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刚听到有人在敲门,这已经是中午了,文心刚以为是服务员来打扫卫生。文心刚把衣服穿好,开门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陌生的男子问:“你就是文心刚吗?”文心刚打量一下这男子,年龄四十多岁了,有些过分的苍老,下巴下的胡茬子很深,已经花白了,穿一件半新旧的黑色夹克衫。面容上看,是个老实巴交的乡里人。“我就是文心刚,你是杨师傅?”“我是杨发财,你是从天丰市来的?”“对,我是于良的朋友,天丰市电视台的。于良给你带了一封信,我还想到你们家去趟,了解一些事行吗?”
杨发财这家伙很机灵,文心刚一说自己是电视台的,他马上就猜出来了文心刚来找他的意图,他先是紧张了一下,脸上立刻堆起一堆假笑。文心刚也看出来了杨发财的变化,文心刚当记者这么多年,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但文心刚是于良让他来的,杨发财又和于良一个单位的,他们又是好朋友。文心刚是故意亮出自己电视台记者的身份,看一看杨发财的反映,他心里才有底。
这时的杨发财更想知道北山煤矿现在的情况怎样了。杨发财虽然回到平凉,但他一天也没有忘了那一幕,几十个兄弟们遇难后,就被他和马远浇上汽油烧了,他的良心不忍呀,他回到平凉没有一天睡好一个安稳的觉。他收了王江海的钱,又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还敢做什么啊!他心里说不出的痛苦。杨发财现在很想从文心刚那里了解一些煤矿的情况,他非常愿意文心刚到他家里去。同时文心刚是于良的朋友,是于良的朋友就是他杨发财的朋友,他们这帮打工的人向来是很讲义气的。
杨发财自己开了一辆铃木的小面包。杨发财让文心刚坐上车,他没有往平凉市中心开,也没有心情带文心刚逛逛平凉市的街景,直直地往家里驶去。文心刚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文心刚一路上不提北山煤矿的事,只和杨发财谈平凉有什么风景,平凉的土特产有哪些。文心刚知道平凉是全国特别缺水的地方,文心刚问杨发财,平凉的水窖修的如何?杨发财心里想,这个文记者,明明是来了解煤矿的事,他一字都不提煤矿。杨发财不知道文心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文心刚只是问平凉的事,平凉的有些事,文心刚还比杨发财清楚,杨发财暗暗地敬佩起文心刚了。
车跑两个小时,到了杨发财的家。杨发财的家在一个垅上的一个小镇上,这个镇子非常的穷,除了杨发财的房子是砖瓦房外,大多数街房都是土坯垒的,这里的人们穿着,非常的单调和褴褛。街上行走的人们的脸色,都是灰蒙蒙的,看上去有很长时间没有洗过脸。
文心刚走进杨发财的家,看到杨发财家里很富裕,家具和家用电器几乎是齐全的,电视是大彩电,一台立式空调,立放在客厅的右下角。还有一套DV的放录两用机。客厅铺了瓷砖。看得出来,杨发财是在王江海的煤矿发了财的。文心刚对杨发财已有了心里准备,文心刚从杨发财的家,到杨发财接他的这段时间的表情和态度上察觉,杨发财是王江海的得力助手,王江海对杨发财是不薄的。杨发财有车子,有砖瓦房。房子里的家具基本上和城里的人差不多。在这样特别贫穷的小镇上,能买车子的,可见杨发财的经济状况了。
杨发财对文心刚非常的热情,杨发财中午在小镇上,选了一个特别好的饭馆,杨发财请了近十几位客人,专门来陪文心刚吃饭。桌上的菜虽然比不上天丰市的丰盛,但还是说得过去,在这样的条件下,能上十几个菜,可见杨发财是多么的重视这位天丰市来的客人了。文心刚是天丰市电视台的,又是于良的朋友,杨发财不能不这样招待。同时,杨发财也是在摆面子,面子是给镇上人看的,越穷的地方的人越爱面子。
杨发财给桌上的人介绍说:“这是我北山煤矿朋友于良的朋友,出差路过这里,于良让他来看看我。这位于良的朋友,是天丰市电视台的大记者。”桌上坐的都是一些乡巴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记者。文心刚又长得特别的帅,这些土里土气的农民,有几个都不敢抬头看文心刚。杨发财指着挨着他坐的,一个腰背粗圆的,黑大个子中年人说,这是我的堂弟,他也在北山煤矿干活儿。杨发财说:“文记者同志,我们这里的条件有限,不能和天丰市大城市比,你走这么远来看我,不要饿着肚子。要不停地动筷子,如果在平凉饿了肚子,于良兄知道了,他是要骂我的。再说,我也对不起记者同志啊。”文心刚说,不客气。文心刚看了一眼杨发财的堂弟,心里怔了一下,这人会不会给北山煤矿的人报信。杨发财就算不给讲实情,他也得看于良的面子,不会对文心刚怎么样。文心刚是相信于良的,但文心刚对这位杨发财的堂弟有些警觉。
吃过饭后。大伙都散了,杨发财和文心刚回到杨发财的家里,这时没有其他人,文心刚把于良的信拿出来交给杨发财。杨发财看了两遍于良写的信。于良信中要杨发财配合文心刚,给文心刚提供北山煤矿瓦斯爆炸的材料,叫杨发财知道的,一定要全部讲给文心刚。杨发财看了于良的信后,沉思了几分钟,然后对文心刚说:“文记者,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这事是天灾呀,天灾是没办法的事啊,王总他也不想出这种事。”杨发财说的王总,就是王江海。杨发财深沉地说“井下的设备全毁了,死了那么多人,大家都难过,现在又提起来,有啥意思。”文心刚也做好杨发财不愿意讲实情的准备。文心刚说:“老杨,问题不能这样看,说天灾,依我看,不能全算是天灾,瓦斯是可以事先监测到的,也是可以预防的。有些大型煤矿瓦斯含量特别的高,但多年来没有发生过瓦斯爆炸。这瓦斯爆炸,主要是人为的。再说,死了那么多人,他们都有父母兄弟姐妹。有的还有妻子儿女。他们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得不到任何音信,得不到应有的补偿。这不公道吧?”文心刚显得非常的激动。杨发财听了文心刚的一番话,心里特别的愧疚,杨发财看了看文心刚带着激愤和悲悯的目光,他低下了头。杨发财停了一分钟后,对文心刚说:“文记者,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那天出事的晚上我到天丰市出差去了,我不在煤矿,有些事不太清楚。”文心刚看出来了杨发财是不会讲实情的,但文心刚又没有办法让他说出实情来,文心刚明白,杨发财怕事情败露后,将自己粘上了。况且杨发财已经得了利益,他不可能去背叛王江海,再问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文心刚也就不想在杨发财身上弄出点什么线索了。
文心刚说:“老杨,太难为你了,这事就不提了,我明天就离开平凉,我还要去宝鸡办点事,办完事后就回天丰市,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你那个堂弟。”“文记者,请你放心,我杨发财闯江湖多年,知道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话能说。你明天走,我把你送到火车站。”“老杨,我自己搭个班车就是了。”这时的杨发财心里非常的矛盾,他几番差一点儿想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讲给文心刚,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实在不能讲,如果讲了,他不仅背叛了王江海,而且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已经上了王江海的船。杨发财说:“文记者,太对不起了,有些事一辈子都无法说清楚的,你就回去吧,天底下哪有公平公正的事啊。回去后向于良问个好!”杨发财说完后,不停地在擦眼泪。
杨发财非要把文心刚送上火车,文心刚见杨发财盛情难却,也就不要客气了。
第二天一早,文心则就坐上杨发财的车到了火车站,杨发财非要给文心刚买火车票,文心刚说不行,在你们家吃了喝了,再让你买车票那怎么行呢,杨发财说啥也要去买票,文心刚虽然看到杨发财真心诚意,但是文心刚还是不让杨发财去给自己买票,文心刚和杨发财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杨发财先挤到买票口,杨发财买了一张平凉到宝鸡的车票。杨发财把票递给文心刚手里,文心刚一看,遭了,他是去四川广元。但文心刚不能说,他不能说他到四川广元的旺苍去找马远,如果这事让杨发财知道了,他们就会串通,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采访这样的事件,比公安局侦察一件案子还不容易。公安局侦查案子,他们有当地的地方公安部门协助,其次,公安部门的人身安全,要比新闻记者安全得多。文心刚孤身作战,每一件事都得前思后想。文心刚想,车票买到宝鸡也没有关系,到时再转一下车就行了。杨发财把票递给了文心刚,他看到文心刚开始愣了一下,杨发财问文心刚。票没有买错吧,文心刚说没有错,是去宝鸡的。
文心刚马上要离别杨发财了,他有一肚子难隐的话,这都是一些善良的人啊,但在金钱面前,他们就会变成另一种样子,人这种动物真能变化呀!
文心刚准备进站了,到宝鸡的车再十几分钟就要开了,文心刚让杨发财回去,让他不要进站了。杨发财哪里愿意,非要把文心刚送上车。文心刚非常的感动。文心刚在想,如果没有利益的诱惑,杨发财和那些善良的父老乡亲一样,多么的让人尊敬啊。现在是社会的转型期,每个人都不择一切手段去获取利益,不管别人怎么样,人们欲望的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多么可怕呀!文心刚看着杨发财热情好客和善意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
文心刚要上车了,杨发财上前来拥抱住文心刚,“文记者,实在是对不起你了,你要知道我的难处,我不能去做背叛主人的事。我不是完全为了我自己获得的利益,你一定要谅解。回去后,问问于良,煤矿什么时候恢复生产,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文心刚见杨发财在用手揩眼泪。文心刚说:“老杨,我都明白,我怎么会责怪你呢,感谢都来不及,你的难处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文心刚上了车,心里还不平静,他虽然采访杨发财没有成功,文心刚悟出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现在的人心险恶,是这个时代强加给他们的。
文心刚在铺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走到车厢与车厢的相接处,拿起手机给刘云拨电话,文心刚听到刘云在手机里着急的声音,“心刚,你还在平凉吗?”“已经离开了,现在去四川找马远,正在赶往四川去的火车上。”“平凉的采访还顺利不?”“杨发财对人挺热情的,就是不给我讲实情,在他那里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那你去四川找马远,他会与你配合吗?”“马远和杨发财不同,听于良说,马远已经与王江海有分歧了,况且他的一位堂弟也死在那次矿难中。”“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到四川?”“最快明天下午吧。”“到了你不要忘记给我打电话啊,路上要小心呀!”“我知道,刘云,这是漫游,我这里的情况就是这些,我挂了啊。”文心刚挂了电话。
一路上还算顺利,虽说是一趟慢车,基本上准点到了广元。文心刚走出广元车站,太阳快要落山了。文心刚打开手机的电话簿,找马远的手机号码,翻了几遍,明明于良告诉他时,他就存入了手机的电话簿了,现在怎么也找不到,电话簿上有杨发财手机号码,就没有马远的手机号码。怎么办,与马远联系不上,到哪里去找他。旺苍是个县,上百万人。文心刚急了,突然文心刚想起了于良给马远的信上,有详细的地址,文心刚找出于良给马远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四川旺苍县青牛乡刘家村六组。文心刚把这封信装在背包外面的小口带里,这样拿时方便。
文心刚下了火车,搭了一辆从广元向旺苍去的班车。车开了不到一小时,就见路旁一个大牌子上写着,“青牛乡人民欢迎您”!文心刚知道青牛乡到了。立牌子处是一个临时车站,没有站台更没有遮雨的篷子。文心刚就在这个牌子处的车站下了车。同时与文心刚下车还有几个妇女。文心刚问她们去刘家村怎么走?其中有一位妇女说她也要到刘家村。这妇女看了一眼文心刚,个子高高的,白净脸,背着一个时尚的背包。这妇女想,这小伙子一定是在哪里上大学回家来了,妇女就问文心刚:“小伙子,你上的哪所大学,放假了?”文心刚没有想到这里的妇女把自己看得这样的年轻。不过农村的人看城里的人,经常出现差错是正常的,这倒不奇怪。文心刚亲切地回答这位妇女,“大嫂,我不是上大学的,我是来找我的朋友马远的。”妇女一听文心刚的口音是外地人,就特别的敬慕。“小同志,你不是青牛乡的人?听你说话,好像是外地人。”文心刚说,他是天丰市的。这妇女哪里知道什么天丰市,这妇女只知道她们这个乡有几个村,最远的知道就是她们的县城旺苍县了。也许她知道北京、上海。因为电视上天天会出现这几个名词。天丰市是西部的边远城市,这妇女哪里会知道。
“大嫂,您知道马远家走哪条路?”文心刚说的是普通话,这妇女全能听懂文心刚的话。妇女听了文心刚叫大嫂,心里甜滋滋的。“小同志。马远是我们这里的大老板,他有钱呀,你看,对面那个山坡上的一幢小二楼就是马远的家。”文心刚随着妇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山坡有好几幢小二楼。文心刚问这妇女,马远是哪一幢。妇女说,那一幢粉红色的,就是马远的家。文心刚说,你们这里的人都有钱,一个山坡上就建了那么多的小二楼。妇女说,这都是外出打工的人,挣上了钱回来修的。
妇女和文心刚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两山之间的分水岭了。妇女说,“小同志,你顺着这山湾一直向前走,前面有一条小沟,过了小沟再向左拐就到了,我的家在三组,马远是六组,我就和你分路了,小同志,你手上要准备一个棒子,这里家家都养有狗,小心被狗咬着啊。”
文心刚真舍不得离开这妇女,这妇女多么像他老家的大嫂,那样的亲和热情。文心刚自言自语地说:“多好的乡亲们”!文心刚非常动情,就是这些妇女们,他们家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这些打工的男人们省吃俭用,把挣来的钱几乎全都寄回来了,不然哪里能修起这些小洋楼。但是,像王江海煤矿井下挖煤的那些农民工,他们怎么办呢,人已经死了,家里人还不知道,像大嫂这样善良的女人们,能承受得了吗?文心刚想到这里,对这次的采访更下定了决心。
文心刚看着山坡上房屋里冒出来的缕缕炊烟,一群群小学生正放学回家,山坡上走动的尽是老人、孩子和年迈的女人,这里的青年人和年壮的男人都去打工了,整个农村就被这些老人和年迈的女人们挑起来了。文心刚觉得这不是好现象,世世代代,农业兴,国家才兴。现在农村壮劳力都走了,农村的发展将来向何处去的。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业一旦出了问题,那将是大问题。但文心刚更明白一个理,那就是,对老百姓来说,他们像一群群羊,哪里的草肥水清,羊就往哪里去。现在农村与城里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危险啊。
文心刚望着那幢粉红色的小二楼一直向前走去,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文心刚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走到马远的家。文心刚自从老家来到天丰市工作,还没有走过这么长的山路,文心刚的脚板也火辣辣的了,文心刚觉得自己的脚可能打泡了。从青牛车站到马远家直线不到四公里,但拐来拐去的山路,少不了七公里。文心刚已腰酸背痛了,文心刚不停地揩汗。这已经是仲秋了,在天丰市傍晚也有寒意了,可这里仍然湿热难当,或许是文心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他感到特别地累。
文心刚总算走到了马远那幢粉红色的小二楼了。文心刚离小二楼还有二百来米,突然间,从小二楼围墙里窜出一条大黑狗,直奔文心刚来。文心刚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狗。文心刚幸好听了刚才那位热心妇女的话,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大黑狗冲到离文心刚还有十米的距离,就停下来了。文心刚一米八的个子,手里又握了一根不小的棍子,大黑狗知道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只是站在那里狂吠。但文心刚要想前走一步,大黑狗也不会让步的。似乎大黑狗有一条红线,如果文心刚要越过这条红线,它就不客气了。文心刚和大黑狗正在相持时,从小二楼旁边的平房中,走过来了一位手里抱着婴儿的少妇,把大黑狗吼回去了。这位少妇长的很有些姿色,婴儿还在啃着少妇半裸的乳房。少妇看了一眼文心刚,脸色羞怯,急忙把半开的胸部拢一下。少妇也许还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小伙子。农村虽然也不缺少精干的小伙子,但像文心刚这样风度翩翩的帅哥,乡村里还是很难找。少妇问文心刚,“老乡,你找谁?”文心刚答到:“我找马远。”“你找我大哥?他在刘家打麻将,先到我房子坐坐,我回家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快回来。”文心刚说,“小嫂子,我就在这里等他,你给他打电话说,天丰市有个朋友来找他。”少妇也不知道天丰市在什么地方。少妇听文心刚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也就不再问了。“那好,你先稍等一下,我去给他打电话,很近,他马上就回来。”
少妇说完就回去打电话了。文心刚一人站在那里等马远。马远和他的老婆与几个闲老头儿在打麻将。马远听到是天丰市来的朋友,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找他有什么事。马远现在最担心就是公安局和安检局的人来找,马远心里很虚,他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马远放下手里的麻将就快快地回来了。
马远走到家门口,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洋小伙子,没有穿警服,他马上就放心了。但是,他还是怔了一阵后,才有礼貌地上前和文心刚握手。文心刚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于良的朋友,名叫文心刚,有件事于良委托他前来办理。马远一听说是于良的朋友,亲热得不得了,他让文心刚快快进屋。文心刚刚坐下,马远又把刚才那个少妇叫来,给那个少妇说,快去把你嫂子喊回来,家里来了重要客人了。少妇走出门后,马远给文心刚说,这个女子是他的堂弟媳妇。她的男的也在北山煤矿工作。文心刚心里明白了,这少妇的男人也许就在那一次瓦斯爆炸中死了,马远根本就没有告诉这少妇。
马远给文心刚泡上茶,问文心刚是哪里过来的,文心刚说,从天丰市专门来找马远的。马远问文心刚,这么远来找他有什么事?文先生在天丰市哪个部门工作?文心刚说,他是天丰市的记者。马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文先生,你采访过反暴斗争是吗?文心刚说,对,那是半年前的事。马远一下就敬佩文心刚了。
文心刚把于良的信递给马远。马远看了一遍。心里显得特别的沉重。对文心刚说。“文先生,这事我也有看法,王江海这小子做事太狠了,我几次都想把这事捅出去。经过反复地思考,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后来我也想通了。文先生,北山煤矿有些事你可能还不清楚,这座矿井承包时,王江海全靠张名全的堂兄张名远。北山煤矿是属北山牧场的土地,承包时张名全带着他的堂兄张名远找的牧场的场长,牧场场长一看是天丰市公安局的局长,他不能不给面子。你说他们用多少的承包费承包了北山煤矿?”文心刚说:“十万元吧?”“十万?是十万的十分之一。”“啊,一万元?那不是白送吗。”“是啊,等于白送。但牧场的场长得到了好处了,王江海答应私下给牧场的场长每年五万元。这比承包费还高出五倍多呢。”文心刚听了这些非常有价值的话,就故意拿出手机看短信的样子,把手机的摄录键按下,再装作给人发短信的动作,把马远说的话录了下来。马远也不怀疑。马远继续说:“文先生,这个煤矿并不是王江海的煤矿,实际是张名全和张名达、张名远三兄弟的煤矿,他们三人都持有股份,每年都分红。大部分的利润都被他们张家三兄弟拿走了,剩下的王江海只能啃些骨头了。这里的矿工工资很低,一般一个月的工资,算上加班的工资只能领到二千元左右。这个煤矿设施很差,矿工随时都有危险。去年一个矿工被卷压机把手轧残了,王江海给了人家五千元钱就打发了。矿工得了病都是自己掏腰包,王江海是不给他们报销的。关于养老和统筹从来没有交过。王江海使用的都是民工,每年换一拨儿。像我们这些中层的管理人员工资要高一些,但统筹也没有给我们交过。”马远只是说王江海的煤矿怎样的不公平和怎样的虐待矿工,却只字不提煤矿瓦斯爆炸死人的事。马远接着又说,“文先生,北山煤矿的后台都是天丰市的老虎呀,谁摸就要吃谁,你这个记者,有这个胆量,让我佩服,但你也不能奈何他们的。你千里迢迢来采访我,我心眼里真是敬佩了,但我还是劝你,鸡蛋不要碰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把他们张家几弟兄怎样?张名达还升了副市长了。我总算看明白了,这年头,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是******老子皇帝,老百姓算个屁。”马远越说越气愤。口里带着不干净的一些字。文心刚看到已经是时候了,文心刚就把北山煤矿瓦斯爆炸的事提了出来。但马远却不想再提北山煤矿瓦斯爆炸的事。马远说“文先生,这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天丰市安检部门已经处理过了。我不想再提这事了,提起这事就会让我伤心!”
“文先生,你是聪明人,你想想看,天丰市公安和政府要害部门他们都把持了,听别人说,新一任的书记和张名达是特殊的关系,你能奈何他们?”马远带着劝说文心刚地口气说。
文心刚真没想到,一个煤矿工人能知道得这么多,但文心刚也明白这个马远和王江海有着特殊的关系,这些事肯定是从王江海那里得来的。马远虽说与王江海有些分歧,但利益上他们是分不开的,况且王江海经常给他们洗脑,其目的是吓唬他们,让他老老实实卖命。文心刚开始明白,想从马远这里得到真实的一手资料,结局可能和杨发财那里一样。
文心刚一路走来,充满着希望和自信,满以为这次采访会达到自己开始既定的目标,没想到就要全部落空了。刚才他下车时,往马远家走,走得太快,内衣快被汗水渗透了,进了马远的房子,马远的房子里有些凉,文心刚感有些不舒服,随后打了几个冷战,过了不一会儿就发起烧了。文心刚给马远说,他头有点昏,也许是刚才走路走累了,想睡会儿,方便吗?马远知道文心刚是城里工作的孩子,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是非常地累了。马远就叫文心刚到里屋去躺一会儿,等他老婆回来就做饭,饭好了喊文心刚。
马远夫妇把晚饭做好了,马远轻轻推开文心刚睡觉的门,听见文心刚在说胡话,文心刚不停地喊:“刘云,我回不来了,刘云,他们都不配合我,刘云,我不行了!”马远以为文心刚在说梦话,上前把文心刚摇了一下,仍不见文心刚醒来。文心刚不停地喊刘云,不停地说他们不配合自己。马远把文心刚脸上蒙得紧紧地被子揭开,马远看到文心刚面色通红,满脸都是汗水。马远这才知道文心刚是走热了,突然进了凉房子伤了风,现在正在发高烧。马远摸了摸文心刚的额头,烧得好烫呀,至少有三十九度以上。这怎么办?马远急了。马远知道文心刚刚在说的是胡话,文心刚已处于神志不清了。
马远的家离青牛乡医院还有八公里的路,又不通车。文心刚再不往医院送,就会烧成肺炎,那就麻烦了。马远赶忙叫来了几个人,把文心刚抬到青牛乡医院。到了医院,文心刚的嘴唇也烧起了泡,医生说,再晚几个时,这个病人就危险了,很可能烧成肺炎。马远和他的妻子看着文心刚病成这个样子,眼泪都落下来了。这样一个对人民负责坚持正义的小伙子,想说几句真话,跑这么远来,我马远对不住他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的良心往哪里放啊!文心刚高烧时胡话中就有自己不配合的意思。马远现在是祈求老天爷保佑文心刚平平安安,快点好起来,如果文心刚很快好起来后,马远想把他自己知道的,和自己拍摄的DV带,全部交给文心刚。马远这时才知道,人世间真有好心人和坚持正义的人,这小伙子图的啥,不就是为了坚持正义,不就是对那些邪恶的东西看不下去,才这样做吗?我马远也是一条汉子,自己被他们的小利收买。我的堂弟的冤死向谁诉啊!现在我还没有告诉堂弟媳妇,我马远是个什么东西!为了一点利益,亲情都不要了,良心也不要了。
马远多么想这时候把他知道的事立即全部告诉文心刚。
文心刚送进了急诊室,医生先打了几针“先锋”退热吊液。文心刚的烧降下来了。但文心刚的神志还是不太清醒。马远两口子守了文心刚一夜,文心刚终于醒来了。文心刚醒来第一句话就问马远。“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马远对文心刚说,这是在青牛乡医院。文心刚问“我怎么了?”“你得病了,你昨天睡了就一直发高烧,嘴里还说胡话,非常危险,我们才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感谢你们了,我跑这么远来麻烦你们,我这辈子怎么才能还清你们这份情啊!”马远说“文先生,你说到哪里去了,你为了我们煤矿的事跑这么远来,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就好好地养病,等病好了,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文心刚听了后,热泪簌簌地流下来了。
文心刚烧退了,文心刚是伤风感冒,再加上他一直为采访调查煤矿的事焦虑担忧,急火攻心才发高烧的。文心刚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问题,很快文心刚就出院了。但文心刚的身体有些虚。文心刚半卧在沙发上,他打开手机翻出手机的收信箱,一看,全是刘云的短信,至少也有几十条。文心刚一般不给刘云打手机,他这次出来,都是把手机关了的,这是为了这次采访的秘密性,他尽量不和外界联系。他病了后,刘云再听不到文心刚的消息了。她以为文心刚遭遇到什么不测。她知道采访这样的事件,是非常危险的。刘云怕的是马远和王江海一起串通起来害文心刚。文心刚在四川旺苍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刘云越想心里越害怕。刘云几乎每隔两个小时给文心刚发一条短信。
文心刚看了这些短信,一阵心酸,泪水就从眼眶流出来了。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时的文心刚,心里的各种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这次采访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刘云一次一次地劝他放弃这次采访,他都坚持过来了。当他在北山煤矿犹豫时,于良给他下脆的样子,让他更加对这次采访增加了责任感。平凉在杨发财那里碰了壁,他还是一往无前。现在马远这道关口是否能顺利地打开,还是未知数。前面的路还有多少风险他不知道。
文心刚是八○后的新闻工作者,应该说这一代的新闻工作者,对新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每当文心刚出去和同行们交流时,或者参加业务培训时,同事和导师们都说,新闻要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贴近实际,但在实际的采访中却是另一回事。北山煤矿这样大的事,和老百姓的生死息息相关,却不能如实地报道,自己想采访一些真实情况,竟如此的艰难。文心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文心刚知道刘云特别地挂念。他急忙给刘云发了一条短信:“刘云,我早已顺利的到了四川旺苍,前两天因气候不适应,害了两天病,现已痊愈,四川采访可能有点希望。请你放心,别多操心我,注意保重你自己。心刚。”
文心刚已经出院几天了,他身体已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他给马远说:“马师傅,我准备明天就走了,我真诚地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文心刚不提采访的事,文心刚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自己患病期间,马远一家人这样地照顾自己,已经欠下他们很多情了。马远在文心刚病重时,提到要把北山煤矿的事全部讲出来,但马远在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文心刚病重住院时。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马远看到文心刚病成那个样子,也许是一时的冲动,或者是因为文心刚病危,马远是安慰文心刚的,从此后的这几天里的,马远再没有提及此事了,文心刚也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了。文心刚认为自己的心尽到了,他对得起于良了,也对得起自己记者的身份了。文心刚说完他准备走了,马远没有回答文心刚的话,沉思了一刻,就把文心刚拉到自己的内屋里。马远说:“文先生,自从你得了病,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文先生,你为的是啥?而我马远又为的是啥?北山煤矿没有你文先生的一个亲人,北山煤矿又不欠你文先生一分钱,你却跑这么远来弄清事件的真相,为死难的兄弟们伸冤,你的行为让我马远惭愧呀!使我马远最为惭愧伤心的是,我的堂弟就在那次矿难中死了,我至今还没有告诉堂弟媳妇。我怎样去告诉她,她能承受得起吗?堂弟的儿子还不满一周岁。你可能也听说了,死难矿工们的遗体都被烧了。堂弟不仅没有拿到一分钱的抚恤金,弟媳妇连堂弟的遗体都见不着了,王江海做得多缺德呀!
“焚尸是我和杨发财去干的,王江海答应给我们两人每人十万元钱,事情办完了,王江海只给我们了一半。现在想起来,这个王江海全是骗我们的。******,他不仁我也不义。
“我把那天晚上的情况用我的DV摄下来了。文先生,那天事情发生的情况是这样的:发事当天晚上大夜班是我带的班,一共下井的工人是二十三人。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后,我就回家了。瓦斯爆炸时有四名工人在井外,准备搭支架用的木料,就是他们四人没有出事,其余的工人都死了。惨啊!文先生,他们个个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王江海一是怕承担责任,二是怕这些矿工的遗体被家属们看到了受不了,要找他的麻烦,三是这些死难的矿工的抚恤金要一大笔钱。
“出事的当天晚上,瓦斯爆炸是因为那天的排风扇坏了,我给王江海提了,排风扇坏了,把大夜班取消算了,王江海说,现在天丰市已进入冬季取暖期了,现在是用煤的高峰期,哪能停工,我也没有办法。我去了井下一趟,就闻到了特别异常的味道,知道瓦斯很浓。我又给王江海打了电话,能否停一班。王江海说,让我们这一班,只上五小时可以提前下班。我回来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事了。现在想起来,我太恨王江海了。如果他听我的话,那一班停了就没事了。
“文先生,我现在说话也没有层次了,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事情发生后,王江海的几个保安不准外面的任何人到井口。瓦斯爆炸过了一天后,井里才把排风扇修好,王江海不准别人下井,王江海叫我和杨发财下去,王江海给我和杨发财说,这一次的事你们从头到尾给我处理好,我给你们每人十万元钱。当时我和杨发财利令智昏,见钱把什么都忘了。王江海当时还威胁我和杨发财,如果这件事你俩处理不好,直接的责任是我和杨发财。我们就害怕了。我和杨发财下到井下,一共找到了十七具尸体,还有两具找不到。我们把井下的情况汇报给王江海,王江海说找不到的就不找了,把这十七具尸体拉到后山挖一坑,在尸本上泼上汽油,烧掉后深埋。我和杨发财就按照王江海的指示做了。这些,都是晚上我们两人悄悄地干的。
“当时在干这些事的时候,杨发财给我说,老马,你把你刚买的那个掌中宝拿来,把这些情景录下来,如果事情查出来,我们有个交待。于是,我就把这起事件的前后,和焚尸那天晚上的实情都录下来了。晚上没有录好,迷迷糊糊的不很清楚,我又是刚学的。”
马远说到这里,把已经准备好的几盘DV录像带,双手交给了文心刚。文心刚接过这几盘录像带,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文心刚紧紧地握住马远的手,久久不松。文心刚不知道给马远说什么,他哽咽了。
马远接着说:“文先生,我的堂弟死得好惨啊!”马远不停地擦眼泪。“文先生,这次我马远就把我堂弟的事托付给你了。这样,我总算给堂弟媳妇有个交待了。还有,文先生,你回去后,给于良说,要注意杨发财这个人,杨发财他是王江海的人,这个人靠不住,尽管我们以前都是朋友,我从这次事情中看出来了,杨发财是个特别有心计的人。文先生,我给你的这几盘录像带你一定要保存好,你不用了,就给我寄来,如果让王江海知道了,可不得了,那我只有不在北山煤矿干了。就是不在王江海的煤矿干,王江海都不会放过我的,王江海这个人我清楚,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回去后,你到我这里来的事,你不要给任何人讲,除了于良外。王江海天丰市的后台硬哪,一般人都知道,都不敢惹他。他为啥敢把死难的矿工的遗体烧掉,那还不是他天丰市张家那几兄弟有势呀。你自己也要小心哪,你虽然是记者,他们明的不敢来,暗的敢来呀。这事总之要随时小心。
“你把片子做出来了,你也不要在天丰市放,拿到北京去放,把这些人好好地收拾收拾。
“至于我自己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我全部承担,我是不会推卸的。我给王江海申请取消那天晚上的大夜班时,于良可以作证,还有杨发财也在场。后面我又给王江海打了电话,值班室的两个发矿灯的工人都知道,王江海就是不听呀,我也没办法。当然我也有责任,我把工作安排好了我就回家了,我没有带好班。这个责任我是要负的。王江海给我的钱我可以退他,现在我太后悔了,这是黑心钱哪,拿不得,要报应呀。”
文心刚把这几盘录像带编上M-1、M-2、M-3。
文心刚把马远这里一切想要了解的和采访的,都了解采访了。文心刚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对马远的感谢。马远把文心刚送上火车,他与文心刚紧紧地握住双手不放,就像是两位一同战斗过的亲密战友,更像是同患难的兄弟。文心刚紧紧地抱住马远,文心刚说,他的片子一旦做好了,就告诉马远,在什么地方播出,现在他还定不下来,等回去认真考虑好了后再说。如果马远回到天丰市北山煤矿,一定要到天丰电视台来,文心刚要好好地招待他。俩人含泪告别。
文心刚上了火车,心情澎湃,立即就给刘云发了一条短信:“采访成功!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心刚。”
刘云吃过晚饭后,回到宿舍,对着镜子仔细在画自己的眉毛,罗珊问刘云,“晚上有情况吗?”刘云说“我去火车站接个人。”“接谁呀?还要武装一番。”“那你管不着。”“是接文心刚吧?这小子探亲该回来了,假期也快到了。”“这是我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看你神秘的样子,好像有多少隐私似的呀,我还不清楚你。”“和你开个玩笑,文心刚马上就到了,我就是去接他的,你去不去?”“文心刚这小子,看见我就不顺眼,况且我也没有那份艳福呀,你去吧。见到文心刚,说我向他问好。”“保证把你的问候带到。”
刘云画完淡妆后又到鲜花店,买了一束文心刚特别喜欢的马蹄莲。匆匆地搭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火车站赶。刘云到了火车站,下车的人已经纷纷出站了。刘云看了看手上的表,怎么回事,明明还有十五分钟才到点,这趟火车提前进站了?
出站口拥满了来接人的人群。也有人走出检票口了。刘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出站的每一个人。
文心刚个子高,刘云已看到文心刚了。走在文心刚前面的,是个戴着墨镜的中等个子的小伙子,文心刚的后面,挨着两位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打扮也很时尚。后面两个戴墨镜的年轻人,个子与文心刚的个子一样高。文心刚这个目标,刘云很容易盯住,只要把这三个戴墨镜的人盯住了,也就盯住了文心刚了。
文心刚已走到出站口了,当文心刚把车票递给检票员的那一刹那。后面戴墨镜的那个大高子,把文心刚搡了一把,前面那个戴墨镜的小伙子“唉约”了一声。回过头来愤怒地骂文心刚,瞎眼了!文心刚来不及给这小伙子说声道歉,这小伙子就一拳打在文心刚的太阳穴位上,文心刚两眼冒火星,一下就昏倒了。后面两个小伙子装着来劝架子样子,一下把文心背上背的背包给抢走了。车站门口立刻混乱起来了,刘云也看不见文心刚在哪里了。刘云只看见这三个戴墨镜的小伙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后,很快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驶而去。
刘云大声地喊:有人抢东西了!有人抢东西了!警察同志,有人抢人了,快来呀!等警察赶过来,抢文心刚东西的三个戴墨镜的小伙子,早已驾车离开了车站,无影无踪了。
文心刚苏醒过来了,文心刚的头还有点儿晕。刘云上前一把抱住文心刚,你的背包被人抢了!文心刚一看自己背的背包果然没有了。文心刚又昏过去了。警察把文心刚扶起来。扶到治安室,给文心刚喝了一些水,文心刚才清醒过来。文心刚看到自己的背包被抢了,精神一下垮了。刘云扶着他,他一句话也不和刘云说。刘云知道文心刚的背包里有重要东西,刘云只能不停地劝文心刚,说我们现在就去报警,或许会把东西找回来,文心刚只是摇头。
文心刚的太阳穴被刚才那个戴墨镜的小伙子打出了一大红包,刘云要文心刚去医院包扎一下,文心刚还是只摇头。
刘云和文心刚赶到派出所,把火车站被抢的事报了案,派出所的人说尽快地查,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刘云和文心刚两人痛苦熬药地过了一夜,文心刚早上起来还是不说话,文心刚的精神受到很极大地打击,文心刚痛苦极了。他的DV摄像机丢了和其他东西丢了就算了,可包里有马远交给他的三盘DV录像带,是绝对不能丢的。文心刚离开马远时,马远再三给文心刚说,要保管好磁带。这下怎么向马远交待呀!
早上,刘云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是抢人的小偷逮住了,文心刚的包也找到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刘云立即打手机告诉文心刚,文心刚开始以为是听错了,等刘云反复地说了两遍,他才相信刘云说的是真的。文心刚迅速地跑到公路上,和刘云搭了一辆巴士,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把包交给了文心刚,文心刚高兴地不得了,也没有检查里面东西全不全。文心刚看到那部DV摄像机,文心刚想,小偷要抢的就是这台摄像机,只要摄像机在,那其他的东西肯定在,这小偷他们不会拿磁带的。刘云和文心刚回到电视台,打开背包详细一检查,背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在,独独不见了那三盘磁带。文心刚打电话问派出所的办案人员,小偷现在哪里,派出所的办案人员说,小偷把东西归还了,罚了五百元钱就放了。
文心刚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小偷偷东西不拿摄像机和其他的东西,专拿磁带,你不觉得可笑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小偷啊!文心刚思怔了一阵,他觉得这次他的行动,一直在被人跟踪,如果不是被人跟踪,他下车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而且他们专为那三盘磁带来的。
那又是谁知道自己的行动呢?文心刚分析了几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杨发财给王江海打了电话;第二种可能是杨发财的堂弟给北山煤矿打了电话,北山煤矿有人把自己的采访情况告诉了王江海;三种情况就是马远了。文心刚不知道是哪一种可能。难道罗珊提前知道文心刚回来?这种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罗珊知道的时间太短了,况且罗珊不知道文心刚去干啥了,她只知文心刚探家去了,罗珊也不会干这种事的。这几个戴墨镜的人看来是提前准备好了的。文心刚排除了马远的可能,文心刚又排除了杨发财的可能,最后文心刚分折,最有可能是杨发财的那个在北山煤矿干活儿的堂弟了。
文心刚接到李卫东的电话,李卫东让文心刚现在就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有重要事给他说。文心刚进了李卫东的办公室,李卫东脸上非常的难看,李卫东对文心刚说,“文主任,你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你虽然年纪不太大,但你已在电视台干了好几年了吧。有些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没有人安排你就去采访突发事件啊?刚才张副市长打电话来了,让我把自己的人好好管一管,私自跑到北山煤矿采访,这还不说,还到了甘肃和四川,他也看到你用DV拍摄的录像带,你看这性质算什么?我都不好说了。你是天丰电视台的名记者,说心里话,我是不想因这事批评你的,但张副市长他会同意吗?文主任,我们干的这一行,你应该是清楚的,有的事不能采访的就不要采访,有的事不应管就不要管。张副市长发火了,这不是我和你过不去。这样吧,你写个检查,再停职一个月,也算是个处分嘛,我好在张副市长那里有个交待,你要理解我。你对这样的处分有什么意见现在就直说。”
文心刚听完李卫东的话,二话没说,就离开办公室了。李卫东认为文心刚是同意了这样的处理意见。李卫东对文心刚的这种态度已习以为常了,也就不和他计较了。文心刚回到宿舍这才如梦方醒,文心刚开始认真检讨自己从事的职业了。文心刚认为,新闻就是政治,以前文心刚把新闻当作是政治的一部分,现在文心刚认识到,这是错的,新闻比政治还政治。文心刚对政治已有了新的认识,政治是什么?政治应该有四种内核:一种是骗术,老练的官员他们在台上大讲特讲清廉,但他们在暗地拼命的捞财。第二种就是玩权术,术是什么,术就是经过无数次冶炼达到高超的技巧,明明他在演戏,你又看不出他的蛛丝马迹。他们几乎有好几种面具,在不同的场合戴不同的面具。他们在背后用刀子捅你,表面上总是装作特别关心而且无为不至。第三种就是获利,这是政治的终极目的,当然也有精明的政治家给人民谋利益,但他首先要给自己谋好了利,才有资格给人民谋利益,他手上没有权利和物质,他又怎么给别人谋利呢?而一般搞政治的人基本上先给自己谋利的。就如现在的权钱交易,买官送官,这都是为了媒利。第四种就心狠手辣,他们整人不眨眼,如果有人和自己的政见分歧,他们不择手段的把你搞倒,直至永不翻身。
文心刚认为自己太不适合搞政治了,不适合搞政治,也就不适合干新闻这项工作了。文心刚想起了去甘肃平凉的车上,遇到的秦汉。文心刚就有不想干新闻工作的想法了,他想从事文学。文心刚想把天丰市所发生的故事写成一部小说。同时文心刚还想和秦汉合作,一同完成这部书。于是文心刚就立即和秦汉联系。秦汉在电话里说,他在车上第一眼就看出来文心刚的性格,他认为文心刚不适合干新闻工作,文心刚把事物看得太透了,但又不入俗,这与他从事的新闻工作是相悖的,迟早他是要摔跟头的。才过了十几天,事情就发生了。像文心刚这种人,搞文学创作最适宜,所以,秦汉满口就答应了。
文心刚很快写了一份辞职报告,文心刚打算辞职了,但文心刚没有和刘云商议,文心刚怕刘云阻挡他,还怕刘云心里承受不了。因此文心刚没有征求刘云的意见,自己一人就这样决定了。文心刚对电视台,对天丰市都麻木了,在他心里,这里的一切都消亡了。对于刘云,文心刚心里也是说不清楚的,他只是想和刘云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同事关系。当他热烈地去拥抱刘云时,刘云没有给他回赠热烈,他对刘云的爱,也大幅度地降温了。但是,刘云是他的初恋,初爱的火种是不容易熄灭的。
文心刚除了刘云还深藏在他心里,天丰市的一切把他磨光了,磨光后留下的光斑,会成为他生活里的一座里程碑,他会从这里出发,重新回忆起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他会用文字把这些记忆记录下来。
文心刚要走了,但他还有话想给刘云说。不管怎么说,文心刚心里还是非常的惦念刘云的,这和他现在复杂的心情是分不开的。文心刚曾经对刘云特别的喜欢,他一度甚至狂烈地爱过刘云。因此,文心刚在离开天丰市时,他最舍不得只有刘云了。
文心刚约刘云来到了月光茶楼,文心刚并没有被那次和刘云尴尬的约会影响情绪。文心刚是带着要走的心态,来和刘云谈他辞职要走的事。这时他对刘云没有从前那样的负担。不过他俩同事之间的友谊却难分难舍,毕竟文心刚和刘云是出生入死的同事,他们一起采访过反暴斗争,他们一起采访过天丰市北山牧场的地震。平时他们是一对大家称作的黄金搭档。当刘云与文心刚来到月光茶楼,刘云以为文心刚约她到这里来,文心刚会向她表白他的心。刘云这一段时间里,对文心刚产生了很深的爱意,这是刘云对文心刚新的认识的收获。文心刚这种为正义而现身的年轻人,现在到哪里去找?刘云属于那种清高不容易接近的人,但刘云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和文心刚的心灵深处是相通的,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障碍。只是认识文心刚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埋在沙砾里的玉一样,要有耐心地不停的深挖,才能见到它的光彩和质地。如果现在文心刚拥抱她,吻她,刘云就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嘴唇启开。
文心刚叫刘云喝茶。文心刚对刘云说:“刘云,你相不相信这次抢我背包的背后策划者是张名达?”刘云听了文心刚的话,简直认为文心刚是因磁带丢了意识混乱了。“你有证据吗?”“刘云,前天李卫东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李卫东说,张副市长打电话来了,说我私自到煤矿去采访,还去了甘肃和四川,张名达要李卫东好好管管我。李卫东让我写份私自采访重大事件的违纪检查,还要停我一个月的工作的处罚。李卫东说,张名达已经看到了那三盘磁带了。这说明那三盘磁带就在张名达手里。你说是不是张名达策划的。”
刘云没想到真是这么回事。“现在的人真不容易看透呀!张名达口口声声说,记者要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要报道老百姓的冷暖,新闻要讲真话,要实事求是。他作为一名副市长,怎么干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不可思议!”
“刘云,你知道那三盘磁带是怎样来的?那三盘磁带,是马远见我高烧到快要不行了,他心软了才答应给我的。”“什么,你在四川得的病还那么严重啊,你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和打电话?”“当时我已昏迷了,是马远他们把我抬到七公里之外的一个乡镇医院,马远家到乡镇医院没有公路。马远在我离开他时,再三地说,磁带要保管好,用完了给他寄去,现在我怎么向他交待呀。我还答应马远,把片子做出来,到哪个电视台播放告诉他,现在一切都完了。”
“心刚,不用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把磁带搞出来。”
“刘云,你是在说梦话吧?磁带在张名达手里,谁能搞出来。磁带上的那些资料能让张名达丢官的,他会放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或者他已经毁了。”
“刘云,我已经辞职了。”“什么,你说什么?”刘云非常的惊讶。“我已经正式辞职了,李卫东也批了。”“心刚,你不要开玩笑好吗?我们现在在说正事。”“我真的辞职了,昨天我把辞职报告递给了李卫东,今天他也给答复了。他们也研究了,说强扭的瓜不甜。”“心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我跟你商量,你要阻挡我。怕我们各自坚持自己的意见,影响朋友关系。”“心刚,你怎么连一点儿挫折都经受不起,不就是一次采访失败了,单位处分了一下嘛,那有什么了起的!电视台不是经常处罚人吗?况且电视台这样的单位好进吗!”
刘云显得异常地激动和气愤。
“刘云,直到现在你都不了解我,我的性格不适宜干电视新闻这项工作,新闻工作从某种角度看,纯粹就是政治。我的性格和气质现在看起来,不适应政治斗争的环境。我喜欢那种直抒己见,说实话,抒发实情的工作。”
“心刚,我劝你再考虑考虑,你听到天丰市新闻单位的人们咋说的,说我和你是一对黄金搭档,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上次我们采访反暴斗争是多么的融合和互补。而且现在你在天丰市也有一定的影响了,也可以说你在电视行业也做出了一定的成绩了。我想,如果我们一直长期合作下去,我们一定能做出更好的片子。心刚,你就不要走了吧!我知道上一次我在这里伤害了你,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分离。”
“刘云,你就不要劝我了,你越劝我我就心里越难受。天丰市只有你是我的牵挂了,你就让我出去闯闯吧!中国这样大,我就不相信我文心刚会被天丰市这棵树吊死。”
刘云知道文心刚已铁了心,无法再让他改变主意。
“既然你已铁了心,我也没有能力把你说服,那你计划到哪里,准备干啥?”“刘云,我计划先去北京看看,如果北京能呆住,我就在北京发展。”文心刚没有给刘云说他是去找秦汉,他想搞创作,写小说。
刘云说:“心刚,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朋友,头几天我想,你这次回来,我有个心愿,现在你要走了,那就先放一放。你走远了千万不要忘了我这个远方的朋友啊!”
“怎么会呢,刘云,也许我在外面的动力就来自你的祝愿。”
“心刚,你出去一定有困难,你什么时候有困难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说,不要不好意思呀,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困难。我上次给你卡上打的钱你就不要还了,明天我再给你打些,我们家今年的棉花收成不错,我知道你家里困难。”
“那怎么行,我再困难也不能花一个女孩子的钱。”
“你又来了,你这样不分轻重的固执,出去要改一改,钱的事我说了算,你要还我的话,你就没有把我当朋友。”文心刚知道刘云是从心里对他关心和爱护,也就不再推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