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戚继光目光一寒,冷冷一笑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正是要杀尽天下倭贼。”
这时,罗暂走了过来,冲着刘雄道:“怎么样,二哥,我们的‘鸳鸯阵’让你吃鳖了吧?”
“哼,以多打少,算不得啥本事。”刘雄还是那句话。
罗暂笑道:“如果我们是以多打少,那你们便是以强凌弱了。我手下,可全是一些粗会拳脚和刀枪的新兵啊。而你们五个人,加在一起,在战场上能杀多少个与我方士兵实力相近的倭寇?至少一百个!这么一算,难道还是以多打少么?”
刘雄摸摸脑袋,半晌,才道:“算了,我认栽。”
戚继光把嘴都笑歪了,笑道:“呵呵,我的‘鸳鸯阵’能让刘二侠服气,实属不易。”
“你的‘鸳鸯阵’!”刘雄突然跳了起来,“对了,你小子刚才不会是放水了吧!难怪会输!”
众人愕然。
刘贤终于忍不住了,跳起身来拔拳往兄弟头上一敲,喝道:“越说越没脑子了!”
“哎哟!”刘雄捂着头,不禁哀号一声。众人大笑。
这倒霉的刘雄,从练阵开始到现在,还没到半个时辰,身上已经挨了六下,头上挨了三下,其中最后他大哥打的那一下,最为惨痛。
经过试验,“鸳鸯阵”的威力已经证明。戚继光不仅满意它的威力,对罗暂所想到的口令也非常赞赏。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口令的?有几句好像是诗经中的?”戚继光饶有兴致地问罗暂。
罗暂道:“不错!这些口令,有的取自古诗之中。有的是我自己想的,戚兄不要见笑。”
戚继光撑起拇指道:“妙哉!只不过,队员们能理解诗句的意思么?”
罗暂面色一冷,又似成竹在胸道:“他们不需要理解,他们只需要执行!再说,华夏的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有些东西我们的百姓也难以理解,那么,倭寇就更加不明白了。他们碰到了‘鸳鸯阵’,就更加摸不透了。”
“罗兄高论!戚某不得不服。”
罗暂莞尔一笑:“戚兄,你被我家二哥传染了?”
戚继光一愣,接着,两人齐笑。
练兵场上,洋溢着愉悦的气氛,士兵们都希望能尽早参加“鸳鸯阵”的训练,既可以杀尽倭寇,又可以让自己更加安全,两全其美,谁人不愿去试试?
但这种乐观只持续了两天。
营寨中,戚继光不停地踱来踱去,满是烦恼。而罗暂坐在椅子上,静静是看着戚继光,同样也有些愁眉不展。
这两天,前来参军的士兵越来越少,但许多新兵却纷纷开小差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戚继光愤怒了。
罗暂分析道:“戚兄,你当初说,许多饥民一定会参军,此话不假。但到后来,恐怕是把他们喂饱了之后,他们就飞了。你想,我们军纪严明,一旦违纪,轻则挨军棍,重者斩立决。而且近日来,又正在刻苦训练‘鸳鸯阵’,有许多只为混口饭吃的人,见到训练如此辛苦,当然要跑了。”
“可恶!这样的人,真是我军的耻辱!不,是整个神州国的耻辱。”
罗暂劝道:“戚兄莫要生气。人各有志,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是为了活命,可以理解。而且这样的兵,要来又有何用呢。我倒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们不跑,我们也应该把他们赶出军营!所以,跑了,倒是好事儿!”
“啊?”戚继光站住了脚步,有些不理解,“罗兄,你也许不知军营之事。这军营之中,最忌讳的便是逃兵了,其中逃兵有两种,一种是开小差,另一种是临阵脱逃。开小差的,只要一个,便会带动一大片,故而一旦抓住,定斩不饶,以儆效尤。而临阵脱逃者,更是大伤军队士气,有时甚至会兵败如山倒,因而也是立斩不赦。怎么按你这么一说,这逃兵还逃出好处来了!噢,是你气糊涂了吧!”
戚继光不由埋怨起罗暂。这很正常,随着交往时间的延长,两人关系日益密切,言语间,也没有了过分的客套,有时,埋怨一两句自然难免。
罗暂继续保持着平静的心态,道:“戚兄,稍安勿躁。你想?我们的军队,目的是什么?是杀倭寇,保家卫民。是自愿参加的,而并不是强行服役之壮丁。既然是自愿而来,理当来去自由,不然,会让报名的人忘而怯步。再者,所谓大浪淘沙,戚兄不要光想到逃跑的是懦夫,你应该想到:留下的,才是真正的勇士!而我们的‘鸳鸯阵’,需要的正是勇士,而不是懦夫。”
戚继光一听,似乎平静了一些,颔首道:“有理。看来被气糊涂的是我,罗兄继续说下去。”
罗暂一笑,道:“现在,问题的确存在,戚兄所发愁的问题是逃兵,而在下思考的是如何募得强悍之士,最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战场上最后能活下的,往往是最不怕死的人。”
戚继光眼睛一亮:“此话绝妙!然而,道理是明白了,但接下去该如何是好?你可是我的军师啊!”
罗暂道:“首先,如果抓到了逃兵,千万不可滥杀,干脆好聚好散,发他们路费,让他们滚蛋。但只做到这一点,还不够,我们现在原来有五百人马,在此处又募得近千人,五百人马并不是本地人氏,又是邓将军原来人马,只能留作守城,不可轻动。而那近千人名新兵中,真正能符合‘鸳鸯阵’人选的,估计不到两百人,干脆,跟他们把话挑明:不想留下的,可以离开!”
戚继光一听,又不干了:“这,你这……咱招募这些人容易吗?你这不是瞎折腾吗。”
罗暂道:“兵在精而不在多,这道理想戚兄必是明白的。我想,最关键的是接下去,怎么去招募士兵。我们要有条件限制,而这个条件,就是根据你那‘鸳鸯阵’的各个位置的需要而设,凡不符合条件的,一概不收!”
戚继光摇头道:“没有条件,现在也没几个报名的。设了条件,恐怕就寥寥无几了。”
罗暂笑道:“我记得戚兄当初的话,相信不久江南各地,也会知道我罗暂的名号,难道戚兄说过话已经忘了?”
戚继光一呆,大叫一声:“哎呀,我真是气糊涂了!我们可以到江浙各地去募兵!这下可要辛苦罗兄了!”
罗暂道:“不辛苦。只要戚兄依我之言,一不杀逃兵,二驱逐散兵,那么许多人都会传颂戚将军仁义之名,相信不久江南各地,知道戚继光名号的人会更多。无数人慕名而来,到时候,戚兄便可以组建一支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铁军了!”
戚继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罗兄哪里话。那好,我们这就去四处募兵。”
罗暂道:“戚兄莫急。先办前面两件事,募兵这第三件事才可水道渠成。”
戚继光无奈道:“好吧,我先去遣散士兵。我可真服了你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几天,戚继光的兵营里倒真是这样,只不过意思完全变了。不少士兵,来兵营骗了两顿饱饭,就跑了。所以,募兵报名处倒还经常出现人,但营中的士兵数不升反降。
戚继光和罗暂走出营帐,来到大营,先将新兵集中,据最新统计,自从募兵告示一张贴,至今共有1061人报名参军,但又有603人当了逃兵,目前尚有新兵458人!
听到这个报告,戚继光倒抽一口凉气,耻辱啊!真是耻辱。他戚继光领兵多年,还没碰到过这么多逃兵。罗暂看戚继光身在颤抖,连忙用手搭在他肩膀上。示意他要克制。
这时,刘贤、刘雄二人领着一队原来南京带来的兵,押着几个逃兵走了过来。这几天,这些久经训练的老兵的任务就是:四处抓逃兵。
刘贤禀道:“报告将军:属下抓到十二个逃兵,请将军发落。”
“好哇。十二个,正好是一个鸳鸯阵啊!真是太巧了!”戚继光说着说着,火又大了。
那十二个逃兵见戚继光脸色不善,吓得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罗暂一看不妙,手指微微一动,乾坤清气由心而发,安神之效刹时传到戚继光的经脉,戚继光终于淡定下来。
“罢了!罢了!你们也是受苦的黎民百姓,也许你们家中也有妻儿老小。我不忍心将你们斩首号令。你们要走,都走吧!来啊!”戚继光一咬牙,对那些老兵下令道,“放了他们,还有,给他们些盘缠,不要饿死在路上。”
“是!”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那十二个逃兵恢复了自由,本来他们想自己被抓了,肯定是被斩的命——自古以来对付逃兵皆是如此。但没想到,眼前这个戚将军竟然如此仁义,不但放了他们,还给他们盘缠。
戚继光背对着他们,颤抖着声道:“快走,免得本将改变主意!还有,本将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十二名逃兵连滚带爬,各自领了纹银一两,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