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便是连长国侯的怒气也被惊慌所取代。
虽说民不与官斗,可众怒难犯,他又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杀了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撇清关系。
手中的佩刀掉落在地,鲜血尚未干涸,长国侯被难民围在中间,即便不被打死,也可能会被疫情所染。
府尹有心命人救下长国侯,可难民人数众多,长国侯已犯了众怒在前,府尹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寻着空隙来到贺菱芷面前,难以焦灼的开口请求道:“四小姐,这里可是相府,若是长国侯在这里出事,更是在四小姐你的院子里,怕是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长国侯发狂,砍杀无辜难民,触了众怒,已至死于非命,大人以为如此上报,可好?”贺菱芷淡然以对,根本就不将长国侯放在眼里。
“四小姐,这……”府尹一惊,万万没想到深闺之中,竟有如此暗悉官权之术之人。
“府尹大人还有事?”贺菱芷挑眉,带着几许的不耐。
“四小姐尚有杀人嫌疑在身,且报案之人正是长国侯,若长国侯死在此处,对四小姐十分不利啊。”府尹大人不得不透漏案情了。
“哦。”贺菱芷淡淡的应了一声,仍旧不为所动。
“四小姐……”府尹大人急了,可又不能强迫贺菱芷做些什么,但心下却清楚的紧,他这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这位四小姐可不是好打发的主儿。“下官一定会秉公办理,若四小姐当真是冤枉的,下官即便无权处置恶意中伤之人,也会上呈朝廷,定会还四小姐公道。”
“本就无罪,这也是大人你的职责所在。”贺菱芷凉凉的说着,不以为意。
“还请四小姐救下官和这些无辜的捕快一命,若难民爆发,死伤不计其数,也违背了四小姐的安置他们的初衷啊。”府尹大人不敢再卖弄,只能作揖求情。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贺菱芷略微满意了些,也没打算多为难府尹,抬头朝混乱的院子里望了过去,红唇如樱,娇柔的说道:“长国侯肆意杀害良民,府尹大人已承诺本小姐会依法办案,还望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被误解为刁民。”
贺菱芷的话音一落,果然止住了那些愤怒中的难民,虽还是有几个拳脚落在长国侯和他的侍卫身上,却也渐渐的散开了去。
待众人散开之后,被打的比三姨娘好不了多少的长国侯便要摆官架子,刚要发威,但贺菱芷哪里给他啰嗦的机会,刚才挑衅也不过是想借机教训长国侯一番。
谁曾想,她尚未出手,竟累及了无辜的百姓,所以贺菱芷才任由着这些人将长国侯打了个半死。
法不责众,长国侯未死,自也不需有人为此以命抵命。
“府尹大人,长国侯杀害良民,还望大人主持公道。”贺菱芷欠身,为死去的人而屈尊,她甘心一拜。
“四小姐,此事众人有目共睹,本官承诺,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府尹大人虽惶恐,却也不得不应下来,且这件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他也维护不了长国侯,只能采用拖字诀。“但本官今日前来,还请四小姐能够配合查案,以证四小姐清白。”
“四小姐那么善良,一定是有人诬告,大人要审案,便在此处审案,否则我们坚决不放行。”百姓本就以贺菱芷为主心骨,若是她出了事,他们良心不安,性命也是难保啊。
“对,不能带走四小姐。”人群的呼声越来越高,听的府尹大人不知如何是好。
“案发现场在此,群众激动,本小姐有心随大人前往,怕也不妥。不如大人在此一并审理了,如何?”贺菱芷询问了一句,不待府尹大人回答,便命人准备了桌椅,临时搭建了公堂。
只不过,座椅却只有两把,一把是主审官府尹大人的,一把则是东道主的贺菱芷。
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即便长国侯是侯爷,不下跪也就罢了,哪里有坐下的资格。
虽是愤怒,可长国侯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该争一时之长短,便拢了拢身上的蟒袍,也顾不得仪容不整,拱手对府尹大人说道:“大人,这个女人杀兄弑父,天神共诛,请大人秉公办理。”
“长国侯一口咬定本小姐杀兄弑父,不知有何证据呢?”贺菱芷挑眉,眼神冷冽,并不畏惧。
“自是有人证物证。”长国侯得意的一笑,只要贺菱芷被定了罪,便是轰动全国,届时他杀了一个庶民的事情自然会被淡忘,甚至可以诬赖是那庶民刺杀他,理当该死。
“本小姐倒是要见识见识了。”贺菱芷靠在椅背上,接过碧珠刚刚砌好的热茶,慢慢的品着,待身子暖和过来之后,才对府尹大人说道:“大人,既然是审案,那必然要有人证物证,且也嫌疑之人心服口服,才能彰显大人的英明无无私,民女想要看看证物,不知可否?”
“这是自然。”府尹大人应声,对长国侯还算恭敬的说道:“侯爷,还请呈上证物。”
“证人乃是相府的三姨太,至于证物,就是这个荷包。”长国侯命人将荷包呈到府尹大人面前,又指了指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姨太。
轻蔑的一笑,贺菱芷仅是用余光扫了那荷包一眼,便望向了三姨太。
这个女人一心想要她死,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平白做了别人的替死鬼还不知道,也该着和慕远山那个短命的下去做伴了。
“三姨娘,将所知悉数说来,本官自会衡量。”府尹大人低声,询问着三姨太。
“大人,原本是家务事,说来让人笑话,但为了我儿的冤屈,也为了相爷的性命着想,我不得不举证了。”三姨娘吸了一口气,虽不敢看贺菱芷的眼睛,低垂着头,却还是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的说道:“这个孽女,自从当日成婚便被恒国侯的公子吴锦恒所休弃,自尽未遂之后,便变了个人似的,不但相府被她扰的鸡犬不宁,先是夺了主母之位,后又威胁相爷贬了何氏的主母之位,如今更是做出这等杀兄弑父之事,妄想独吞相府的基业。”
“三姨娘此言差矣,这伉俪情深只得是结发夫妻,就算那何氏曾经是爹爹的正室,也不过是填房,当不得如此的形容之词。”贺菱芷摇首,提醒着三姨娘注意措辞。
“慕瑾鸢,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敢指天为誓,说我的话有半句虚言吗?”三姨娘满心的嫉妒,见不得慕瑾鸢好的原因,何尝不是她那嫡出的身份,这是她此生永远不及的。
无视于三姨娘的挑衅,若是誓言有用,百里晟如何能安坐龙椅之上?
“三姨娘所言,倒也和证据扯不上干系。”贺菱芷揉了揉眉心,对这个只会凭空猜想的三姨娘当真是无语至极,这样也算证据,那她可以指认整个相府的人有罪了。“大人,不知谨鸢是否可询问三姨娘几个问题呢?”
“若能证明四小姐清白,请。”府尹大人学聪明了,没有驳了贺菱芷的意。
“多谢。”贺菱芷颔首,调整了一下坐姿,明明是慵懒的紧,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之意。“三姨娘,你说本小姐夺了主母之位,本小姐也无需否认,毕竟本小姐已是当家之人。”
“哼。”三姨娘冷哼,她这话不过是铺垫罢了。
对于三姨娘的态度,贺菱芷并不气恼,只是淡笑着问道:“但本小姐不明白的是,本小姐如何能够威胁得了在大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相爷,又是如何做得杀兄弑父之事?本小姐可曾告知过三姨娘欲吞这相府的基业?”
“相爷与夫人伉俪情深,若非是你威胁,相爷如何能够休妻!”三姨娘磨牙,最不愿承认慕廉对别的女人比她情深了,却不得不这么说。“你买凶杀人,害了远山,让相爷没了可以传承的子嗣,你又是唯一的嫡系,自然所有产业都会归你所有,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的谋害相爷,送了这有毒的荷包,为的就是要谋夺家产。”
三姨娘说的愤慨激昂,但话语里却也有着漏洞。
府尹大人将视线落在了荷包之上,或许这个荷包会是最关键的证物,但府尹大人还没开口询问此物是否贺菱芷所有,便听贺菱芷轻笑开来。
“三姨娘真是好笑,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若也能算得证据,便是天下人皆可有罪了。”贺菱芷声音柔软,不见半点慌张,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小姐知三姨娘你思子心切,可以不计较你今日的以下犯上。只要三姨娘斟茶认错,这后宅之事,便不必惊动了大人,也算是为我那薄命的兄长近一番孝心了。”
“慕瑾鸢,你罪恶滔天,便是万死也不足惜,还敢再这里蛊惑人心,你会得到报应的。”三姨娘大吼了出来,就算是要她死,也会为儿子报仇的,怎可放手。
“哦?不知我的瑾儿做了何事,竟万死不足惜?”三姨娘那杀猪般的声音刚落,便听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不能再张扬的红衣于风中飞舞而来,不是代理丞相的云子歌还能有谁。
只见他墨发如泼,红底似梅,妖艳难容的五官上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双手负在身后,款步越过人群。
这样的一个男人,就算不出声,也会成为视线的焦点,如何能忽视的了呢。
唇角一阵抽搐,被人如此暧昧的唤着‘自己’的闺蜜,贺菱芷真想冲过去打烂他的嘴,却只能浅笑回应道:“云歌,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