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昌全家听了吴福昌叙述后,气急败坏地将吴福昌臭骂了一顿,着忙央及亲朋四友各处打听。附近几个县全打探过了,却是毫无消息。吴家对这种鸡飞蛋打的事非常恼火,气咻咻到亲家面前去理论。黎家早已听说了此事,正装聋作傻——媳妇是自家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亲家将这水在桶里管不好倒了,自是他的不是,自己管不了那么多;自己要管的,是媳妇能在家里平平安安过日子。——今见亲家来寻不是,吊下脸嚷了起来:“我娃在你家不见了,我正要来寻你的不是,你倒到我门上找麻烦来了。娟霞是你门上跑的,又不是我门上跑的,这事怪谁?你们好好给我把娃找来,要不,咱就到说理地方说去!”吴家不见了媳妇,本想来找亲家理论,不想刚进门,就被黎家当头捂住,作声不得。回去后领来了全族人,要抢女儿回去,骂黎家教唆女儿跑了。既然跑了,我家没媳妇,你家也不要想望着得到媳妇。黎家也找来了全族老小,说要动粗就动粗,没理反倒野蛮起来了。两族人斗了起来。后经多方调解,安慰吴家说你媳妇跑了,你忍心将人家的拆散吗?媳妇跑了,我们共同帮你家找,千万别做出屈理事。吴家的女儿见夫家生活比娘家好,也无心回去。见此,吴家人忍气吞声回了。
黎娟霞用嫁妆钱做路资一路来到了新疆。黎娟霞曾经羡慕地询问过同村在外打工的靳红美,并表示出渴望出去的心情。靳红美当初告诉黎娟霞,自己在新疆一家酒店工作,若黎娟霞能出来的话就联系她,靳红美给黎娟霞留过联系地址。黎娟霞如出笼的鸟,希望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中自由翱翔。她想通过靳红美谋到一份事情,在外站住脚,永远再不回让她伤心并付出屈辱的穷乡僻壤。黎娟霞只身来到了新疆。她几乎没有费多大劲便在一处热闹的街市上找到了那家酒店,找到了靳红美。黎娟霞见到靳红美时,靳红美正陪三位客人在雅座里聊天喝酒。靳红霞穿着一身无袖的低领红纱拖裙,蝉翼样透明的红裙暴露着光洁白净的肤色,胸脯上高耸的乳房的乳晕像两颗紫红色的纽扣,一左一右凸在外面。靳红美容貌妩媚,修着帘钩眉,施着胭脂,由于浓妆艳抹,整个人像一团火一样在燃烧。靳红美听到有熟人来找,把一男人的手暗暗从腿上轻轻推掉,说声我就来,说罢,摆着蜂腰轻盈盈来到黎娟霞跟前,不待黎娟霞开口。靳红美艳眉一挑,说:“哎哟!这不是娟霞吗?你啥时出来的?”
黎娟霞刚要作答,靳红美却不想听她的答话,接着说:“你先那边等我。我下班后找你。”说后,轻轻在黎娟霞背上一推,看着黎娟霞讪讪向一边走去,折身红裙一摆,返身陪客人吃酒去了。
黎娟霞躲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顺着眼看着酒店。这家酒店金碧辉煌,灯光柔和,宫殿一样豪华。酒店生意红火,客人络绎不绝。柜台上,一位情态万千、言谈不俗的女子指挥着十来个服务小姐。服务小姐全一色装束。一样齐整,举止饱含风情。服务小姐两人一组,端菜、斟酒、伺候着客人。黎娟霞等了半天时辰,才见三位酒气熏天的客人从雅座里出来,其中一位客人怀中拥着红霞满脸的靳红美,态度亲昵轻佻。靳红美将客人送出大酒店门后,甜甜地说声:“欢迎再次光临。”就转身来到柜台前。靳红美在那位情态万千、言谈不俗的坐台女子耳畔低语了几句,然后,背起拳头大小的一只灰白色皮包,来到黎娟霞面前,说声:“走吧!”领着黎娟霞出了酒店,来到了一处住所。
不久,黎娟霞经靳红美的介绍在酒店里工作了。酒店工资不高,像靳红美一样的服务小姐多赚取的是客人的小费。酒店里的服务小姐全都有一个雅致好听的名字,如坐台小姐叫丽丽,靳红美叫美美,还有倩倩、婷婷,等等。真名实姓全然不晓了。黎娟霞一工作,即刻被其他人叫做霞霞。酒店晚上的生意比白天更加兴隆。酒店拥有自己的歌厅。歌厅里有特意设置的雅座,雅座计时收取费用。雅座价格昂贵,却每晚爆满。酒店夜晚的热闹全在这里。每当缱绻缠绵的歌曲响起,随着朦胧昏暗的霓虹灯的闪烁跳跃,跳舞、聊天的人们便激情恣肆热情洋溢。黎娟霞也穿上了低胸无袖纱裙。穿上纱裙的黎娟霞,丰腴的肢体活像一条光滑的鲜鱼。胸脯鼓鼓的将一半显露在了低领外面,身子稍一动弹,两只乳房就像汹涌的水波荡漾起来,似乎欲要飞去。黎娟霞初时羞涩得不敢出来人前去,后经靳红美的多方疏导,才犹犹豫豫地站到了人堆里。
黎娟霞丰腴得有点臃肿的身体在线条分明的酒店里没有客人愿意接受她的服务,她只能做些常规的端菜、收拾餐桌残羹冷炙、清扫卫生的工作。而那天晚上歌厅里初次的陪客人聊天喝酒几乎让酒店老板炒了她的鱿鱼。那天生意特别好,所有的小姐全被客人点去陪酒了。可客人仍在络绎不绝地进来。坐台小姐安排黎娟霞到雅座陪一秃顶老头吃酒聊天。那秃顶老头有点看不上黎娟霞。丽丽调侃地揶揄秃顶老头道:“像我们这样丰满的小姐,其他地方找都找不到哩,你还嫌弹。她可是新来的!”秃顶老头目光落在霞霞的胸脯上,其白馒头一样高高隆起的乳房在霓虹灯的光影中在蝉翼般薄的纱裙下蠕蠕地动着,昏暗蒙咙的灯光下具有非凡的魔力。秃顶老头高兴了,他要了高档酒和饮料带着霞霞来到雅间。
黎娟霞总以为陪酒就是喝酒而已,喝过酒客人就给小费,是工资的无数多倍。黎娟霞喝过酒,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工作。谁知刚和秃顶老头碰过两杯,秃顶老头就给她连说了两段淫荡的笑话,一张胡子拉碴的嘴乘机凑到了她的脸上,一只鸡爪样瘦骨嶙峋的手从霞霞低胸颈口伸进去,抓捏住了霞霞丰满的乳房。黎娟霞没想到这位秃顶老头竞这般色胆包天,她抬手照秃顶老头刀削似的脸上扬了一巴掌。秃顶老头嚷骂着叫来了老板。老板立刻翻了脸让黎娟霞卷上铺盖滚。黎娟霞傻了眼,哀求老板宽恕。闻讯赶来的靳红美将黎娟霞拉到一边训斥道:“这种地方,人把你奶揣了有啥大惊小怪的,还有更严重的呢!你的奶也不是金奶银奶,那秃顶总比你家里背锅强?再说,我们重要的是把客人哄高兴,多给你小费。你不看倩倩、婷婷她们,一次挣的钱你半年都挣不到!”
黎娟霞经美美一开导,泄了气,哭着哀告老板饶恕。老板始终不留余地,非让黎娟霞立刻滚蛋不行。那位秃顶起初一直在一旁气呼呼嚷骂酒店没有规矩,哪里有这样招待客人的,此时,看到这种情景,忽然到老板面前讲起情来,说:“初来的,就经个教训吧!莫要计较了。”老板这才松了口气,黑着脸斥责黎娟霞道:“还不快去陪客人!”黎娟霞抹了把泪,跟在秃顶老头的背后重新来到了雅间。
黎娟霞这天挣了一百元小费。她来到了宿舍。美美看了眼脸蛋红扑扑的娟霞,扑哧笑了,她按住娟霞的脖子,悄悄问:“给了多少钱?”霞霞羞得头低到了裤裆,嗫嚅着说:“一百。”“你这傻帽!你可以多要些!赚钱要分等级,比如说亲一下一百,摸一下二百,若要你泻火,你还要更高。只要客人高兴,几千元也会出的!”黎娟霞听后冰了心,懊恨不知此中瓜葛,秃顶老头掏了一百元给她,她还偷偷地乐呢!心说这可是二百斤麦子的价钱,二百斤麦子可是近一亩地上的收入哩。
霞霞逐渐熟悉了她的工作。她陪客人时不再难为情。她变得胆大脸厚。她会涎皮赖脸地在客人色迷迷的目光中挨近客人,坐在客人腿上,常春藤一样缠住大树,将一杯葡萄酒灌进客人嘴里,然后将客人的手引导到她丰满的乳房上。对于一些严谨庄重的道学先生,她会用露骨的话逗他,或用黄色故事来唤起对方的欲望。她说话粗鲁,举止轻浮。她也学会了讲价钱。她更会像说书人一样吊胃口,让客人一步步将价码提高,慢慢将钱全部装进她的兜里。不出一月,她兜里积有厚厚一沓百元钞票。她学着其他人的模样银行里建起了户头,设了密码。她对这种轻松愉快的得钱渠道不到一月竟恋着了,有点走火入魔般的钟爱。但让霞霞感到不安的是,别的小姐体态标致,形容隽秀,模样妖娆,客人一来,时时能赚到小费,而她五短身材,胖得有点臃肿,虽说皮服白净,脸蛋还算打眼,却终究是博不得青睐。只有客人多了,领班的丽丽才让她客人跟前去,否则。安排的尽是粗活重活累活。霞霞对丽丽很是不满,更看不惯丽丽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张牙舞爪的态度。
霞霞对丽丽的不满已有些时日了。霞霞刚到酒店上班那天,到卫生间洗脸。洗完脸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盒抹脸油,用手指头蘸了些,往脸上擦。一旁梳洗的丽丽大发雷霆,嗔怒霞霞用了她的西瓜护肤霜。霞霞忙道歉说自己以为是公共的才用的。丽丽粉脸气得歪斜,嘲讽道:“看把你脸世得白的!”说罢,狠狠地剜了霞霞一眼,“嗖”一声将霞霞用过的西瓜护肤霜连瓶扔到了垃圾箱里,头发一甩,鼻孔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气呼呼走了。
霞霞头一个月没有洗澡的习惯。每次从丽丽跟前走过,丽丽总是用敏锐的鼻子嗅她,嗅后鼻翼就不安地翕动,用纤秀的手做扇子不停地扇。并躲过身去。霞霞起初没有明白丽丽的意思,反而奇怪丽丽异常的举动,后来慢慢知道了,就故意丽丽面前晃,惹丽丽生气。
这天,霞霞伺候过一位熟客,从雅座间出来,随手将一团卫生纸扔到柜台前的纸篓里,朝前走了不到两步,丽丽起身虎着脸,喝住她。霞霞扬起头不满地问:“啥事?”
“把脏东西扔到别处去!”
“哪达是人扔的地方?”
“你清楚!”
“我不清楚!”
两人较上了劲。吵嚷起来。一个让另一个捡拾,另一个就是不拾,还理由充足。两人互不给面子,并都想让对方没趣。正当两人吵翻了天的时候,老板板着吃人的面孔来了。丽丽看到老板,先还凶恶恶的脸“扑刷”一变,挂上了泪珠,爬在柜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显得很是伤心。霞霞仍然梗着脖子,一声高一声低地骂着。老板不分青红皂白,喊来了两个保安,眉头一蹙,给保安使了一个眼色。保安明白老板的意思,立马将黎娟霞的行李提出来扔到了街上,并将黎娟霞轰出了酒店。
黎娟霞惘然地站在街头。她对这个城市还不熟悉,更难懂得人间的游戏规则。她奢想靳红美出现给她解窘,可靳红美自始至终不见身影。她仓皇失措、怅然不知所之地街头信步走着。夜幕已经降临,街灯亮了,街上的行人在微冷的夜风中各自寻找着宿地。黎娟霞站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不知进退。她没有来得及换的低领无袖红裙的衣裣,微风中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轻飘飘柔和地舒展着。过往的行人,对这位袒胸露乳打扮妖冶的街头小姐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几个嬉皮士经过时故意撞一下她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看一眼她的身材,摇着头走掉了。黎娟霞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惨、凄凉,心里一阵接一阵地空虚、失落。
“姑娘。住店吗?”
听到有人唤她。黎娟霞抬起头,看见一位体态雍容富态的中年妇女微笑着朝她走来。黎娟霞摇了摇头。
“你走亲戚?”中年妇女故意这样问。
“不。”
“出来打工的吧?”
黎娟霞没有搭讪,静静站着,不走也不说话。
“到我那里去吧!我正要雇人,像你这样子的姑娘正合适。”
“你雇人做啥?”黎娟霞开了口。
“你过去看看吧!如果你不愿意,再到其他地方找吧!”中年妇女说着,殷勤地提起黎娟霞的行李,拉了黎娟霞一把。
黎如霞一时走投天路。又想自己这样的人啥苦不能吃啥事不能做?先找个落脚的地点再说吧。黎娟霞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悒悒郁郁跟着中年妇女去了。
中年妇女开着一家饭店,店名叫“夜来香”,饭店在这座城市的边缘。这里冷冷清清,偏僻荒凉。然而这里却饭店林立。原因是店铺前有条马路,沙石铺的,有很多卡车经过这条马路前往市区火车站。借助这条马路,沿线一里多开着许多如同中年妇女的饭店,热情地做着生意。黎娟霞来到的这家饭店狭小简陋,分上下两层。下层前面临路是供短时吃饭的场地,排着简单的桌椅,后面是厨房。上层三十平方大小的地面分成许多小雅间,是供花长时间吃炒菜客人需用的。临街二层楼后面,有一个能停三辆汽车的小院子。正对二层楼的院子那边,依墙修建着一排砖瓦房,宿舍模样。这里的饭店赚的是过往司机的钱。店里能吃饭也能住宿。花销也不昂贵。附近一带赁屋的民工也常在此消费。中年妇女和丈夫共同经营着饭店,男人既当老板,又当厨师。妇人负责叫客坐台。黎娟霞来之前,中年妇女的饭店已雇有三位服务员,都是乡下出来打工的。两个是三十多交四十的女人,眼前鱼尾纹都有了,皮肤粗糙黧黑,衣着打扮邋遢,不伶不俐。另一位和黎娟霞一样二十出头,却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面黄肌瘦,干枣似的。黎娟霞一来,就看出了这家饭店的生财门道:卖饭只是幌子,留宿却是实质。果不其然,饭店白天生意平淡,有时一整天,一个人也不进来,而夜里,过往的司机会停车过夜吃饭,即使不过夜。吃完饭也会在饭店停留一两个钟头。司机来饭店吃饭住宿是个借口,因为他们稍一加油门,汽车就进了城区,好饭好店有的是,可他们不去。经过这里的汽车多是破烂不堪上吐下泻的报废车辆,开这样汽车的司机也是衣兜空瘪的穷汉。他们今日可能挣两块,明日可能一文也挣不到。挣到一文就阔绰地到马路边的饭店风流一夜,挣不到就啃干饼喝凉水。他们的水准。决定了饭店服务员的水平。乡下出来的妇女,受不了砖厂、建筑队的苦,又缺少到城区找工作的资本,加之饭店老板的引诱,觉得只要能得到钱,都女人了,脸是个啥,就在这不伦不类的店铺里寄生落脚了。
到饭店后,黎娟霞明白老板娘遮遮掩掩的话语,她在三位白天卖饭、晚上卖身的女人寒霜一样的目光中,没有提出疑义,却有种鹤立鸡群、扬眉吐气的感觉。“夜来香”饭店的常客不到一日全知道了“夜来香”新到了一个服务小姐的消息。知道消息后,他们立马纷至沓来。这里的饭店。客人消费中除了扣除饭菜费床铺费外,收入全是业务小姐的,饭店主要是通过小姐吸引客人使饭店生意红火。来此消费的客人全不富裕。小费少,多低于百元,要多赚钱,就得多吸引客人。为了争夺客人,此地的服务小姐梳妆得出奇地花哨浓艳,常站在饭店门口露着半个胸脯裸着小腿朝过往的汽车行人不停地飞吻、招手。特别是一到晚上,这些小姐们全跑到路边上,言行异常粗俗露骨,吸引司机停车吃饭、住宿,由于这个缘故,一到晚上,饭店前那条本不很宽的马路缩得十分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