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青在纸扎铺当学徒,店铺老板是我的本家叔叔,我一直称呼他为七叔。
七叔年逾五十无子嗣,对我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我也算没让他失望,纸人,纸马,纸楼等,我都能做的惟妙惟肖。
近几年靠做死人生意,七叔也积攒了不少钱,但俗话说死人钱好挣不好花,我们做纸扎的做的就是死人生意,所以难免会碰到一些脏东西。
有日午后没生意,我和七叔坐在门前喝茶,村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我急忙起身递给村长一个板凳。
“张叔,您坐下喝碗茶吧!”
七叔摇了摇蒲扇说:“吆喝,是不是昨天输了不服气?青儿,把象棋取出来,我和你张叔好好杀几盘。”
村长姓张和七叔一个辈分,两人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所以平时我对村长也比较敬畏。
张叔接过板凳坐下了,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张叔是我们村的村长,平时走路昂头挺胸的,现在拉着脸不说话肯定有事。
七叔也看出情况不对,他倒了杯水递给张叔说:“怎么了?拉着个脸像拉磨驴似的,是不是在家和媳妇吵架了?”
张叔接过茶咕咚就喝了,然后把杯子用力放在桌上说:“王四,这个王八蛋!”
我和七叔都是一惊,要说我们村的王四,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人不憎恨他,此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喝了酒连自己的亲爹都打,可前段时间王四醉死在了大街上,难道张叔口中的王四还另有他人吗?
我给张叔碗中倒满茶问:“张叔,您刚刚骂得可是前几日死去的王四?”
张叔点了点头说:“不是他还能有谁,这王八蛋死了还是那副德性。”
七叔知道事情不简单:“你先别骂了,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张叔家的张婶是有名的媒婆,附近几个村子众多婚姻都是张婶给牵的红线,王四虽然泼皮混帐但却是个媳妇迷。
每次见到张婶都央求她给物色媳妇,可王四好吃懒做已恶名远扬,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张婶知道王四是个无赖不讲理,也不敢实话实说的讲,只能骗他说没合适的再等等看,时间一长王四就知道是骗他的,所以每次醉酒后王四都去张叔家闹事。
我气呼呼的说:“这事我知道,上次警察带走王四就是七叔让我报的警,可王四前几日不是醉死了吗?怎么…?”
张叔没有接我的话,但很明显他的手在抖动,我和七叔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张叔他。
七叔掐了掐指头说:“明日是王四五七坟,他说五七坟夜晚回来找你对吗?”
张叔没说话,只是望着七叔点了点头,我惊恐的说:“七叔,我们到底怎么办?”
七叔起身拍了拍张叔肩膀说:“呵呵,想要媳妇还不简单,明日我就给王四一个俊俏的小媳妇。”
张叔愁眉苦脸的说:“别说俊俏小媳妇了,就连拖儿带女的寡妇都不愿跟他。”
七叔哈哈一笑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老兄弟是做什么行当,难道你忘了吗?”
张叔眼睛一亮说:“你是说给他烧一个纸人?”
七叔笑着摇着蒲扇说:“嗯,对,给王四烧个纸人媳妇,这样以后他就不会缠着你不放了。”
我见事情有了转机也安慰张叔说:“叔,你就放心吧!七叔扎的纸人比活人都漂亮,王四那泼皮肯定挑不出毛病。”
第二日黄昏,村南山弯曲的小路上,两老一小三个人行走着。
年轻人抱着一个红色纸人,纸人穿嫁衣戴凤冠一副新娘的装扮。
行到一座新坟前,几人都停下了脚步,年轻人把纸人竖到坟头前面。
七叔看了看周边环境对我说:“青儿,你拿树枝围着坟画个圆圈。”
我听从七叔的话,用树枝围着坟画了圈,把王四的坟和纸人都画到了圈里。
七叔看了看日落,转身对张叔说:“时辰到了,你把纸人给他送过去吧!”
张叔没敢犹豫,用颤抖的手点燃了纸人,赤色火焰瞬间把纸人烧为灰烬,完事后张叔执意让我们去他家吃饭,还说张婶炒了几个好菜在家等我们呢!
我和七叔都明白,张叔心里还是害怕,没办法我只能和七叔到了张叔家里,那一夜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看来王四对七叔扎的纸人还是很满意的。
张叔的事情过去不久,我自己遇到脏东西了,有日夜晚,我正准备睡觉,店铺门被人给敲响了。
我没好气的喊了句:“已经睡了,有事明日再来吧!”
喊完敲门声就停了,我躺下正准备睡觉时,敲门声就又响了起来,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披了件衣服准备出门怒斥他几句。
我拖拉着布鞋,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还让不让睡觉…。”
我骂一半就不说话了,门口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连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见,我奇怪的摇了摇头,刚才难道是我听错了,不对,刚刚明明听到有人敲门的。
“请问你是店老板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给我吓了一跳,一位村妇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我被吓了一跳,语气自然也就不好听:“大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村妇被我一喊,把头低的更低了,我见她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问:“大姐,这么晚了登门有什么事呢?”
村妇依然低着头,细声细语的说道:“我是邻村的王氏,由于愚钝差点忘记亡夫忌日,所以赶在凌晨前给亡夫购置点纸人、纸马,以做祭奠。”
我心里暗自一笑,眼前的村妇也是够笨的,连亡夫忌日也能忘记,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现在10点钟,距离凌晨还2个钟头,你就别站着了,我去后面给你倒点水,你进店自己挑选吧!”
我端着水回到店里时,村妇已把需要的东西,都逐个的搬到了店铺门前。
我看着村妇搬的东西,金童玉女一对,金山银山一对,纸扎的锅碗瓢盆搬了一大堆,没曾想村妇看着瘦弱,但做起事来竟这么迅速麻利。
我笑着递过水碗说:“大姐累了吧?你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去后院给大姐备车把东西拉回去。”
村妇没有接水碗说:“把东西拉回村,时间肯定不够用了,不如就在店铺门前烧了吧!”
我心里觉得奇怪,做了多年伙计第一次见有这样要求,但人家主家自己花钱了,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做,再说我也能省些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点好纸品物种,用算盘算好价钱,向村妇收了钱,我就准备开始烧纸品了。
这一大堆的纸品满满当当的铺满街道,但经不起一把火烧,火光一闪片刻间就都化为灰烬了。
村妇见纸品烧完,就竟自转身离去了,我望着村妇的背影,心想也不道个谢就走,我忿忿的关了店门。
我回卧室时,途径七叔的我房间,人上了年纪就是觉沉,我折腾了大晚上了,七叔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第二日清晨,我还在睡梦里七叔就喊道:“柜子里的钱是怎么来的?”
我听后心里一喜,肯定是看到昨晚我赚的钱了,我有点自持有功的说:“还能怎么来的,你大侄子给你赚回来的呗!”
我本想七叔能表扬我几句,却不曾想挨了几句骂:“兔崽子,给我起床,再睡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我极不情愿的起了床,然后撅着嘴拉着脸走到前店:“七叔,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给你赚了钱还挨骂?”
七叔把几张纸票,用力拍到桌面上说:“我糊涂还是你糊涂,你看你昨晚收的是什么钱。”
我看了眼被七叔拍在桌上的纸票,后背忽然感觉直发凉,桌上的纸票竟是死人用的冥币。
我结结巴巴的说:“七,七叔…。这到底怎么…。回事?”
七叔阴着脸说:“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我把昨晚的事情详细的讲给七叔听,最后七叔叹了口气说:“罢了,那些纸品就当烧给孤魂野鬼了,还好那个女鬼只是求财没有索命。”
我当晚就病倒了,连续几天高烧不退,那几日七叔也是坐立难安,最后七叔做了个捐钱建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