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温暖的双唇仿佛羽毛一般轻轻婆娑着我的。
如此香艳的时刻,我却紧张得双唇紧闭,两眼死死盯住他面庞,生怕一个不注意,他便脸色青紫地昏死当场了。
程铮不由笑:“闭上眼睛,放松。”
我战战兢兢:“相公你在以命相搏,我怎么放松得下来啊!”
他迟疑片刻,低声坦白道:“之前换衣服时……我吃了一颗解毒丹。”
我恍然大悟,又羞愤地戳他肩膀:“你早有预谋!”
他微微尴尬,又恼羞成怒地从怀中掏出帕子覆在我眼上,低低道:“别说话。”
我立即乖乖闭嘴,双手交叉置于胸口,勉强压住砰砰作响的心跳。
片刻后,程铮的双唇再次覆了上来,温柔而坚定,缓慢地婆娑半晌,又用舌尖撬开我的牙齿,邀我与他一起体会嬉戏缠绵的滋味。
我不由压抑着呻吟一声,试探地勾住他脖子。
他吻得更深。
理智的琴弦猛然崩断,我脑中只余空响一片。
半晌,他方放开我,拂开帕子,一手抱住我腰,一手从怀中取出个瓷瓶,又倒出一粒丹药吃下,而后再次双手抱住我。
我张着眼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半晌方想起来催他:“快快!快打坐运功,逼出毒气!”
他抱得我更紧:“舍不得。”
擦!
我慌忙用手臂遮住脸,另一手一边推他一边瓮声瓮气地急道:“死相,快去运功!你再抱我一会儿我就要烧起来了!”
他低笑,又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才起身打坐运气,然而一双眼睛仍是盯着我不放。
我垂头抱膝坐在他身旁,不过片刻功夫便忍不住翻翻眼皮偷瞧他一眼,在对上他目光之后又赶紧垂眼望地,再过得片刻又忍不住去瞧他,而后又是慌里慌张地将眼神移开。
呔,真没出息!
如是再三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索性也盘腿坐起,调运丹田内寒气缓缓走了一个大周天替自己物理降温,待收势之后,这才觉得体表温度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程铮也在此时吐出一口黑血,将方才的残毒逼了出来。
我看着那污血连连叹息:“相公,咱俩亲密接触时,付出的代价稍微大了点啊!”
程铮微微一笑:“不过是权宜之计。明天我们便启程赶往药王谷,若药不死不能散去你身上毒功,就请他再向药何涣求救。”
我一惊:“你早就知道药先生与药何涣是师兄弟?”
他摇头:“从前我只知他与魔教关系匪浅。你走之后,我被送去药王谷养了半年伤,那时,药不死才详细将他与魔教的渊源说给我听。”
我又是一愣,伸手抚上他胸膛:“你……你那时伤得很重?”
他抓住我手,目光深沉地看着我:“不能护你周全,是我的不是。”
我咧咧嘴:“纵是佛陀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大侠你又何必苛求自己。现在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更妙的是我们还终于凑到了一块儿,除此之外还有啥可奢求的?咱们起码比东方厉和韩荀幸福,是不是?”边说边做鬼脸去闹他。
程铮不由莞尔,他笑着揉揉我脑袋,伸手揽住我肩膀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回去吧。”
我大窘:“少爷!你不会到现在还怕我跑了,所以不肯放我自己走路吧?”
他一笑:“只是十分怀念。”说着又紧了紧手臂,迫我将大头靠在他肩上,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道,“如期,我们既有婚约,便是夫妻。你若有事,我必全力护你。若你因为怕拖累我而事事隐瞒,那么若你先我而去,我必也不会独活。”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好好的,突然说得那么吓人干嘛?”
他垂眼看着我,缓缓问:“你身份特殊,虽然自甘练毒功做药人,东方厉也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他……是否喂你吃了什么古怪的药物,借此威胁你臣服于他?”
我愣了愣:“你摸出我脉象有异?”
他摇头:“只是猜测。”
我点点头,半晌长叹一声,将有关朔望散的事情悉数说给他听,又道:“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东方厉授意将我送来你这,便是没存着让我活下来的心思。他必不会再将解药给我。——这蛊虫也是蹊跷得紧,平日蛰伏难寻,只在月末闹腾几下,然而即使那时,我也不过觉得气血翻涌而已。每月初服过解药之后,即使药何涣也摸不出蛊虫身在何处。今次我离开魔教之前,特特吃了三个月的解药,算起来,现下刚刚满一个月,因此现下怕是连药先生也瞧不出端倪吧!”
程铮沉默一会,道:“不等明天了,我们即刻启程赶往药王谷,待药不死先为你诊过脉之后,便赶去乌头峰,求天蚕洞洞主帮你将蛊虫取出。——天蚕洞世代养蛊,就算这怪异的蛊虫他们从未见过,也必然可以想方设法引它出来。”
我点点头:“都听你的。”
程铮一笑,偏头轻轻碰了碰我额头。
回到木屋,程铮解下我手脚上的铁链镣铐,简单收拾了衣服银两,牵着忍冬便要上路。
十九不明所以,急急抱住他脚踝叫个不停,叫了几声之后又回头看我,豆子眼里满是急切迷茫。
我顿觉自己像是第三者插足一样可恶。
程铮俯身拍拍它脑袋,抬手向药柜一指:“丹药和零食都在里面,馋了自己去拿。”
十九当即乐颠颠地放手,又退后几步直起身子,欢乐地向他挥手告别。
我一脑袋黑线。
见吃忘义,这家伙哪点像我了?!
程铮将我抱上马,自己亦翻身坐到我身后,用两臂圈住我御马而行。
我眯着眼睛陶醉于和煦阳光之中,半晌突笑道:“八年前,你这样带着我离开风亭镇时,我曾暗笑咱俩的样子与私奔的小情侣十分肖似。八年后,你又这样带着我离开止啼谷……”说到这里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得在心中窃笑着接上,谁知真成了私奔的小情侣了。
上天怜我!
程铮淡淡道:“我们已是夫妻,不必私奔。”
我黑线:“……相公啊,虽然咱们是有婚约没错,不过这个已经是夫妻……那个那个……”前菜刚刚吃过一口,不好就这么大肆宣扬自己吃过正餐了吧?
号称如此却没享受到应有的福利,很容易让人心生不忿的!
程铮紧了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待你散去毒功,我们自然便要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现在如此说不过是早了些,却也没什么不对。”
我不由再次捂住脸哀嚎:“相公你别说得这么坦荡好不好!”
程铮低笑一声,安抚地抬手揉揉我后颈。
我就势向后仰倒在他肩上,偏着头看他美好的侧颜。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睫毛被阳光晕染得几乎透明,衬着湛蓝的天,浓绿的叶,微甜的空气,一切都美好得仿佛一幅水墨画,沉静而又喜悦。
我枕在他肩上,突然希望我们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将毒功、朔望散和魔教统统遗忘在路的另一边,只记得他喜欢我,我钟情他,我们在一起。
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该有多么好。
我微微合眼,右手摸索到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一日后,我们汇入官道,继续向西。
一架马车在我们前面施施而行,忍冬虽只是小步慢行却仍是轻松超过了它。在我们交错的瞬间,车把式突然偏头看了我一眼。
我于是也注目看他,又发现马车侧面的花纹有些奇怪。
我狠狠看了一眼,突拍拍程铮手臂低声道:“快走。”
他当即一夹马腹,不过片刻便将那马车远远甩在后头。
待走得远了,程铮才问我:“怎么?”
我道:“方才那马车侧面绣的纹路不是普通的装饰纹样,而是魔教用的暗语。——上头说,寒音山相会。应该是魔教教众打算在本地聚头。要不要通知当地门派?”
程铮问:“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我仔细回想一遍:“不太像。东方厉知道咱们一道,但那车把式没什么功夫傍身,应该只是教中底层弟子。就算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又怎会对你如此轻视?”
程铮想了想:“再观望一下吧。附近就是寒山派,若当真是魔教集会,我可以即刻飞鹰传书告知他们。”
我目瞪口呆:“小鹰一直跟着咱们呢?”
他点头:“有它跟着,各位正道同仁才能顺利找到我。”
我惊叹不已:“相公您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药先生的数字党们也未必能够这么机灵可靠吧?
他笑看我一眼:“娘子过誉。”
我当即又被闹了个大红脸。
唉,攻击力够了,防御却还是弱得很啊!
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头又从旁边土路上拐进来辆马车,这回却是马车后头纹着花样:午时三刻。
我忙将车上暗语告诉程铮,又问他:“你说,这暗语会不会是写给我看的?”
程铮沉默一会:“小心为上。咱们加快脚程,途中只在各门派借地歇息,以免让魔教找到可乘之机。”
我忐忑点头:“这样最好。”
谁知又过了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前头竟有人高举双手拦在道中。
程铮远远勒住马,用千里传音冷声问:“来者何人?”
我亦灌注内力于耳,全神贯注倾听身周动静,然而除了那人之外却再没听到任何活物的动静。
这是啥意思?
那人抱拳大声道:“魔教烈堂弟子,奉乐堂主之命,特向圣女递信一封。”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抖开。
只见上头写着几行拳头大的暗语:乐进诚邀圣女一叙。与程铮、药王谷有关。
程铮问我:“写着什么?”
我低声说给他听。
程铮皱眉道:“这明显是魔教的诡计,你不要去!”
那人收回布巾,再向我抱拳一礼,大声道:“乐堂主一片赤诚,绝无加害圣女之心。所约时间地点已在前头告知了圣女,乐堂主将恭迎圣女大驾。”
程铮道:“转告你们堂主,世上已再无魔教圣女。若他有本事,便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人犹豫一下,竟就这样躬身退开了。
我不由觉得奇怪:“这就完了?”
程铮摇头:“必有后招。”
他说完便打马飞奔,急急赶向寒山派。然而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听见后头马蹄阵阵,一人勉力用千里传音高声唤他:“程少侠请稍等!我家堂主还有话说!”
程铮恍若未闻,那人又喊了一遍便渐渐追不上,过得片刻,又从斜刺里冲出一人继续喊话,那人落下之后,便再换一人。
如此接连换了四人。
我长叹一声,转头劝程铮:“这样却要纠缠到什么时候?看他们似也无意动手,不如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程铮默然不语,第五人转眼也追不上他,片刻之后,第六人再次顶上。
他终于勒马停下,驱使忍冬转过半圈,冷眼看向那人:“要说什么?”
那人忙也按住马头远远停下,气未喘匀便抱拳道:“乐堂主说,他无意与程少侠作对,也无意寻圣女的麻烦,但药王谷与程少侠之事,却是教主的吩咐。乐堂主苦于有令在身,不得不来向圣女传话。然而待他传过话之后,圣女如何做,却是圣女自己拿主意了。——为表诚意,时间地点任凭程少侠拟定,他愿孤身赴约,与圣女会面时,少侠亦可在场,时时监视堂主动作。”
一长串话说完,他大喘一口气,又恳切道:“请少侠三思!咱们堂主只是为传话而来,就算话传不到,教主该怎样做还是会怎样做,堂主干预不得。属下愚见,圣女就算为了向正道预警,也该听听堂主所言。”
程铮冷然不语。
我碰碰程铮,低声道:“乐进就是那日青阳山上的洒金儿,他自做了堂主后功夫便一直没有长进,以你如今的修为,三个他也不是你的对手。——要不,我们听听他说什么?”
程铮沉默一会,道:“未时正,寒山派山门。乐进若非孤身而来,你们便准备为他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