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亮光重新恢复了,她大喊了声“薛笠”。
额头酥痒酥痒的,抬起袖子拭了一下,门外的薛笠答应了一声就朝这边走过来,她抬起脚就走,突然面前“嗖”的又吹来阵冷风,她一转过脸,突然觉得一个白花花的物体朝自己面前挨近过来,“啊”紫陌闭上眼睛一下子大声叫了起来,脚下却没停留,朝薛笠来的方向奔过去。
突然又感觉被一个重物重重地砸在了脑门上,紫陌吃痛后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薛笠刚倒水回来,听到紫陌在堂屋里面急切地喊,连忙放下水杯朝里面走去,哪知刚到门口,就听到紫陌大叫一声往外跑,接着被门槛绊住了脚摔个嘴啃地,薛笠急忙跑过去,扶了人事不省的紫陌坐起身。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些动静,薛笠朝后一望,妈呀,已经断了一天气的马老师嘴里“咯咯”两声异响,突然“呼”地直着腰坐起来,他抱起紫陌就朝外跑。
这里四处闲坐的人听到紫陌喊,早就围了过来,当人们看到里面的一幕,纷纷大叫“诈尸了,诈尸了”,四处一片荒乱。
薛笠没顾得上去看那尸体的情形,他连忙背起紫陌,在人们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偏房,将紫陌放到床上去,喂她喝了一点水。要是姑姑在就好了;可是这人,好好的,怎么会诈尸呢?
外面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天已经擦黑了。薛笠连忙出去找了个人给姑姑带信。
后来,听人说“坐起来了,坐起来了!”薛笠知道肯定是那尸身有了反应。天越来越黑了,如果今天姑姑不来,今天夜里说不定这里会出什么乱子。
薛笠就在床前看守着,紫陌仍是昏迷不醒。听人说,已将那尸身用粗麻绳绑在了门板上,还放在堂屋里。外面不相干的老人小孩都被撵了出去,大家都没吃饭,只留二十多个壮汉在那看守着。
外面起风了,呼呼地吹着。大家都没怎么出声。好在八点多的时候,姑姑终于来了。她先来看了看紫陌,然后到外面不知怎么弄了一碗黑呼呼的水来给紫陌喝下,又嘱咐薛笠好好看着,这才去堂屋。
晚一些时候,又听人说姑姑给那尸身的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纸,那尸身才不再一次次坐起来,嘴里也不再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紫陌只觉得周身酸痛酸痛的,迷迷糊糊的,到了早上也不想醒来。姑姑和薛笠一夜没睡,一个在堂屋里摆设布置,一个在紫陌这里看护。第二天早上刚蒙蒙亮,姑姑就找人把紫陌背回了家里,又给她喝了些东西后,才又急匆匆地去了马老师家安排后事。
快中午的时候,紫陌醒来了,浑身还是酸痛,头更是痛得抬不起,薛笠喂她喝了些稀饭,看她难受得不想说话,责备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姑姑说等马老师的头七过了,紫陌就会完全好了。
紫陌精神很差,一会儿模糊觉得在学校给学生上课,一会儿又在菜地里除草,一会儿看见流着鼻涕的马老师的女儿在啃干馒头,一会儿又看见薛笠站在床前,但不管哪种情形,总觉得心里面堵得很,想哭又哭不出来,又无奈又忧伤,扯得心肝都是疼的。就这样在迷糊不清里,紫陌在床上躺了三天。
终于到了马老师的头七,姑姑交待薛笠说这一天很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紫陌下床。
这一天的夜里,屋外除了时断时续“呜呜”的风声外,连村子里的狗都没敢叫一声。天色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家家户户早就熄了灯上了床,姑姑也早就交待马老师的家人,让他们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门上加两把大锁从里面反锁。姑姑在紫陌床前点了很多灯,又在外院和堂屋的门上布置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薛笠没见过这阵仗,也没见姑姑这么严肃过,心里也不自觉地打起了鼓。
十一点半的时候,屋前一阵大旋风吹过,那“呜呜”的声音又响起来,与以往风吹的声音不同,这回就像女子凄惨的哭声一样,在深夜里低低盘旋,像在诉说着什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一会后,又盘旋着走了。
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薛笠刚要放下心来,却见床上紫陌的脸越来越白,手不停地抽搐着,就连忙喊了姑姑来看,姑姑就去那边拿了银针来,一针一针扎在紫陌的胳膊和腿上。
马老师家却是另一番景像:先是一阵大旋风在屋前屋后绕了几道,然后外院的门就“啼哩哐啷”地响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大,屋里面的人死死地蒙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马文馨的父母偷偷地躲在屋子里哭,也不敢出去看。突然“咔嚓”一声,外院前两天重新钉了几个木杠子的门不知怎么被弄烂了,一阵狂风打着卷冲了进来。
刚冲到堂屋门口,却停了下来,似乎忌惮着什么东西,最后又东旋西旋,旋到了猪圈那,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旁边堆着干木头的剁子倒了下来,那圈里的母猪“嗷嗷”叫了几声,就再无声息了。然后那风又卷起廊下放着的锄头镰刀等物,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后,才又打着旋冲了出去。
这边厢,紫陌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明明自己刚才躺在床上,怎么这回觉得这么难受?
一阵狂风又卷过来,紫陌觉得身上似乎要爆炸了,四周忽明忽暗的,似乎又来到了村口的那条岔道上。一阵自行车铃响起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骑着自行车往前冲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骑那么快,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突然拐弯时,才看见前面一个庞然大物,一瞬间车子就冲上去了,一点捏闸刹车的时间都没有,“哐当”一声响过,头重重地撞在了那团大铁皮上,人又向后飞弹开去。。。刹时脑袋里面“嗡嗡嗡”地响着,那痛楚越扩越大,漫延到全身,痛得想要昏死过去,,,
姑姑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上却没停下,银针一根一根地往紫陌头上扎过去,而床上的人却没有一点知觉。
紫陌又觉得自己醒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都碎了,哀伤、无奈和愤恨满满地充盈在她心里,她坐下来低低地哭泣起来。
只听得周围有人喊着“紫陌,紫陌,马紫陌,快回来!”
艰难地睁开眼,定了好一会神,才看见是薛笠和姑姑站在床边上。紫陌的手还是无法动弹,只低低地嚷着:“好痛,好痛”
姑姑连忙又拿了些水给她喝了,才好了一些,就断断续续地把刚才的事跟姑姑说了一遍。
姑姑沉吟了一下,快步走到外面对着院门说:“。。。尘归尘,土归土。。。既然你已经走了,就不要再来骚扰这里的人了。。。”
隐约听了两句,紫陌困得想睡,但就是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不让她睡,不一会,身上又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这次就像几匹马把身体向不同的方向拉,四肢百骸就像要一寸一寸地断掉一样,“啊”地一声,又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