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一听师父原谅了自己,一时间悲喜交加,道:“多谢师父!请师父为我作主。”
戚继光、李华梅、何再铸,包括常贵听了这事,一个个皆是愤愤不平。
戚继光这时也忍不住道:“朱钰,你放心,你现在是我戚继光手下的一员偏将,就算你师父不出手,我也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何再铸听了,同样怒气冲冲道:“那姓骆的坏小子死有余辜,那骆老头竟然反咬一口,太不要脸了,还有那县令,又是一个狗官!杀,该杀!杀杀杀!杀!杀!”他不住地拍着椅背,一连说了七个“杀”字,可见心中愤怒。
“磕擦”,椅子也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散架了。
“罗少侠,你是朱钰的师父。你说如此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还能和解得了吗?”朱琰看罗暂的朋友都向着朱家,于是,便注视着罗暂,只等罗暂点头了。
先前,罗暂等人在百药尖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若有这几个高手的帮忙,根本不需老朱家出手,便能轻松摆平李塘村的人。
罗暂仿佛没听见朱琰的话似的,只是对何再铸道:“何兄,你杀意太浓,反而于事无益。”
何再铸将眼睛一瞪,像不认识罗暂一般:“罗兄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吧!”
李华梅也不满地咕噜一声:“还说,什么也没变……”
罗暂充耳不闻众人的不满,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朱钰:“朱钰,你信得过师父吗?如果相信师父的为人,相信师父的手段,这事儿就听我的!”
朱钰狠狠地点头道:“相信,我相信!”
罗暂细想了片刻,向朱琰施了一礼,朱琰也连忙回礼。只听罗暂对琰缓缓道:“老族长,这全村械斗之事不能再干了,首先,我们不能因为我徒儿的事情,让更多无辜的村民卷进去。谁都不想失去亲人。”
朱琰点了点头,但毕竟心有不甘:“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平啊。再说,朱钰是我们一族最好的后生,他就是我族长这位置的接班人啊,这事三年前就和他爹当着全族人的面定好了。可惜现在,他爹已经……”
罗暂道:“朱钰现在是我徒弟,而且还是戚继光将军手下的一员裨将,所以不能出任族长一职了,你还是另挑一个吧。至于这口气,你放心,我会帮你们出的。”
朱琰先是听到罗暂不让朱钰当族长,内心极为不满,但又听到罗暂愿意出头,不禁大喜,道:“由罗少侠等英雄出手,我们就放心了。”
罗暂笑道:“你放心吧,我们习武之人,怎么能欺负平民百姓,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身份:军人!更不能随便出手了。”
这话,既是说给朱琰听的,更是说给戚继光等人听的。戚继光心中一凛:对啊,此次来义乌,可不能意气用事,而把正事办砸了。
朱琰更是愣了,心道:那你还帮我们出个鸟气啊。但马上被“军人”两个字眼震住了,嘴巴无言地张了几下,终究不敢说出口。
“我这口气,要出得理直气壮,更要让两个村的人都心服口服!”罗暂道。
第二日,两村人如约来到百药尖山脚下,果然都不敢带家伙。
中间地盘,聚着十来个人,都是两村的谈判代表。义亭村,朱琰、朱钰两个人自然是少不得的,还有就是小龙的爹——那个长得也相当彪悍的壮年男子——名字正是叫朱彪,此外还有两个有点地位的老族人。
李塘村,也是五个人,为首的就是骆云贺,还有他小儿子,其余三人罗暂不熟悉。经介绍,才知道,那小儿子叫骆仲甫。此外的三人中,有一个四十出头的人,正是李氏一族族长李廷,村里人都敬称他李员外。
大家都随便找到几块石头,就算是坐下了,没找到的,就半蹲着,或者索性坐在地上。其实说白了,都是普通村民,没啥讲究的。
罗暂呷了一口朱家人带来的茶水,道:“骆族长,朱钰是我徒弟,你们两家的恩怨,我已经了解了。你呢,认为杀你儿子的是朱钰,并要拿他为你抵命;朱钰呢,却看到你儿子带人杀了其父母和弟弟,还抢了他家的祖传宝刀,所以,朱家认为你儿子杀人越货,理应抵命,同时,还要将那四个同犯和宝刀一并交出。”
骆云贺听了,气得把胡子一翘:“罗神医,我敬你医术绝伦,才坐下来谈。没想到你好没道理!”
朱琰立刻不甘示弱道:“骆老三!你敢对罗少侠无礼!这不是你倚老卖老的地方!”
两边人都跳了起来,一个个捏着拳头蹬着腿,这三句话没到,又要打了!
“干什么!”罗暂往边上一块大石头处一拍,沉声喝道:“我罗暂行走江湖,自认不会以强凌弱,讲的正是一个理字,只有你们,个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到底还要不要我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边上“卡嚓”一声,那块大石头竟裂开了。
这一手,立刻震住了双方,都又坐了回来。他们知道,要真动手,这十几个人合在一起,也打不过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
其实,罗暂这一喝,也暗中动用了体内的乾坤清气,乾坤清气透过声音,直达众人心肺,顿时冷静不少。
见大家都消停下来,罗暂又道:“我只是说出了朱家和骆家两边各自的想法。骆族长,站在你的立场上,对朱家的说法一定不以为然。你一定想,捉贼捉赃,你手头没有所谓的宝刀,那四个贼人也是他朱钰捏造的。”
骆云贺一听,来精神了,点头道:“一点也没错,事实就是这样的。”
朱钰不干了,道:“师父,那骆伯铭这狗贼带着四个人杀我全家,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罗暂连连摆手,示意朱钰别多嘴:“是的是的,我相信你,你别急。”接着又道,“可我更相信,那刀和那四个凶手,骆族长肯定一无所知。”
骆云贺重重地点了点头,而朱家这边表示怀疑。
罗暂解释道:“动动你们的脑子,你们义乌人个个骁勇彪悍,如果你是那四个人,看着自己的同伴有难,能不来救吗?退一万步说,如果来不及救,至少也要将同伴的尸首带走,不然岂不是留下了线索?还有,死的是骆家大少爷,那四个人扔下大少爷,还敢再回骆家?我是他们,早拿着宝刀逃之夭夭了!所以,你们要骆家交出刀与其他四个凶手,骆家是拿不出的。”
罗暂分析得很有道理,朱家的人有些相信了,老族长朱琰不由道:“这一层,我倒真没想到。”
骆云贺却将眼一瞪,道:“但我要朱家交出朱钰,却是近在眼前的。”
罗暂道:“骆族长,你又凭什么说朱钰是杀你儿子的凶手?就算是,你儿子也行凶在先,可以说真的是死有余辜。你不问缘由,就是想为子报仇,你讲理了吗?”
骆云贺被罗暂一通反问,顿时语塞,无话可说。半天,才道:“杀人越货,天理难容。只是,我儿子虽说性子有些暴躁,可从没干过这种勾当啊……再说,我老年丧子,一心想报仇,倒从来没想过他的过错。”
罗暂看看骆村长,又看看朱族长,道:“就因为你们的暴躁和自私,就因为你们被仇恨蒙住了心智,使得两个村陷入激斗,又害了多少人命!”
两边都低下了头。
骆云贺首先表态道:“罢了,罢了。朱钰,我不再向你寻仇了。”
朱钰听了,又看了看罗暂,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也只好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骆族长没有参与这件事,那就……”
朱琰却不干了,叫道:“不行!哪有这么便当!”
李塘村的李员外,一直闷声不响,忍了半天,此时也跳了出来:“姓朱的,那你想怎么着?”
朱琰将眼睛迷得极细,冷冷道:“此事由骆伯铭引起,现在他人已死,我们可以不向骆老三寻仇,但你们骆家有责任将祖传宝刀找回来。”
骆云贺急道:“朱琰,你叫我到哪去找那宝刀?再说,那宝刀有还是没有,我都不敢确定!”
“你……”朱琰气急败坏道,“你这是无赖!”
“停!打住!且听我说。”罗暂又将两个倔老头劝开。
两人都不言语了,看那罗暂有何建议。
只听罗暂道:“现在将注意力集中在宝刀上,而不再是仇恨上,这说明事情已经很好解决了。朱族长,你听我的,宝刀的事情不忙。我心中倒有突然一个想法,但现在还不能向各位证实。我们得去县衙把当时仵作检验现场的文案翻出来,只要有了这个颇有说服力的文案记载,我的想法十有八九站得住脚了。”
“好,我听你的!”朱琰点头道。
“骆族长,”罗暂又对骆云贺道,“你不是跟知县老爷很熟吗?叫他弄死个人都这么简单,如果让他把当时的现场记载找给你看,一定不难吧?”
骆云贺脸一红,尴尬道:“这个……自然容易,自然容易。”
罗暂微微一笑,凑到骆云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骆云贺一听,脸色一变,却还是忍住,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但细心的人,自然会看到,这老头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是喜悦,是哀愁,还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