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在兰花清秀的脸上,长长的凌乱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脑后,从她的一双眼中射出恨恨的怒火。一路颠颠簸簸,强抓硬扛的折腾,使得她的身体被抓捏得很是疼痛。而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被绑在柱子上的她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面前的那些人:侍立在柱子两边的是阎府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当地的头号大户阎文举正站在她的面前,瞪着一双大蛤蟆眼盯着她。阎府的管家隋二就像一个小鬼,也露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在阎大头和隋二的身后,站立着一个两眼呆直地望着她的掌灯女人……
她犹如进了地狱,在柱子上狠命挣扎起来。隋二就像一条疯狗,在兰花身前转着。阎大头问道:“老隋,你手里拿的是啥?”隋二抬手递过去说道:“东家,这是一把鹿角刀,在李巴山家墙上挂着,我取来玩玩。”阎大头接过鹿角刀,借着烛光打量了一阵:“不错,这是一把好刀,李老奎活着那咱,经常带着。”兰花这才意识到,刚才和二牛一阵忙乱,却忘了从墙上取下她爹留给她防身之用的鹿角刀。那半条堵在她嘴里的毛巾刚被抽出,她便大骂起来:“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阎大头,快放了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阎大头冷笑了一声,忽地把刀插在木桌上:“你爹才真正做鬼去了,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李巴山他已经死在草甸子上了。”
李兰花的脑袋轰然一响,又听隋二道:“李巴山不识抬举,上不得天堂,就得下地狱。”
“你们把他怎样了?你们把他怎样了?”绑在柱子上的兰花挣扎扭动着身体,哭喊道。她两眼中的泪水泉涌而出。
“别叫唤了,”阎大头不耐烦地说道:“他早就喂狼了,你给我乖乖的在这儿,不要指望他来救你。”
兰花血脉上涌,骤然间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阎大头和隋二已经走了。屋中只剩下刚才的那个掌灯人,正在灯下默默看着她。
吴妈见兰花醒了,就问:“你不是李巴山的姑娘兰花吗?他们怎么把你弄来了?”说着向兰花走过去。
兰花大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她自小就认为阎府上绝没有什么好人。
吴妈赶紧止住她,轻声说:“丫头,你小声点,别招来阎大头。”
兰花倔强地道:“横竖不是一条命吗?”
她这样一想,铁下心要和阎家闹个鱼死网破。
吴妈说:“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吴妈。”
兰花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灯下的女人,果然是吴妈。吴妈是她上次同父亲来阎府打狼时认识的。
“是你又怎么样?难道你不是阎府的人?”兰花说完这句话,把头向旁边一别,再也不去理会吴妈。
夜,很静,很静。夜的寂静也许只是暂时的,谁又会知道更深的夜又会发生什么?
是月正亮的时候,好月急着逃出阎府的方位,而现在却不得不在阎府上空经过。夜酒后,多数的家丁已经睡熟。两名家丁守侯着阎府的大门,另两名则抱着枪蹲在马棚的门口。二牛被吊在马棚里,绳子紧紧地勒进他的肉里。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只是一心惦记着兰花。他曾试图挣脱绳子,可是他的努力却让绳子越扣越紧。此时,忽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见阎大头和隋二走进了马棚。
“你小子是吃了豹子胆是咋的?帮着李巴山和我作对,今天让你尝尝我阎某人的厉害!”阎大头说着甩手一掌,打在李二牛的脸上。二牛用力啐了他一口。
“哎哟,还蛮犟的,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阎大头回头对两名家丁说:“你们轮班给我打他。”
两名家丁冲了过去对二牛动起拳脚来。
“这小子还是兰花相好的呢。”隋二说。
“兰花相好的?小子,你听着,这以后,兰花就归我了。”阎大头根本就不见一丝愧色地说道,然后他和隋二迈步出了马棚。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阎府后院走去。隋二紧随在阎大头身后说:“咱们今天和李二牛这小子算是结了仇,东家,我看不如趁早收拾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草甸子上喂狼。这些年,一个李巴山就让我提心吊胆的,这个李二牛也是他妈的硬骨头。”
阎大头咬牙说道:“打死李二牛就像碾死个臭虫,我只是不想坏了这院子里的风水。”
吴妈这一晚再也无法入睡了。这段日子,这女人受惯了阎家的屈辱。可是,一个孤单的女人又会有多少力量呢?
她从屋里出来准备去小解,可刚在两丛花草后面蹲下身,一阵脚步声由前院传来,转瞬到了花草前面。
只听隋二说道:“东家,李兰花那丫头是挣不脱的,恭喜您又续了个小。可那吴妈怎么办?您不如赏给我,热热身子。”
又听阎大头说:“赏给你?那女人怀没怀上我的种还不一定呢。走,先进屋去看看。”两个人说着进了屋子。
绑在柱子上的兰花看见阎大头和隋二进来,愤恨地瞪视着他们。阎大头说:“丫头,你给我阎文举做个小,怎么样?”
李兰花“呸”地吐了一口:“姓阎的,闭上你的狗嘴。”
阎大头死盯了李兰花一会儿,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说道:“我知道了,你还在惦记那个李二牛呢。”他回过头来对隋二说:“隋管家,你有什么法子,既可除了李二牛,又不坏我家的风水?”隋二皱了半天眉头,阴狠地说道:“东家,留着李二牛早晚是祸害。这件事简单,一会儿叫两个家丁把那小子装进袋子里,抬到甸子上也就是几闷棍的事。”
阎大头说:“就照你说的办,马上叫两个人去。这件事一定要办得利索,不留后患。”
阎大头话一出口,李兰花吓了一跳,她这才意识到姓阎的真要对二牛下毒手了。她叫骂道:“姓阎的,你不得好死……”
阎大头冲隋二努努嘴:“赶快去办吧,我在这儿听信。”
隋二答应一声去了。没过多久,兰花便听阎府的院子里隐约传来二牛的大喊声:“姓阎的,你等着,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又听有人喊:“把这小子的嘴堵上……”二牛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阎大头坐在炕沿上说道:“真他娘的烦人,临死了还不消停。”
隋二推门走了进来:“东家,他们去了。”
阎大头说:“你咋没去?”
隋二说:“李二牛那小子被塞进麻袋,就是几个小孩都能弄死他,您放心吧。”
“隋管家,那丫头咋没了动静?”说话间,阎大头向兰花瞟了一眼。隋二走过去看时,兰花已晕了过去。
“东家,她晕过去了,咱们还是先回前院吧。”
“也好。”阎大头说着,和隋二走出门去。
一出屋子,隋二想起了一件事,对阎大头说:“东家,那个吴妈哪儿去了?”
阎大头也停住了脚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正说着,阎老太的屋中亮起灯来,但见吴妈的身影出现在窗纸上。阎大头说:“别惊动了老太太,走吧。”两个人向前院走去。
李兰花醒过来时,眼前站着的仍旧是那个掌灯女人。只觉自己上唇的人中处火辣辣的。
吴妈说:“孩子,你可醒了,咱们快逃吧,阎家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刚才神色惶惶的吴妈躲在阎老太的屋子里,才躲过了阎大头和隋二。她听到了阎隋两人的对话,心中顿时醒悟:自己是迟早难逃阎家人的毒手了。她越想越怕,忽然记起前几天秋月忽然闯到门口,将一只脚踏在门槛子上对她说:“这年头,谁又会想到,一个老妈子会得了势呢。你别以为你的三个姑奶奶都是好欺负的,早晚把你这块老肉卖到窑子去。”
阎老太一直似睡非睡,等阎大头和隋二一走,她赶紧跑回屋。
只见绑在柱子上的兰花,头低垂着,显然已晕过去了。她动手去掐兰花的人中。
绑在柱子上的兰花目光呆滞,对吴妈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吴妈慌急地叫道:“兰花,你咋了?咱们快逃吧!断子绝孙的阎家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我这就放你出去!”
忽听兰花失声哭起来:“二牛……二牛他完了……”
吴妈惶急地去解绳子,无奈绳子绑得太紧,一时却很难解开。她骂道:“这些畜生!孩子,你忍住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忽然看见插在桌子上的鹿角刀,赶紧过去拔下来。
片刻之后,那条缠在兰花身上的绳索被鹿角刀割断,脱落在地上。吴妈将鹿角刀交给兰花,拽着她闯出了房门。
他们刚到屋外,却见一个黑影伸开双臂,拦住她们的去路。说道:“慢着,哪里去?”接着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