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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片刻的沉默。

楚修竹缓慢而清晰地开口:“请你,帮我把她的面罩除下。”

东方厉没有说话,片刻后,我头上的黑布被拿开,睁眼便看见东方厉用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片刻后沉默地退出我的视野。

受位置限制,我只能看到正上方粗糙的岩壁,却不知道东方厉和楚修竹二人在哪,在做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头顶偏左的地方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我嘬着牙花子分析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东方厉为爱受委屈了。

巴掌声之后,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地靠近,过得片刻,我突然觉得左臂被人猛然压住。

垂眼望去,却是面如金纸的楚修竹挣扎着扑到我身上,喘息片刻之后,又一手撑着身子,一手颤抖着去解我身上的带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别怕……我带你走……”

我叹息一声:“如果药堂主没说谎的话,师姐你该是身中奇毒、阳气泛滥不能自抑、过不多时便要香消玉殒才是。就算教主顾念旧情任你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你又能带我走多远?更何况传不传功,又岂是你我说了算的?”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微微冷笑,垂着眼皮回望她:“师姐身处正道,自然不知道我为保性命,早在二年前便自吞毒药修炼毒功,成了药人一枚。我所练的毒功便是由往日寒气做基础,因此咱们也算同根同源。所以师姐体内的阳气,只有我身上毒功的寒气可解。——但我这裹挟剧毒的内力若是直接传给你,师姐先就被毒死了,因此教主大人早先一步让药堂主将我体内热毒悉数排了出去。现下只靠着金针勉强压制寒气。若你拒不接受,将我身上金针拔了,我顷刻便会遭受寒气反噬,一命呜呼。”

楚修竹愣了愣,片刻了然问道:“是东方厉用师叔爷的安危威胁于你?”

我嘿一声,讽刺地:“不,是我爱上你了,所以我才处心积虑地散毒传功,助你增加内力,却是和东方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楚修竹一怔,继而便用半是愧疚半是怀念的眼神将我望着。

我一愣,随即也是恍然。

倒是忘了,小时候我常这样同她说话。

当时自然只是玩笑,现在却带着深深的怨毒。

是呵,她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就活该一直被当做放弃的那个么?

我避开她眼神瞥向一边,淡淡道:“如今你我都是危在旦夕,什么叙旧或是询问实情的话还是留到你痊愈之后再说吧。待你内伤治好了之后,你是杀人还是自杀,便都不管我事了。”

楚修竹沉默一会,低低道:“对不起。”

我索性闭上眼睛,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自我脑海中蹦了出来。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她轻轻抽泣几声,转头向东方厉坚定道:“若如期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东方厉淡淡道:“我明白。”

她轻轻捏捏我手,放开我回到原位。东方厉再次为我切脉,确认我身上内力一切都在掌控中之后,才将我推到与她几乎并排的位置,将我一只手与她掌心相抵。

他站在另一边,单掌平平抵住我右手,突然一推,我但觉掌心仿佛被一根极细极长的冰棱缓缓穿透,径直刺透了手腕伸进手臂,又一点点攀爬至肩膀,流向膻中穴!

仿佛钝刀子划肉,但却更加疼。就好像有人用拇指粗的冰冷铁棍一点点捣穿我的经脉,所过之处无不冰凉刺痛,我却挣扎不开,连两只手掌都好像与他们的牢牢黏住,不再受我控制。

我眼睁睁看着手臂上的金针被东方厉的霸道内力一点点顶出来,带着白霜叮叮几声掉在地上,冷得全身的肌肉都微微抽搐,想要大叫,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只得闷哼着不停颤抖,眼前只片刻功夫便被冷汗浸透,什么都看不真切。

汗水模糊中,也唯有金针落地之声最为真切刺耳。金针落在石质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

也算是另一种暴力美学吧。

我身上渐渐被冷汗浸透,东方厉的寒冰劲也慢慢走过我半个身子。

里面被冰雪填满,外头亦是冰凉刺骨。

虽然洞中没有风,我却仍觉得,即使是我自己的呼吸也仿佛寒风呼啸而过一般,能够引发我的一阵战栗。

冷。

好像我已经变成了冰坨,好像我再也不会暖和过来了。

楚修竹亦在我身侧微微颤抖,压抑地呻吟喘息,东方厉沉默片刻,哑着声音安慰她道:“再忍一会,很快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艰难地绘出药先生和程铮的幻象,看着程铮捏开我嘴巴,将自己手臂递到我嘴边:“忍不住,你可以咬我。”

我此时便会无奈地苦笑:“相公,我当真是连咬你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亲亲我好不好?小别胜新婚嘛……”

然后他便会尴尬地别过眼去,又在药先生的挑唆下转回头,在我额头上快速印下一个吻。

再然后药先生便会笑话我的大红脸。

我喘息着咧了咧嘴,眼角有些发痒。

传功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起初是东方厉将我的内力生生推进楚修竹体内,到得后来,楚修竹丹田内积聚的内力便开始自己运作,将我身上剩余的寒气一丝不落地吸附过去,便好像是龙卷风自动卷走它势力范围内的一切似的。于是东方厉又用他的内力在我体内与她做角逐,一边帮她控制着速度一边出言提醒:“别慌,按照你平常运功的方式慢慢运转内力,引导寒热二气融合,我会帮你。”

我一动不动地睁眼望着石顶,在心中慢慢接上:是,在我的体内。

若有朝一日……

我突然有些恍惚,迷茫中好像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向我说着什么,然而我却一句都没有听清。

什么?怎么?

我拼命去听,却也只听见一片微弱的杂音。

过得片刻,却是一阵刺痛伴着寒冷将我从恍惚中生生拉回来,楚修竹的手已不再与我相握,东方厉的内力正飞速退出我体内。他此时不似方才颇多顾忌,只一味求快,便仿佛用刀慢慢将我捅了个对穿之后,还要飞速拔出来,看我血溅当场一般。

我痛叫一声,左边空着的五指张开又攥紧。

楚修竹又是一声呜咽。

东方厉放开了我的手,坐到她身边:“虚灵顶劲,气沉丹田,我助你将其内功消化吸收,为己所用。”说罢将她扶起,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与她双掌相对。

楚修竹一直抽泣不已。

东方厉顿了顿,淡淡道:“谢如期说得没错,若你死了,我便会杀了她为你陪葬。若你不想让她死,现在就摒除杂念,听我的话,将内功收归己用。”

我转动眼珠看一眼两人,脑海中再次有个声音瓮声瓮气地说了些什么。

我仍然没有听清,却也再没力气分神去听。

我全身经脉都被东方厉使蛮力开拓了一遍,如今人去屋空,只剩下被撑得变形的残垣断壁,其中痛楚可想而知。

如果刚才的疼是震耳欲聋的开山炮,现在的钝痛就是连绵不绝的回音,一圈又一圈地鼓噪激荡,仿佛永无停歇之日。

我闭着眼睛,麻木地忍受。

半晌,楚修竹突虚弱地开口道:“多谢东方教主收留救治。但我和如期毕竟不属于此处,算起来,也已盘桓许久,再叨扰却是不便,请教主允我们回中原。”

东方厉立即道:“我不准!”

楚修竹叹息一声:“教主又何必强人所难?你我毕竟分属正邪二道,不能两立,是我幼时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教主也不必执着了。教主的美意,我感激不已,但如今我已是向靖声的未婚妻,教主再纠缠于我,却是不智了。”

“有眼无珠?”东方厉冷冷重复一遍,问她,“若是有眼无珠,若是你我二人正邪不能两立,你又为什么一直留着我送你的发簪,为什么在我与向靖声交手时替我挡下暗器以致中毒?为什么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楚修竹淡淡道:“教主大概误会了,我曾经喜欢的那人名叫贺厉,不叫做东方厉。”

我强忍钝痛之余,又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老套了。

接下来的剧情一目了然:东方厉若不是化身咆哮马摇得她七零八落,就是将她脱得赤条条一奸再奸,日后再说。

考虑到眼前还有我这个大灯泡,楚修竹亦伤重初愈,他大概会选择第一种。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要妄图揣测一个混蛋的内心。

东方厉注视她片刻,突然从靴子上拔出匕首,双手嗤啦一声将衣服扯开,拉起楚修竹的手握住刀柄,用刀尖对住自己心脏,双眼牢牢盯着她:“若你喜欢的是贺厉,若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就证明给我看。”

他缓缓道:“若你不爱我,就应该趁着现在杀了我。”

楚修竹大惊失色,另一手使劲去掰他手指。

东方厉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怎么了?你不是正道侠女么?你不是嫉恶如仇么?你现在只要手腕一送,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魔教教主,为正道立一大功,你为什么还不下手?是怕找不准位置吗?”

他刚刚问完,手上便微一用力。

只听极轻的嗤的一声,刀锋当即划开皮肉,流畅地埋入他胸膛之中,大量的鲜血顺着血槽涌了出来,东方厉紧紧抿着唇:“现在刀尖就顶着我的心脏,你只需将刀柄再推进一寸。”

楚修竹惊叫连连,想要抽回手,然而五指却仍是被东方厉牢牢按在刀柄上不放。他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你若要我的心肝,我会亲自挖出来送到你手中。你若不爱我,就将刀柄再向前送一寸,让我亲手死在你手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爱你。”

楚修竹终于痛哭失声,捂着脸伏在床上,双肩不住颤抖。

我一双眼睛只盯住露在外头的刀柄,恨不得此时刮来一阵无名妖风,推着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再向里头深入两寸。

东方厉笔直地跪坐在床上,垂头温柔地看着楚修竹,伸手将匕首一点点拔出来,然后不顾胸前喷涌出的更多鲜血,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楚修竹边哭边低低哀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你放我和如期走吧!”

东方厉用双臂圈住她,嘴唇轻轻亲吻她的发顶,突然一把抱起她匆匆离开,仿佛被火烧了屁股。

我被留在原地,仍旧只是大睁着双眼看着石穹。

盏茶功夫后,有教众将我推回另一个房间,药何涣指挥着众人将缚住我的皮带解下,抱着我头脚将我转移至床上。

他切了切我的脉搏,看着我微微勾了勾嘴角:“没事,经脉只是小伤,用药调养个三五日便好了。”

半晌,我方点了点头权作回应。

药何涣写了方子叫人熬了药,托着我脖子一点点替我灌下去,嘱咐我安心休息便走了。

大概药里头还是掺了点迷药的成分,喝下去之后,我虽睁着眼,却好像是在梦中,往日的画面仿佛幻灯片一样,在我面前一帧帧跳过,而后慢慢聚焦到一个人身上。

墨潜。

一忽儿是墨潜握着涌出黑血的手掌问我,圣女难道没有听说过朔望散?一忽儿又是我自己皱眉向程铮道,每月月末不过是觉得有些气血翻涌。一忽儿是药何涣问我是否愿意做药人时,那邋邋遢遢的药人冲我呲着黄牙傻笑,一忽儿又变成我吞服药引被东方厉关入铁笼时,药人那一口黑乎乎的烂牙。

墨潜最后同我说,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墨潜向东方储说,感情用事,不可倚仗。

我嘲弄一笑,在心里戳着自己的额头道,你果然从未聪明过。

突然一个久未出现的声音接管了我的声音,一个耳熟的男声终于自嘈杂中排众而出,轻轻在我耳边低语道:女继母命,徒承师渊。循环往复,长恨不悛。但为君故,鸳鸯蹁跹。如能成事,程谢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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