你给他们说，他们辛苦了，叫他们注意安全，同时让他们把现场所有的实况尽量录全，快速地发过来，电视台要及时的播出，尽可能在短时间内上送到中央电视台，为后面争取国家的救灾资金和物质创造条件。最后，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我在办公室等你的电话，如有困难，及时与市委办公室联系。”王书记在电话里说话时，屈正听到他的呼吸很急促，他知道王书记心里特别的着急。屈正接完了王书记的电话，他感到肩上的压力又增加了一倍。
屈正把王书记向文心刚和刘云的问候转告给他们，同时也把王书记对他们的要求告诉他，文心刚和刘云非常的感动。
车“嘎”地一声停了下来，在车灯中可以看到断桥边也有几个扳道工穿着雨衣在等屈正他们了。屈正、文心刚和刘云他们下了车，只听到两面的山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这是山洪撞击石壁，在山谷中传出来的回响。道板上电杆可能也被洪水冲坏了，整个场面全是一片漆黑。
屈正让驾驶员们把车灯都打开，几辆车一下把断桥照得雪亮。雨小多了，风渐渐地停下来了。屈正走到桥头一看，中间的桥墩被山洪冲走了，两头的桥墩还在。没有中间的桥墩，就凭屈正他们现在运来的设备，想把这么长的跨度的断桥修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环境，时间又紧迫，抢修这种横跨在悬崖峭壁上的断桥，而且山洪已经漫过警戒线，这难度是可想而知了。但现在不是讲困难的时候，况且这里又向谁讲困难呢。
屈正同随他一起来和几位工程师，在紧张地商量如何抢修断桥的方案。现在的问题是，这条小河的河面有三十来米宽，吊车只能吊到二十米左右，还有十米吊车是顾不到的。桥对面的具体情况还要人过去详细了解。断桥中间的桥墩被冲走后，这河面就显得特别的宽。现在唯一的办法必须要过去人。人怎么过法，这是难题。河水湍急，河水中含有大量的沙石，可能还有立刻将人击毙的石块。屈正和他的几位工程师，决定先将带着铁爪的爪子一端，系上绳子，用力抛向对崖，如果固定了，人就可以沿着绳子滑到对崖去。屈正他们用这种办法连试了几次，铁爪就根本抓不住。经他们分析，对岸河床很可能是比较平缓的，不像屈正他们现在脚下的河床这样的陡。
时间在一分一分的过去，牧场那边的情况怎样？有多少伤病员需要救治？死人了没有？张名达和市委办公室他们的车很快就要过来了。屈正越来越心急。屈正决定用人趟水过河，尽管有风险，这个时候了，不能考虑那么多。屈正让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先去试一下，他们把绳子一头系在这位工程师的身上，另一头系在大卡车上，再用几个人慢慢放绳子。当这位年轻工程师刚一下水，就被河水卷入水中，幸好岸上的人拉的快，不然就被洪水冲走了。
屈正他们现在再没有好的办法了，屈正认为还是只能派人过去，人不过去，现在他们的架桥工作就无法展开，屈正要自己下水过去，大家都阻挡。屈正说，他有身高的优势，而且水性也比较好，让大家放心。屈正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左右，是典型的北方大个子。他让同志们像前次那位年轻的工程师一样，把绳子系在他身上。屈正知道这是有生命的危险，但这个时候，不这样是不行的，他们不能等。屈正背着绳子跳下水，向河那边凫去，这次还比较顺利，屈正已经凫到离河对岸只有十米了，马上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只听到屈正惨叫一声，文心刚他们这边就看不到屈正的影子了，屈正被河水卷走了。文心刚他们急忙拉绳子，好不容易才把屈正拉到河这边来，屈正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手臂上被石片划了一道口子，伤口处正在流血。救护车上的护士们立即把屈正的伤口包扎了，屈正忍住伤痛站起来指挥。刘云见屈正这样还在继续工作，感动得泪水都渗出来了。刘云给文心刚说，“文主任，社会上流传着，现在再没有过去那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干部了，你看屈局长不就是吗。屈局长真让我服了，他真是一个好干部啊！”文心刚说：“像屈局长这样的干部，天丰市可能只有他一人了，现在他这样的干部吃不开。屈局长干了局长五年多了，一心一意，兢兢业业，就是不见提拔。现在的官场风气不正，而且有些事还不能说。特别是我们这些新闻工作者，有的报道是违心的，是不公正的，但还要按上面的意图写稿子，难啊！”文心刚给刘云发了一阵感慨。
文心刚把刚才屈正跳水负伤的场面都摄下来了，尽管信号不太好，但这都是第一手资料。文心刚叫刘云把话筒准备好，他要刘云出镜采访屈正。刘云准备好了，文心刚让屈正说几句，但是，任凭文心刚怎样的解释，屈正就是不出镜。文心刚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些场面再摄下来。
屈正的手机又响了。是市委办公室主任打来的，他说王书记问他们桥架的如何了。屈正把这里的情况给办公室主任作了汇报，并提出希望驻天丰市的部队给予援助，部队有一套特殊情况下架桥的设施和技术。市委办公室主任说，他现在就和驻军部队联系。办公室主任还说，牧场那边的情况严峻，现在得到的情况是已经死了六十多人，伤者有四百多人，有些是重伤，需要立即抢救。他让屈正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只要和部队联系上了，他们就会很快赶过来。
雨也停了，风也停了，部队架桥工程队的车队快速地驶向断桥处，不到二个小时就赶到了大山口。部队有最先进的架桥装备和技术，很快就把桥架好了。
文心刚和刘云几乎把所有的架桥场面都拍下来了，特别是屈正亲自下水过河的感人场景。刘云在屈正过河被水中的石头划伤时，她的出镜带着非常敬慕的感情。虽然屈正没有和他们配合，但刘云仍然异常地激动，她的声音几乎沙哑了，这场面深深地打动着刘云的心。
文心刚、刘云、屈正他们赶到牧场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灾区一片漆黑，到处人哭狗嚎，惨不忍睹。村与村之间道路几乎全部中断。屈正的手臂还在从包扎的纱布中往外渗血，屈正全然不顾，他镇定自如地指挥着。他分别把先到的救灾人员安排成几个组，让医院的同志们尽快搭起帐篷，开始救护伤员。他们交通局的人和部队尽快把村与村之间的桥架通，天一亮张名达他们就赶过来了，一些救灾物资要尽快转送到灾民手中。
屈正、文心刚、刘云他们驾着越野车挨村挨户的了解灾情，灾情是王书记他们市委现在最关心的。这也是王书记在屈正出发前给他交待的首要任务。只有全面的了解了灾情，才能心中有数，市委的救灾工作就会突出重点，及时有序。
北山牧场也是凌晨六点钟了，晨曦撒在天边的群山中，屈正和文心刚、刘云，他们驾着越野车，跑遍了北山牧场的八个村子，灾情已经初步弄清楚了。屈正拿起手机给王书记汇报灾情：“王书记，我是屈正，我现在在北山牧场场部，我把我们这里的情况给你汇报一下：我们是凌晨四点钟赶到北山牧场的。到了后，我把现有的人分成三个工作小组，天丰人民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集中抢救重伤员，我们的工程人员和部队的工程兵，抢修牧场村与村之间的道路。我自己带着电视台的记者到每个村调查灾情。现在我们了解的灾情是，北山牧场的房屋共倒塌了五百多间，这里大都是土坏房，剩余的基本上出现裂缝，大半成了危房，如果有较强的余震，这些危房随时都会有倒塌的危险。”王书记现在特别想听的是灾区人员伤亡的情况，“屈局长，现在牧场的人员伤亡情况如何？”“王书记，牧场的伤员情况据各村报上来的数字，一共死亡六十七人，重伤二百一十六人，死亡的大多数是小孩和老人。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救护跟不上，前面来的医生和护士连重伤员都顾不过来，一般的伤员来不及救治。”“屈局长，现在天丰市的几大医院，已经组织了近二百名医生和救护人员，正在往牧场赶，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大山口了，他们到了后，这些问题就能得到缓减。”“王书记，现在最需要的是帐篷，地震的余震不断，有裂缝的土坯房都可能在余震中坍塌，牧民都不敢在房子里住。现在这里的雨虽然停了，但风还在刮，许多人都躲在树下面。还有，这里的电杆几乎都倒了，请王书记多派一些电力部门的人来抢修。昨晚所有的地方一片漆黑。”“屈局长，灾区现在还有哪些急需要解决的问题？”“王书记，灾民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吃东西了，能否调一些熟食过来？像方便面和面包一类的食品。”“屈局长，这个我们已经安排了。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办公室主任和张名达他们已经出发了两个小时了，你刚才说的这些问题他们来了都能得到解决。还有一个问题，灾民他们的情绪怎样？治安有没有问题？公安局的赵副局长和天丰市的特警支队，已经带着搜救犬马上就将出发。”“王书记，灾民的情绪还稳定，现在伤员如果得到及时的治疗，灾民的情绪就可能更好些。”“屈局长，我代表天丰市委感谢你们了，希望你们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继续努力工作，我现在要开一个救灾的紧急会，这个会议不长，最多一个小时，会后我就立即赶过来。向同志们问好，你们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王书记挂了电话。
张名达和办室主任他们到了两个小时后，市委王书记和陈光明他们也到了。王书记现在最关心的是灾区情况的全部详细数据，国家地震局和国家赈灾办公室已经催了几遍了，要天丰市尽快将灾区的灾情上报给他们，国家赈灾办公室和国家地震局他们，好作关于这次地震灾情的评估以及相关救灾的准备工作。王书记到了牧场后，马上给办公室主任交待，让办公室主任把牧场场部和各村的村委会成员，召集起来开会，收集、统计地震中人员伤亡、房屋损毁、道路破坏等灾情情况。最后统一了口径：死亡人员一百五十八人，重伤六百九十二人，轻伤二千四百七十六人，倒塌房子九千三百七十间。这些数字和屈正与文心刚他们到各村实地调查的数字，高出了一倍或几倍。
王书记正在牧场场部给来救灾的市委领导们开会，王书记一再强调上报的数字口径要统一。王书记说：“这一次虽然北山牧场遭受到了严重的地震，但这又是一个脱贫的机会，我们要争取国家多救济一些。大家都知道，我们天丰市还是贫困地区，尽管这几年经济发展不错，但偏远的农村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明天国家赈灾办公室和国家地震局就要赶过来，有些工作由张名达他们去做，我说的大家不知听明白了没有？”王书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张名达，张名达说：“王书记，我完全领会你的意思。”
屈正的伤口昨天晚上处理的不太好，可能有些感染。再加上一天的疲劳，在王书记讲到要适当地多报点灾情，多向国家要些钱时，屈正突然昏迷了。办公室主任急忙给救护队的医生打了电话，他们把屈正抬出了会议室。王书记看到了屈正带伤工作，他希望在座的市委机关领导都要向屈正学习。在抗震救灾中表现自己。王书记给前来救灾的人民医院院长说，要他们细心照顾屈正，不能让屈正的伤口发炎。
等国家赈灾办公室第二天到来时，一晚上那些危房和裂缝的房子都被张名达派的工程队的人员推倒了。伤病员也分散到了天丰市各大医院。王书记说的意思，张名达在一晚上全部做完了，王书记称赞张名达，是个会办事的中层干部。
屈正的伤口还在恶化，王书记叫救灾队的医生立即把屈正送回到天丰市人民医院去治疗。文心刚和刘云他们一同回去，救灾的新闻必须尽快发出来。地震发生前后和市委组织救灾的报道，要反复地播，目的是要充分发动天丰市人民对灾区的了解和同情，对下一步募捐作好舆论准备。虽然天丰市人民的募捐赈济，对北山牧场的重建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对凝聚天丰市人民的力量，团结天丰市各族人民，树立广大群众扶危济困的精神，有很大的教育作用。王书记要文心刚把这两天的现场采风，尽快做成两种形式的新闻加以播放，一种做成短消息在《天丰新闻》中播出，另一种形式就是把这些素材制作成专题片，上送到央视台播出，进一步扩大影响，争取获得国家和兄弟省份的同情和支持。于是文心刚和屈正他们乘坐同一辆车回到天丰市。
文心刚和刘云做好短消息后，开始编辑北山牧场抗震救灾的专题片。文心刚把这些素材作了相对的排列，文心刚策划先做成四集系列片。第一集的片名叫“蓝光闪过之后”。这集是记述北山牧场地震发生前后的几小时，天丰市人民如何快速行动起来，投入抗灾的过程。第二集名叫“真正的人民的公仆”，重点采用纪实的方式，记录屈正同志指挥先头部队抢修断桥，不顾生命危险，跳入奔腾咆哮的洪水中，涉水过河负伤。第三集名为“全市人民心向灾区”。记述天丰市上下领导和人民团结一致，共同救灾。第四集是“来自中央的关怀”。记述国家对天丰市地震的有力支援。
刘云在给“真正的人民的公仆”中配音时，被片子中文心刚写的解说词感动了，文心刚写道：他是一位极其普通的中层干部，在群众和人民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不顾自己生命安危，跳入湍急的洪流中，他的生命随时可能被洪水吞噬。在这样的年代，英雄已被人们遗忘的年代，万万没想到英雄就在我们身边。他是这个年代培育的知识分子，而你根本想不到他把人民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高，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这就是天丰市交通局局长屈正同志。屈正同志跳进洪水中，手臂被碎石割伤。经医生简单的包扎后，立即投入到抢险工作中，随后晕倒在抢险现场。你们相信吗？观众朋友们，但这是真的，这是我们记者亲眼目睹的事实！刘云播到最后的时候，她仿佛看到屈局长就在她的身边。刘云知道屈局长现在还在医院，他的伤势比较重。但刘云一次一次被这些鲜活人们的行为感动时，她对时代的认同发生了变化。虽然这个时代经常发生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怪事，往往使人们脱离正常思维和道德规范，但是，像张山、屈局长这些人，又怎么去解释人们对时代的质疑呢。
“陈书记，我是李卫东，抗震救灾的新闻和专题片都做好了，什么时候播出？你什么时候来审？”李卫东给陈光明打电话。让陈光明来审抗震救灾的新闻专题播出带，这是市委抗震救灾紧急会议上做出决定的。因为抗震救灾一系列的宣传都要一致的口径，在重大的问题上不能今天说一种情况，明天又说另一种情况。比如说，死伤人员的问题，屈正和文心刚他们实地调查统计的，和市委办公室主任后来报出的数字，就有矛盾。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由市委来定，一旦定下来就不能乱说，市委工作会上把这个问题定为纪律。因此，电视台和报社发稿都由主管意识形态的陈光明副书记来审定。
“小李子，我现在还在开会，过半小时就到你们那里来审片，播出时间，我还要和王书记商量后再定，我本人的想法是，抗震救灾的新闻，今天晚上就把它播出去，明天市委就要发动全市人民给灾区捐助。专题片适当晚一天吧，但也不能太晚。另外送央视台播出专题片你们要尽快联系，你是搞新闻的，你比我更懂得新闻的时效性。央视台昨晚已经口播了天丰市发生强烈地震的消息，那是中央台他们自己播发的，后面我们的系列片和专题要马上跟上，要造成一定的声势，才能让全国各省市的人民知道。听说国家领导人他们每天都要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你们一定要想法在新闻联播中多发几条，争取国家领导的重视，后面给灾区拨款的事就好办了。”陈光明给李卫东提出他自己的意见，说是意见，还不如说是给李卫东的指示，李卫东必须要按陈光明的思路去办，而且还不能半点马虎。
“是是，陈书记，你说的这些工作我们正在进行，就央视台播出的事，宣传部的小宋和央视台经常有联系，你给她打个招呼。”“小李子，你直接和她联系，你就说是我这样说的。”“陈书记，还是你给她说，我们属于宣传部的下属部门，你要理解我们的难处。”“那好，会完了后，我先到宣传部，那你们要多等十几分钟了。”
陈光明的车到了电视台，李卫东早早站在办公室门前接他。陈光明一下车，第一句话就问李卫东，罗珊的情况怎么样，她录播完了没有？李卫东口上非常恭敬，但他心里在骂：这个老东西，无情无义的家伙，又想在罗珊身上打主意了。
陈光明看着文心刚不顾生命危险拍下来救灾画面，陈光明不停地说，这些画面太珍贵了！他给李卫东说：“这个文心刚，对镜头的感觉真好，每个特写都抓住了事物的细节，非常有感染力。解说词写得相当的精彩，语言不但有特别的亲和力，同时还有潜在的鼓动性。”陈光明看后，给李卫东说，“《真正的人民公仆》就不要播了，可以留作资料。这一集的重点是突出个人，突出个人总是不太好，况且屈局长他们并没有把桥架好，还是部队到了才架好桥的嘛。屈局长自己跳入洪水中，是一种鲁莽行为，他应该把指挥放在首要，关键的时候，指挥官不能自己蛮干，这是个人英雄主义。我们现在不提倡干部这种只顾自己蛮干的工作方式。张名达就表现的很不错，王书记的精神领会得多好！同时张名达他们把物资及时运到灾区，这对缓解灾区的灾情和灾民的情绪，都起到重要的作用。这些事例就要好好地宣传嘛。还有，王书记和市领导班子在抗震救灾工作突出的不够，在修改时要加强，一切工作离不开市委的领导，这是原则。小李子，你说说我的意见对不对？”李卫东说，他和陈光明的意见是一样的，就怕文心刚不高兴。陈光明对李卫东说，你给文心刚说，这是我的意见。
片子审完后，陈光明说要去看看罗珊。李卫东给陈光明说，罗珊录完《天丰新闻》后就出去了，现在不在台上。罗珊这时到底在不在台上，李卫东哪里知道，李卫东压根儿就不想让陈光明去缠罗珊。陈光明得知罗珊不在台上，兴致减了一半，给李卫东握了一下手，就悻悻地上车走了。
片子要改动，而且还要取消第二集《真正的人民公仆》，李卫东知道，文心刚绝对不会同意的。李卫东就不通知文心刚来改片子，李卫东他让杨光和罗珊晚上加班改。李卫东把陈光明审片时的意见写成条子派人送给杨光。把已经入库的资料带，让管资料的工作人员从资料库中调出来。特别是张名达和王书记、陈光明他们的资料，在改动的地方要多加这些镜头。
《天丰新闻》播出了文心刚和刘云他们采访灾区前线的纪实，一幕幕感人的事迹，激发了天丰市人民对灾区人民的同情，天丰市人民已自发起来给灾区人民捐钱捐物，一辆辆救灾物资的卡车，源源不断地从天丰市区运往北山灾区牧场。
在《天丰新闻》中播出的抗震救灾的消息，都是文心刚和刘云他俩采访的，但播出的新闻内容中，屈正的画面却寥寥无几，只有屈正裹着带伤的胳膊到每个村调查灾情的镜头。屈正跳进洪水中抢修断桥的惊险画面，被删去了。这是李卫东按陈光明的意见删除的。尽管如此，天丰市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在议论屈正的奉献精神。
很快文心刚和刘云他们制作的专题片，就在天丰市电视台的黄金时间播出来了。当文心刚看专题片时没有屈正这一集时，非常的愤怒。他立即冲进台长办公室问李卫东，为啥把屈局长那一集删掉？文心刚说，屈局长那一集是他和刘云，带着眼泪采访和制作出来的。而屈正那一集的素材是他亲眼见到的，没有任何的虚构。李卫东说这是陈书记的意见，文心刚再没有话说了。文心刚感到心里非常的痛苦和愧疚。作为文心刚，对于他这个热心于新闻工作者来说，那些能感动观众，又是真实素材的内容和感人的场景的新闻，现在太难碰到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次的机会，做了一部自己满意的片子，却被删改得面目全非。文心刚愧疚的是，对不起屈局长。采访屈局长时，文心刚觉得远还不达意，没有全面突出屈局长感人的事迹。就是这样的画面也被人为的偏见的剪掉了，这新闻的真实性还有吗？只要是屈局长的画面，一闪就过去了。全是那些后来到达的，市委领导和做假的张名达他们的画面，这新闻的真实性在哪里呀！尽管文心刚这样的难过和愧疚，新闻是有严格的审播制度，这次抗震救灾的所有新闻稿子，都要由陈光明审，这文心刚是清楚的。文心刚越来越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失去了自信和荣誉感，他带着深深地负罪感，他真的无法面对屈局长。
“刘云，你看过我们做的专题片播放没有？”文心刚心里非常难过，就给刘云拨通了手机。刘云一看是文心刚的手机号，不等文心刚先说，“文主任，第二集屈局长的那一集咋没有播出来，是怎么回事？”刘云觉得有些奇怪。“刘云，再不要说了，想起这件事我就心里不好受，台长说是陈书记叫删掉的，为什么删掉的，台长说我们的那一集是专门宣传个人，带有个人英雄主义情绪。刘云，你是知道的，屈局长的行为是多么的感人呀！新闻只要是真实的和典型的，而且越个性化越好，这是常识。他们肯定抱着政治目的，否定了真实，肯定了虚假，你说痛不痛苦？”
刘云从手机中感到文心刚从来没有这样的难过。
“文主任，屈局长现在还在医院，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如果医院里有电视，屈局长看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刘云，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这个意思。”
刘云和文心刚，一人买了一个花篮，送到屈正的床前，屈正非常地感动。文心刚问屈正看到了《天丰新闻》和抗震救灾的专题片没有？屈正说他有好几天都没有看电视了，他的病室里没有放电视，但他知道播出了什么，这是屈正的妻子给他讲的。文心刚说对不起他，屈正说，这里的内情他知道。屈正说这是小事，只要参加了抗震救灾就行了，凭着自己的良心办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百姓，就没有什么怨言了。屈正的话让刘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
南山饭庄的“柴门”包厢内张名全的表弟，正和五、六个民工在商量什么秘密的事，张名全不时地在包厢门外走动，好像是防止有人在偷听似的。柴门包厢是一间非常隐秘的小包厢，除了领导和老板他们谈绝对机密外，这个包厢平时是不开放给一般人玩乐的。一是它比较小，二是包厢里的设施太豪华，一些人不愿意出大钱包这样一个小包厢，老板也不愿意把这个秘密的地方，暴露给陌生人。
夜已经很深了，到南山饭庄无论是吃饭的还是玩乐的，几乎都散了，这几个民工还在秘密商谈，张名全始终在门外走来走去，好像他们在策划什么事情似的。不过肯定地说，这几位民工决定不是去偷什么人家的房子里东西，或在半路上去抢劫过路人的财物，在小包厢里秘密商谈的是张名全的表弟三人。因为张名全的表弟三人，他们是不缺钱花的，三兄弟背靠着张名全，张名全的堂兄是天丰市赫赫有名的公安局长张名远，张名达又是天丰市交通局副局长。像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这三兄弟是不会做的。
张名全的三个表弟，老大叫王江水，老二叫王江河，老三叫王江海。王江水和王江河是包工头，王江海承包了天丰市北山的一个小煤矿。这三位兄弟真可以说腰缠万贯了。在天丰市王家三弟兄有钱，张家三弟兄又有钱又有权，只要在天丰市住一段时的人，都知道这三张三王的。王江水和王江河主要是承包修建公路土建工程，正好这几年新农村建设乡村公路的工程较多，张名达是交通副局长，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屈正和张名达他们交通局的乡村公路建设，几乎都是这两兄弟承包了的。虽然屈正是一把手，他只管资金和项目设计的申报审批，工程质量的监督，一般工程包给谁，屈正他不怎么管。别人都说屈正是脑子里缺个筋的人，掌握承包工程那才是真正的权力，那里面的油水有多大谁能说得清呀，而屈正偏偏把这种好事让给副手张名达，这不是脑子里出了水是什么。但屈正却不这样想，屈正经常讲，有些事现在看起来是好事，过一阵子就会变成坏事，人无论当官或是做一个老百姓，不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就不要贪，也不要伸手去要。况且张名达又是屈正的副手，张名达的老乡承包，屈正也不好说什么，谁包都是一样，最后验收一关，屈正是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的。当然王江水、王江河他们承包也要通过招标，只不过是张名达提前把标底透给了王江水。也许屈正知道这里的奥秘，也许屈正根本什么就不知道。但是屈正常常感到奇怪，几乎每一次王家兄弟都中标了。屈正不喜欢老是琢磨这些与自己无关的怪事，在屈正心里，工程只要达标，按时完工，这是他衡量工程的尺度。屈正除了他那些满脑子的架桥修路方面的设计外，其他的事他都觉得不太重要，就如前次抗震救灾，文心刚和刘云对他采访，他的镜头被删掉了，文心刚心里非常难过，屈正反而把这当作太小的事了，简直像没有发生一样。
天快亮了，南山饭庄这间柴门包厢的灯仍亮着的，张名全也没有睡，一直在门前走动。看来他们的确是在策划一件大事，两个包工头和几个民工，不是偷不是抢，那他们在策划什么大事呢？
这一天，天丰市委办公大楼和往常一样，王书记和陈光明他们都是按时上班。先是升国旗，再做早操，做完早操进办公室，就听下面的人员汇报工作。不一会儿，就有秘书给王书记打电话，说是市委办公楼大门前在十几分钟时间内就围了一百多个民工，他们要上访。王书记接到电话后，他有些不太相信秘书电话里说的是真的。自从去年市委对****工作进行整改后，重新调整了****工作人员，修改了****程序，对****工作提出了许多要求。比方说，群众上访的问题一般要求在半个月解决，如果问题太复杂，牵涉面广，就要当地的一把手出面向群众解释。在整改****工作条例中还规定：各级****部门，必须把本地的纠纷在就地解决，不能把矛盾上交。谁要是把矛盾上交，给天丰市造成社会治安问题，就要免去****局长的职务，同时还要追究当地一把手的责任。如果有些矛盾特别集中，如房屋拆迁土地纠纷的补偿问题，量特别大的和矛盾集中的，要及时上报市委集体讨论，不能让包工方他们一方说了算。通过这些改革，天丰市的****有了较大的进步。从去年起，只有四起上访的人在市委门前坐过，但很快就撤走了，这四起上访事件里，参访的人不到十人。刚才秘书电话中说有上百人。王书记在他上班进大门时，市委大门门口还是静悄悄的，不可能上百人就在这十几分钟聚合起来。王书记把话筒拿起来，准备给秘书回话，但他又放下，他还要思考一下，要给秘书说些什么。秘书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硕士生，分到天丰市工作不到四年。文笔相当的不错，特别是政论文，天丰市还没有哪一位可以和他相比。秘书名叫贾文，天丰市委的同志们有的开玩笑时说，贾文写的都是假文章。
“小贾，你亲自去看一看，了解了解，刚才我上班的时候，门口没有什么闲杂人员。哪有这么快，刚过十分钟，就聚合了百多人？小贾，你过去把事情的缘由弄清楚，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上访的人，你一定要给****办的同志说清楚，要他们耐心，要他们赶快解决疏通，但又不能将矛盾激化。你是知道的，国家抗震办和防震救灾办的人员，现在还没有走完。处理不好，那影响就大了！”王书记放下电话，脸上一下泛起愁云来，他这一段时间来，地震的事整整忙了一个多月，不管咋说，灾民都安置好了，国家的钱也争取过来了，张名达他们正在灾区新建防震安居房。这批安居房可以保证在入冬以前让灾民搬进去。上级对天丰市的抗震救灾的工作和重建，都非常的满意，本来可以松一口气，看来麻烦又来了。王书记有个预感，真像小贾说的那样，百多人在十几分钟就聚合起来，这一定有严格组织的，来者不善啊！
贾文到了市委大门中，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把市委大门封堵了，中间只留了一条小车可以通行，贾文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贾文以前听说过有些地方的民众，围攻政府也是有相当规模的，那只是内参里的报道，他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这种场面，真是壮观呀！贾文作为一名官员的随从，他当然是站在官员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他认为这太无王法了，这些刁民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聚众向市委、政府示威，这市委政府哪里还有威信呀。贾文不知道市委、政府的威信是市委、政府自己树立起来的。前几年，市委、政府盖办公楼，盖宾馆，盖写字楼，逼着老百姓搬迁，老百姓不搬迁，就用推土机把你世世代代留下来的房子给你推倒，如果你要反抗，派出所就把你抓进看守所。其实老百姓哪一个都不想惹事，你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了，他无路可走了，那他只能与你市委、政府对着干。开始老百姓到市委、政府门口去静坐，真还有点害怕呢，但这样的事天天都在发生。头几年天丰市市委政府大楼前，哪天没有人上访静坐，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市委经过去年****工作的整改，同时市委、政府对搬迁工作要求，严格执行国家的有关法规，违纪的事一天比一天少了，自然老百姓就不来市委政府上访了。停了一年多时间，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王书记也感到害怕，贾文更感到恐怖。
****办的姚主任正在给民工们解释现在市委政府的有关****规定，叫大家先回去，无论是什么回题，可以派三至五名代表，前来与****办协商解决问题。民工们哪里会听姚主任的。
贾文把姚主任叫到一边。询问了民工为什么上访。姚主任说，民工上半年给交通局修建了一条六十公里的乡镇路，说是六月前工资要全部付清，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付。他们去过交通局要了几次工资，交通局说，这笔工资款被市委借去维修了市委宾馆了，只有市委还了交通局这笔款，才能给民工们付工资。所以他们就跑到市委来要工资了，他们说要见王书记和陈书记。
贾文把问题搞清楚了，贾文小跑到了王书记办公室，把他了解的情况给王书记说了。王书记听了非常生气。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民工，欠他们的工资才几个月嘛，前几年有的时候，民工的工资一欠就是几年，他们啥话都不说。现在民工胆子越来越大了，这都是中央电视台天天播放哪位国家领导人，在什么地方为农民工讨回了工资，什么地方开始执行每月给农民工发放工资，这些都是误导。王书记认为，眼前的问题是和中央台的新闻有关系，但问题的根子在屈正那里，他开始责怪屈正了。“这个屈正啦，市委欠你的钱，那是市委与你交通局的事，你给民工说什么？”王书记抬起头来，给贾文说，“你到交通局赶快去一趟，看看屈正出院没有，如果屈正出院了，你就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如果屈正还在医院，那就叫张名达到我办公室来，快快去，叫他们马上来，这事不能拖。影响太坏了，天丰市刚刚平静了一段时间，上访人群又这么多坐在市委大门口。”
贾文到了交通局，交通局办公室主任说，屈正这两天可能就要出院了，现在还在医院，于是贾文到了张名达的办公室。张名达好像在思考什么紧急的问题，直到贾文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他才发现，张名达的注意力太集中了。张名达吃了一惊，“贾秘书，你有何贵干，有时间到我们这里来？”贾文说，王书记让他来叫张局长，让他赶快到王书记办公室去一下。张名达说：“贾秘书，你这么急，王书记找我有什么紧要的事？”张名达看出贾秘书神情有些紧张。贾文就把民工围攻市委的事，给张明达讲了一遍。市委和市政府相隔一公里多远，这么短的时间，民工上访的事太神速了，还没有传到市政府这边来。
张名达看上去好像也有心里准备似的。他给贾文说，这起事与他无关，都是屈局长在管。贾文告诉他，王书记说了，屈局长如果没有出院就他让马上去。张名达只好坐上贾文的车，来到王书主记的办公室。
张名达一进王书记的办公室。看见王书记本来就严肃的脸上又添了一层怒气。张名达看到王书记的神色，连沙发都不敢坐。张名达平时就非常惧怕王书记，天丰市市委的中层领导，几乎都惧怕王书记。王书记平时一脸的严肃，处理问题时根本不给任何人留情面。天丰市的中层领导，见到王书记都是战战兢兢的。张名达不怕陈光明，因为他经常和陈光明在一起玩。时间一长，张名达就把陈光明的脾气摸透了。但对王书记了解的还不深，有些方面几乎一无所知。
王书记看见张名达缩头缩脑的样子，怒气更甚了。“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多的民工到市委来静坐，都是你们引起的。我们市委维修宾馆借你们的钱，那是市委和你们的事，你们为什么让民工到我们这里来要工资，你们安的什么心？想给我们市委难看，是吧？”王书记劈头盖脸就给张名达一顿。张名达是包工头出身，走南闯北，他也见过麻辣苦酸的，但王书记发起火起来，他有些招架不住。张名达的身子抖起来了，“王书记，这事我完全不知道，我们交通局分工是屈局长管财务和项目拨款。民工工资的事一手都是屈局长管的，我没有插过手。”“按你说的，你与这事无关，是吗？好，你先回去，我现在就到医院找屈局长，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不可能谁都不知道吧？”
张名达退出了王书记的办公室，心还在突突地跳，他走过黑压压的上访民工群，心里有些害怕，他想，这次的火真的烧大了，事态不知怎样的发展，他心里没底，弄不好就会烧到自己头上。
王书记进了屈正的病房，屈正的手臂还缠着绷带，据医生说，屈正的伤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护士们在电视上见过王书记，她们看见王书记来了，急忙退出了屈正的病房。王书记刚坐好，消息真灵通，院长来了，外科主任来了，屈正的主治医生也来了。王书记与大家一一握手后问院长，屈局长多久出院？院长说，他还不清楚，要问屈正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说，屈正后天就可以出院了。王书记给屈正的主治医生又说，屈正工作特别忙，能否让他明天就出院。主治医生听了王书记的话，知道屈正一定有重要的事，没有重要的事，王书记不可能来医院催屈正出院。主治医生对王书记说，屈局长明天出院也可以，现在他的伤口全愈合了，只是过几天换换伤口处的药。屈局长出院后，到了换药的时间，我亲自到屈局长家去给换。王书记说，那好，就这么定了。王书记转过身来给屈正说：“现在有一件急事要你配合处理，你就下午出院吧，伤口有什么问题，让医院派一个医生跟着。”屈正说：“王书记，我已经好了，本来我前几天就提出要出院，医院非要再观察几天。”王书记说：“屈局长，那你下午出院后，立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王书记对屈正说完后，又给病房里来的院长、院书记、主治医生、打了招呼，他就急急匆匆地走出病房。院长、院书记、主治医生一大帮子尾随王书记，他们一直把王书记送上车。直到王书记的车开出大门，拐了一个弯，消失在车流中，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医院的院长和医生们见王书记到医院来催屈正出院，都觉得不正常，个个交头接耳。他们在议论屈正，是不是屈正高升了，是不是屈正有经济问题？现在领导们急着找下面的干部，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高升，二是干部是否查出了经济问题，至于其他问题，领导不会这样地急。人们以前认为严重的男女问题，现在那不是什么问题了。时下对干部们流传着一种顺口溜：“家里有做饭洗衣服的，外面有爱你爱得要死的，远方有想你想得害病的。”这样的干部，才是有魅力的干部。你看电视上天天都在播放男人“不求行”的性病广告，如果一个男人有这么多女人，那这个男人肯定很健康的。那健康的标志是什么，标志就是有没有影响健康方面的性病，谁来证明，只有女人了。现在的干部，过去认为的作风问题，成为了一件光荣的事。有时候干部们出去应酬，专门带上几个美女装扮自己的面子，显示自己的魅力。王书记亲自到医院来找屈正，肯定不是女人方面的事了，屈正这个人对女人，还没有解放思想和与时俱进。
民工在市委大门口上访的事，一个上午就在天丰市全部传开了，谣言的版本很多。有两个版本是主体，一个版本是屈正故意指使民工到市委大楼前闹事，想逼市委把借交通局的钱快快还了，天丰市的人都知道，市委借别的单位的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们认为，屈正做的是对的。第二个版本是张名达在幕后操纵，让民工闹事。他们的依据是，这次闹事的民工，几乎都是王江水下面的干活的，虽然王江水不在上访的现场。天丰市的人们几乎都知道，王江水和张名达是老乡关系。也许是张名达在背后支持，张名达为什么要背后操纵支持民工闹事，那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屈正回到家里，他老婆已经把饭做好了。
“老屈，你不是说你后天才出院吗，怎么提前出院了？”屈正的老婆对屈正突然回来感到不解。屈正的老婆叫赵红艳，四十出头，是屈正的同学。也是搞桥梁设计的。
“老赵，是王书记上午亲自到医院让我出院，他说有件紧急事，要我和他们一起处理。”
“老屈啊，看来你这次有麻烦了，王书记让你出院，一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了。”“什么事，你也知道？”“老屈，你这个人太实在了，今天早上上班，市委门口就聚合了一百多个民工上访，他们说市委借了交通局的钱，市委借的这笔钱是给民工发工资的。市委说是六月份就还，交通局承诺的七月份前把民工的工资全部发完，可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份了。民工听说市委借钱是不会还的，那他们的工资就要不回来了，所以，民工们才到市委大门口上访。谣传说是你指使的？”“这简直是胡说，我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医院，王书记和市委领导都知道。”“你虽然在住院，人家不知道你有手机？”屈正听了老婆的话，感到不妙，是谁在搞这些小动作。民工的工资我已经给王江水讲好了，等市委下一月把款从银行贷出来，就马上给他们付工资。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来。难怪王书记亲自到医院催自己出院。
“好了，老屈，吃饭吧，鞋正不怕影子歪。”赵红艳安慰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