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香美人喝酒,酒喝多了,所以才会……我也不知道我做过什么,那时我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我没想到我会对丹娘做那种事。”张朔奕一脸惭愧地说。
唐雨合想起那天夜里无意间看到张朔奕在香美人喝得酩酊大醉,是她建议秦丹娘让他在香美人留宿的,只是没想到竟因此而发生了这种事,更没想到因此而断送了一条人命。
“你还是不是男人?有胆子做,为什么没有胆子承认?秦丹娘只是个女人,她也知道为心爱的男人牺牲自己,你是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贪生怕死,做缩头乌龟!”
张朔奕低头不语,任凭唐雨合责骂。
“你知道吗?昨晚上,我去看过丹娘,她说她生无可恋了。就因为你辜负了她的情义。她是为你而死的!”
张朔奕伏在坟头,大声痛哭。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你才后悔,你就算是哭死了,丹姐姐也不会再活过来。你就是一死也难赎你身上的罪!”
“五妹,我……”
“别叫我五妹,我没有你这样的义兄,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唐雨合大声说着毅然转身离去。她的心里已决定此后与身后的这个男人再无任何瓜葛。
这一晚,唐雨合彻底失眠了。
她看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家,想着那个似爹非爹的亲人——思想迂腐而性格懦弱的王坚!还有那个负心汉张朔奕!突然有个强烈的意念蹿了出来: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家!离开这个令她伤心讨厌的地方!离开这个没有人身自由的牢笼!
天蒙蒙亮时,她已完全坚定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于是她简单地拾掇了行李,准备了一些银票。然后又重施故技,通过飞索离开了王府。
到了大街上,看着茫茫前路,她不知何去何从,于是只信步前行。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香美人”故居,只是此刻的“香美人”已不复当初的光彩,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幅颓败的景象。
唐雨合触景伤情,感慨不已。
突然背后有人叫喊:“抓小偷!”
话音刚落,唐雨合只觉有人撞了她一下,那人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后面有一大群人边追边喊。只是那人身手敏捷,后面的人始终追她不到。
唐雨合的职业反应使她立刻冲上前去追捕那个小偷,那小偷也当真了得,不一会儿将一干人等远远抛诸脑后。最后唯有唐雨合依然如影追随。
不知过了几条马路,过了几座桥,唐雨合终于追上了那人,刚想出手逮捕他时,却不由愣住了。那人竟然是翟飞凤!
翟飞凤比她更吃惊,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雨合?”
“对呀,你真是飞凤?太好了!”唐雨合雀跃不已。
两个故友重逢在另一个时空,这是叫人多么不可思议又叫人多么开心的事啊,于是两人不由得相拥而泣,手舞足蹈。
“飞凤,你是女警,怎么会去做小偷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唐雨合见翟飞凤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由地问她状况。
“唉,一言难尽,还是先说说你的吧。看来你比我混得好多了。”翟飞凤长吁短叹。
唐雨合黯然神伤,将自己的经历毫不保留地告诉翟飞凤,完了她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此番我离家出走,抱定不再回去了,只是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呵呵,这么说来,我们是同命相连了。我也是偷逃出来,流落街头,我们正好结伴闯荡江湖。”翟飞凤也简单说了她的遭遇,她说她醒来时成了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本来生活也还幸福,后来因为父母逼婚,她才潜逃出来,不得已以盗为生。
“我这里有些钱,你以后别去盗窃了。我们还是想想办法,要不做点小生意吧。”唐雨合开始谋划将来。
“除了打架抓人,我其他什么也不会。”翟飞凤苦着脸说,她出身环境优越,从小养尊处优的,自然什么也不会。
其实唐雨合也不懂做生意,她跟翟飞凤是半斤八两,两个人都好玩,不太务正业。如果是现代,她们还可以施展她们的一技之长,更有很多机会谋生,因为社会并不歧视女人,但在古代,对于女人来说,谋一份差事并不容易。于是当下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
生存的问题第一次严峻地摆在两个现代女性面前。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前方突然贴出招兵广告。立即便被人们围拢了来。
唐雨合心念一动,对翟飞凤说:“飞凤,我们去体验一下军营生活如何?”
“好玩!我也正愁一身功夫无用武之地呢。”翟飞凤马上附和。
于是两人易了男装,化名为唐宇与翟小飞前去军营报名。
此次选拔人才的主考官正是邢枫。
唐雨合怕他认出自己,便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灰。
翟飞凤远远地看见邢枫,问唐雨合:“那就是你说的长得很像皱句礼的邢枫将军了?”
“是呀,他还曾救过你呢,你难道不认得他?”
“我醒来时一个人也没有。只看到有张留条,说有朋友会来看我,让我在那等着,我以为是我家里的人来抓我回去,哪敢逗留,所以就走了。”
“难怪我去找你时扑了个空。”
“原来他说的朋友是你!要是知道是你,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走。”两人说着走上前去登记。
唐雨合低下头去,不让邢枫注意自己。而翟飞凤却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下邢枫,低声说:“雨合,他可比句礼长得更帅,更有气质!”
“好朋友不可以这样损对方的男朋友。” 唐雨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选拔过程很简单,就是互搏,分拳脚兵刃两局。唐雨合翟飞凤虽然在五大三粗的男兵面前显得娇弱,但她们俩都是训练有素的女警,身手不凡,很快便从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主考官邢枫的赞赏。就这样,她俩混进了军营,脱了红妆穿起戎装,做起了“花木兰”。
军营的生活并非如唐雨合翟飞凤想象那样的好玩刺激,超强度的训练很快让两个女人初时的喜悦化为乌有。尤其是翟飞凤大叹苦水说,我们读军校时也没有这么累呀。唉,早知如此,我就不来当兵了。每当此时唐雨合就安慰她说这样至少比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强多了。翟飞凤大为赞同,于是便不再发牢骚了。
虽然军营的生活比较沉闷,但她们还是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混在一群大男人中间,与他们称兄道弟,自然与女人相处别是一番滋味,而且翟飞凤很快迷上了两个年轻帅气的将军邢枫和朴湛,于是开始做她的白马王子梦。而唐雨合也抛开了秦丹娘的阴影,融入到这个崭新的生活中。同时她也将视角拓宽,开始关注这个时代的命运,这场战争的命运。
在这里,她还交上了两个异性朋友:第一个是晋国宝,也就是那个曾与她比试臂力的瘦子。唐雨合对他并不陌生,史书上记载此人最后会叛国向蒙军投诚,招降王坚时被处死。她本以为此人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相处中她发现他人还不错,不但随和率真,而且也有自己的思想,对唐雨合尤其照顾。看来历史也不全然正确。
唐雨合曾问他:“你怎么看当下国势?”
晋国宝长叹说:“离亡国不远矣。”
唐雨合又问:“为什么?”
晋国宝说:“我大宋重文轻武,不懂用人,以至失去半壁江山,而南宋的君王却个个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只想称和,全无斗志,试想这样的国家又叫人怎么乐观得起来呢?”
唐雨合觉得此人不一般,他的眼光竟能超越当时,与后来的史实相吻合。“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跳槽?”
唐雨合觉得用“叛国”这个词沾污了朋友,而“跳槽”这个词不但委婉而且更确切。其实在她看来,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人哉!弃暗投明乃人之常情,没历史上说的这么严重。
“跳槽?”晋国宝不解其意。
“哦,跳槽的意思就是挪个窝,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
“如果我说有,你会看轻我吗?”
“不会。在我们那儿,跳槽很平常。何况是我,我也会弃暗投明的。”
“你既然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我就实话告诉你,为这样一个国家,为这样一个君王卖命,我觉得不值得。”
“我能理解。”
晋国宝大有知音之感,自此对唐雨合更好了。两人相谈甚为投机,常常成双入对出入,惹得翟飞凤误会他俩在谈恋爱。
唐雨合哈哈大笑说:“他都能做我爹了。”
翟飞凤说:“有什么关系,现在实兴这个,何况这是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更不足为怪。”
唐雨合说:“我们是新女性,怎么可以如此委屈自己。”
翟飞凤便问她有没有打算在这里找个男朋友。
唐雨合说自己还是忘不了句礼。
翟飞凤说:“邢枫与句礼长得那么相像,你干嘛不考虑他呢?”
唐雨合说:“你不会明白的。”
翟飞凤眨眼说:“你如果不考虑的话,不要后悔哟。”
唐雨合便开玩笑说:“怎么,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翟飞凤说:“如果他是句礼,朋友夫不可欺。但他不是句礼,我就算这样做也不算对不起朋友吧。”
唐雨合嘴上说“你爱追便追”,但心里却莫名地有股酸味。
由于晋国宝的心不在这里,训练时经常会走神,于是处罚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军中的人见了他都很讨厌,只有唐雨合对他依然友善如昔。有一天,晋国宝告诉唐雨合,他要走了,偷偷地潜出军营,去寻找另一个明主。唐雨合叫他不要走,她不希望他走上那条死路。但晋国宝意念已决,唐雨合挽留不住,只能目送他离去,临走时,晋国宝留了一把剑给唐雨合作留念,这把剑叫碧玉剑,通体碧绿,晶莹锃亮,一看就知道是把绝世好剑。唐雨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相赠,于是她赠了他一句话:如果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晋国宝却只是笑了笑。
第二天,军中发现晋国宝溜走了,便四下通缉。唐雨合很为他担心了一阵,后来听说找不到他的踪迹,不了了之。唐雨合心想:他可能已安全离开国境,向蒙军投诚了吧。
唐雨合的另一位朋友便是腾浪。腾浪是军中一个很显眼的人物,因为他武艺惊人,深得王坚和张珏器重。唐雨合十分佩服他的箭术,于是她缠着他传授几招,要知道她的枪法是一流的,但射箭不同于开枪,要做古代的一名高手,箭术是必不可少的。腾浪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唐雨合功夫底子好领悟力又高,很快箭术便飞速猛进,成为军营里一名神箭手。晋国宝走后,唐雨合便专心练习箭术,于是与腾浪便成了好朋友。
这样唐雨合的军营生活虽然单调累人但还算惬意,唯一令她尴尬的是解手问题。女孩子家就是麻烦。尤其是每月月例来的时候,唐雨合和翟飞凤就要十分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她们一般不去公众茅房解手,而选择去那专为将军使用的小茅房,里面不仅有木门隔开,而且很少有人来此。
这天唐雨合刚好来月例,恰逢她值夜班,她百无聊赖地四下巡逻,无意中来到了将军营帐附近,心想:最近战事吃紧,听说邢枫朴湛留宿营中了,这里必然是他们住的地方。当下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邢枫朴湛他们俩在做什么。
她轻轻掀开帐帘一角,往里探看。
只见邢枫和朴湛两人正秉烛促膝,喝酒谈心。
“不知五妹去了哪里。她一个孤身女子在外,我很担心会出事。”朴湛双眉紧蹙说。
“别担心。我想她只是心情不好,在哪躲一段日子,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邢枫嘴上在安慰,心里却也很不安。
“你认为她会回来吗?”
“难道你认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吗?”
“如果她是五妹,我相信她会回来,但她不是五妹,她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朴湛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邢枫颇为诧异。
“大哥,其实真正的五妹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五妹并不是清泠妹子,她叫唐雨合,她说她是从八百年后的未来世界来的。”
“有这等事?”
“我本来也不太相信,但仔细想想她的一言一行,确实不太像现在这个年代的人。”
“是啊,她说话的口气,行事的作风都超乎常人,就连唱的歌也很奇怪。”
“你听过她唱歌?”
“哦,她教我唱一首英文歌,叫什么马艾哈他为我够王爱的够王(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竟有这么奇怪的歌?是什么意思?”
“爱无止境。”
“呵呵,有意思。对了,大哥,你认为真有时空穿梭这回事吗?”
“我听师父说过,宇宙是个神奇的大时空,由无数种不知名的东西合成,若在某些超强力量的影响下使这些东西发生改变重新组合,那么时空也会随之转移。所以时空穿梭并非神话,只是现在的科技水平尚没有达到这个地步无法实现时空间的旅行。”
“如果她真是未来世界的人,那么她这一走,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朴湛黯然神伤。
“我想她会回来找你的,你和她还有婚约呢。”
“唉,我也希望如此。但她会不会知道我在等她?”
“你很喜欢她?”
“是啊。这种感觉是我对清泠妹子从未有过的。但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感觉。”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吧。否则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同意与你定婚的。”
“那么大哥,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有一个吧,但是她心中另有所属了……”
“不会吧,大哥你这么优秀,那女孩竟然不喜欢你?太没眼光了。那女孩又是谁呢?”
“算了,既然不属于我再提她徒增伤感,我们还是谈点别的话题。”
当下两人将话题转移到时事与此次作战策略上。唐雨合便走了开去,心想:邢枫说的那个女孩会是我吗?为什么他会认为我喜欢朴湛呢?他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她正想着,突然想去解手了,于是往那小茅房走去。
她侦察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这才放心轻轻推门而入,换了宝贝,解得手出来,舀水冲洗后,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竟是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