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指天的运行,或天运行之规律。“健”即刚健不屈。意为:天的运行是不受人世的兴衰治乱的影响,按自身的规律,永恒不止地前进。因此,将刚健视为天的高尚品格。《易传?乾文言》盛赞这种品格:“大哉乾乎,刚健中正。”天具有刚健的高尚品格,因此企盼人效法天,刚健不已,自强不息,胜而不骄,败而不馁,不因艰难而阻,不因险境所挡,一往无前,努力进取,永无止境。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即柔顺之意,柔顺是“地”的性格,主要体现在:“地”幅员广阔,其体深厚,无所不包容,它生长万物,滋养万物,而万物并蓄。“天地合气,万物自生。”因此,期望人在效法“天”的刚健的同时,还要效法“地”的柔顺,培养出博大胸怀、包容宽厚的高尚品格。《易传?坤文言》赞美坤的品格:“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因此,人的素质和境界要有风骨与志气、有风度与气概,具有这种天下为公、宽厚为怀的品德,就是“厚德载物”。
在清华的日子里,梁启超与学生们朝夕相处,“感情既深且厚”,“觉无限愉快”。自1920年12月开始,梁开始在清华以《国学小史》为总题系统讲学,并于1922年2月正式受聘为清华学校的讲师。1925年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
当时,著名作家梁实秋还在清华念书。他听过大师梁启超的一次演讲,印象十分深刻。梁实秋回忆说:“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短的开场白,一共只有两句话,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然后,开讲中国古代韵文的美学价值与艺术特色,说到兴奋处,不禁手舞足蹈。在场的听众,包括梁实秋在内,也都随之如痴如醉。”
【大师小传】
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等。广东新会人。梁启超自幼在家中接受传统教育。1889年中举。1890年赴京会试,不中。回粤路经上海,看到介绍世界地理的《瀛环志略》和上海机器局所译西书,眼界大开。同年结识康有为,投其门下。1891年就读于万木草堂,接受康有为的思想学说,并由此走上改良维新的道路。时人合称“康梁”。
1895年春再次赴京会试,协助康有为,发动在京应试举人联名请愿的“公车上书”。维新运动期间,梁启超表现活跃,曾主持北京《万国公报》(后改名《中外纪闻》)和上海《时务报》笔政;又赴澳门筹办《知新报》。他的许多政论,在社会上有很大影响。
1897年,任长沙时务学堂总教习,在湖南宣传变法思想。
1898年,回京参加“百日维新”。7月,受光绪帝召见,奉命进呈所著《变法通议》,赏六品衔,负责办理京师大学堂译书局事务。
同年9月,政变发生,梁启超逃亡日本。在日期间,一度与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派有过接触。先后创办《清议报》和《新民丛报》,鼓吹改良,反对革命。同时也大量介绍西方的社会政治学说,在当时的知识分子中影响很大。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后,他企图使革命派与清政府妥协。民国初年支持袁世凯,并承袁意,将民主党与共和党、统一党合并,改建为进步党,与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争夺政治权力。
1913年,进步党“人才内阁”成立,梁启超出任司法总长。袁世凯称帝的野心日益暴露,梁启超反对袁氏称帝,与蔡锷策划武力反袁。
1915年底,护国战争在云南爆发。1916年,梁启超赴两广地区参加反袁斗争。袁世凯死后,梁启超出任段祺瑞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兼盐务总署督办。9月,孙中山发动护法战争。11月,段内阁被迫下台,梁启超也随之辞职,从此退出政坛。
1918年底,梁启超赴欧,了解到西方社会的许多问题和弊端。回国之后即宣扬西方文明已经破产,主张光大传统文化,用东方的“固有文明”来“拯救世界”。
1922年起在清华学校兼课。1925年应聘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1927年离开清华研究院。1929年病逝。
王国维:前清遗老与国学泰斗
作为中国近、现代之交的杰出学者,王国维学贯中西,博闻强识,毕生致力于学术研究,在近代文学史上具有开创性地位;同时,他也是第一个把西方美学引进中国,站在哲学、美学的角度进行文学研究的大师级人物。他在文学上的成就和影响,远远超过了哲学、伦理学、教育学等方面,被人誉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鲁迅先生曾这样称赞他:“要谈国学,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郭沫若也对他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留给我们的是他的知识产物,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楼阁,在几千年的旧学城垒上,灿然放出了一段异样的光辉。”
笃志学术,谋办学堂
王国维笃志学术、热心教育,是一个具有先进教育思想的学者。1896年,19岁的王国维与同乡商人之女莫氏结为夫妻。此前,他已经在家乡担任过塾师,完成了成家立业的人生大事。此后,王国维便与教育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次年,王国维再次前往杭州参加乡试,结果未中。他从此“弃绝举业,绝意仕途”,积极投身于“新学”,立志在教育事业上成就一番伟业。
张謇创办的通州师范学堂,是我国近代教育史上第一所师范学校。而最早谋划创办师范学堂的人,正是王国维。王国维认为,若要救亡图存,应先兴办学堂,而且是师范学堂。1898年2月,王国维离开家乡来到上海,在《时务报》谋求了一份司书、校对的工作。在《时务报》任职期间,王国维常常向报社书记许同蔺建议兴办学堂之事。他曾写信给许同蔺说:“海宁可设一师范学堂,以丝捐、湖北赈捐之款作为开学堂之款,绰有余裕,其益可递演于无穷。”许同蔺却不以为然。
后来,王国维又通过汪康年向杭州知府林迪臣递交文书,并且详述了兴办师范学堂的筹款事项。1898年,大清朝廷明令废除八股,改试策论。王国维深感快慰,并始终未忘兴办学堂之事。他当日写信给许同蔺:“诏废八股,实为数百年来一大举动,唯易以策论亦终无济,非学校贡举合而为一,终不能得人才而用之。”虽然兴办学堂的事最终没有结果,但王国维有幸在我国最早的师范学校任第一批教员,也算是圆了他毕生致力于师范教育的心愿。
在上海《时务报》工作期间,王国维经常利用公余到罗振玉办的“东文学社”研习外交与西方近代科学。1901年,他在罗振玉的资助下赴日本留学,1902年因病归国,协助罗振玉编辑《教育世界》,翻译《教育学》等文章。1902年5月,张謇筹办通州师范学校时,曾函请罗振玉到通州任职。由于罗振玉有事不能脱身,于是向张謇推荐了王国维。1903年4月,民办通州师范学校开学,王国维正式应聘来通州师范,教授国文、伦理。
王国维讲授的国文,彻底改变了过去的灌注法,分为讲读、阅看两种形式。讲读的书目为:《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以及群经大要,书目由学校指定,教师负责分析讲解其义;阅看的书目则由教师指定,包括《曾文正公家书》、《求阙齐日记》、《阳明传习录》、《四史》等,以学生自读为主、教师辅讲。当时,王国维只有26岁,比有的学生还要年。,但由于他具备扎实的古文功底,深得学生钦佩。当时,伦理学属于新设课目,没有完整的教科书,需要教师自编教材、讲义。王国维在教授论理学时,所写的讲义大多时从日文翻译过来的,自然不能像讲授古文那样得心应手。因此,有一些贡生、监生出身的学生对他很不服气。但王国维胸有成竹,他在讲课之余,阅读了大量心理学、论理学方面的著作,在心理学研究方面取得了新的进展。执教之余,王国维还曾两度登临狼山,留下了两篇清新秀丽的诗章:《登狼山支云塔》、《重游狼山寺》,为南通的山水增添了光彩。
1904年初,罗振玉出任苏州师范学堂的监督。王国维结束了在通州8个月的教学生涯,由通州师范学校转任苏州师范学堂教习,继续教授国文、论理学等课程。1907年,31岁的王国维经罗振玉介绍,任学部总务司行走、图书编译局编译,编译、审定教科书等事,撰《教育小言十三则》、《教育小言十则》等文。
而立之年的王国维,相继遭受了人生中的巨大打击,先是父亲王乃誉去世,后是妻子莫氏去世,次年初继母叶氏又去世。这连续的打击,严重影响了王国维的人生观。他开始将全部的人生乐趣转向文学,将钻研知识、寻求真理视为自己的生命。对于王国维说来,读书、思考、搜集资料、探求历史真相就是他全部的精神生活。对传统文化,他充满了热爱,毕生埋首于学术领域,孜孜不倦地研究经典史料。1911年辛亥革命后,王国维逃居日本京都,以前清遗民处世。尽管仍然与溥仪小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仍是用在学术研究上。
1916年,身处不惑之年的王国维,应英籍犹太人富商哈同之邀回国,到仓圣明智大学任教。实际上,这所大学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学,只相当于教人识字的小学或初中。但因哈同对中国文化怀有真诚的兴趣,加之王国维在日本已麻烦罗振玉多时,迫切需要新的经济收入,所以答应应聘。但他拒绝大学教务长的职务,只包办《学术丛编》,从而发表了许多关于金石、考古、音韵、文字学等方面的文章。1918年,王国维正式担任该校教授,编写《经学概论讲义》。
从1918年开始,蔡元培多次委托马衡邀请王国维任北京大学文科教授。但王国维不愿接受北大的新潮,更不愿牵扯北大的派系问题,他希望保持学者的独立自由,因此接连婉拒。其间,王国维还拒绝了日本京都大学的任教邀请。直到1922年,他才应允担任北大国学门通讯导师。1925年,王国维接受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一职,与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并称清华四大导师。
王国维讲课非常细致。在清华讲《说文》时,用的材料多是甲骨金文,并用三体石经和隶书作比较。王国维要解决一个问题时,先要把关于这个问题的所有材料找齐全,然后才下第一部结论;而后,再把结论和有关问题归纳一下,最后才对问题下终论。
1922年夏天,胡适在日记中写道:“现今中国学术界真是凋敝零落了。旧式学者只剩王国维、罗振玉、叶德辉、章炳麟(太炎)四人;其次则是半新半旧的过渡学者,也只有梁启超和我们几个。内中章炳麟在学术上已半僵了,罗与叶没有条理系统,只有王国维最有希望。”
外冷内热,恩泽弟子
王国维性格淡泊,不喜欢与人交游。在清华大学任教时,他每天除了讲书授课以外,一般不到学生住的地方去跟学生交流,从来都是上完课就走,回到自己的西院住所,钻进自己的书房研究学术。但是,如果有学生登门拜访或致函,不管是求教或辩论,他从来都是一律接待,不分老幼尊卑,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时,有一些从东南大学特意赴京求教的学生,就住在王国维先生的家里。在王国维看来,学术为天下之公器,不应该有门户之见。所以,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门下弟子,即使自己治学很忙,他都是有问必答。在执教清华的2年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学子领受了王国维先生的恩泽。
国学大师姜亮夫于1926年考入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师从王国维先生。姜亮夫去清华参加补考时,王国维是他的主考官。当时,王国维出的题目都是关于“小学”的。由于姜亮夫读过章太炎的书,便用章太炎书中的见解作答。王国维看过卷子之后,问姜亮夫是不是章太炎的学生,姜亮夫回答不是,王国维便问他为什么卷子上都是章太炎的话。姜亮夫说:“因为假期要升学,所以我突击地看了一部《章氏丛书》。”王国维问:“《章氏丛书》你看得懂吗?”姜亮夫说:“只有一二篇我看不懂,别的还可以看得懂。”王国维听后连声说好,当即决定录取姜亮夫。
姜亮夫入学后,王国维有一次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你的声韵、训诂都学得不错,但是文字方面还不够,今后怎么办?”姜亮夫请王国维指点。王国维说:“课题要自己选定!”过了三天,姜亮夫把选定的题目送给王国维看。王国维问道:“广韵如何研究?”姜亮夫的回答没有令王国维满意。沉默片刻后,王国维说:“我看你还是搞诗骚联绵字考吧!”接着,王国维把自己在这方面的研究资料拿给了姜亮夫。多年之后,姜亮夫对王国维先生的谆谆教诲依然铭记在心。
1926年12月3日,正值王国维先生50岁生日。清华研究院国学门的研究生们,特地来到王先生家拜寿。7天后,王国维在工字厅设宴招待弟子们。席间,他还向学生们展示了他所收藏的历代石经拓本。弟子们竞相发问,他辩答如流,欣悦异常,充分展示了这位冷峻的国学大师激情热情似火的一面。
泪洒挽诗,追忆良师
中国语言学家王力于1926年考入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他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王国维先生讲的《诗经》。在此之前,王力曾经读过王国维先生的不少著作;特别是《人间词话》,别开蹊径,创诗词意境之说,令王力深感钦佩。连书中的章节,王力都能随口背诵。因此,他刚到国学研究院,就迫切渴望见到这位仰慕已久、满腹经纶的老先生。在王力的想象中,能写出像《人间词话》那样才气横溢、词句清丽的文章的人,必定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大学者。可是当王国维踏进教室,为王力他们讲第一节课的时候,王力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国学大师竟是个小老头:头戴瓜皮帽,帽子下面拖着一条小辫子,身穿长棉袍,腰间还系着一条蓝带子。看他这身打扮,俨然一个“清朝遗老”。王力未曾料到,在推翻清王朝十多年之后,王国维竟然还保留着清朝的服饰,可见封建意识对王国维的影响之深。
尽管王力并不赞成王国维的政见,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王国维先生的尊重。王力觉得,王国维学识渊博,气质纯真,比起一些表面趋时而思想保守的人来,王国维显得更加天真可爱。王国维的这节《诗经》课,讲得很朴实,见解精辟新颖,王力闻所未闻,深感受益。此后,王力又听了王国维主讲的其他几门课,都有同样的感受。
论讲课,论学识,论见解,王国维都是第一流的。他讲课逻辑性很强,凡经他做过精深研究的课题,都有严谨的分析、肯定的结论。但是,当他碰到某些疑难的问题时,又常以一句“这个我不懂”一带而过;有时一节课下来,他竟说了几个“我不懂”的问题。起初,王力感到不满足。他想,老师是传道解惑的,怎么常说“我不懂”呢?后来王力才慢慢体会到,这正是王国维治学严谨的表现。做学问的人,不懂就是不懂,万万不能不懂装懂。
王力决心遵照先生的教诲,在治学方面刻苦钻研,勇于探索,锲而不舍,以期做到有所发现,有所创造,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