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王爷如痴如醉的神情,贴身的护卫灵翼差点栽倒,若不是一直跟随左右,他定会以为面前的人是假冒的。
干咳了一声,灵翼策马上前,恭敬的问道:“爷,咱们可是要去凝香阁?”
“那是你未来的主母吃味了,当不得真。”百里连城笑呵呵的说着,本就打算去凝香阁的他,竟改变了主意。
“未来主母?”灵翼还有些反应不过,半晌才顺着百里连城的视线望过去,虽不见马车的踪影,却还是疑惑的问道:“爷,您说的该不会是相府四小姐吧?”
“笨蛋,还有他人不成。”百里连城不悦的赏了灵翼一记爆栗,若非是知道灵翼个性耿直,定会以为他有意笑话自己,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回府。”
“是,爷。”灵翼揉着额头,策马跟了上去,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位四小姐好像并不喜欢爷,还巴不得爷死了才好,爷怎么就认定她为妻了呢?
未经情事的灵翼自是想不通其中的奥妙,却也错过了百里连城转身之际变得阴沉的俊颜。
菱儿,前生你誓要为百里晟守护江山,落得尸骨无存,为的一个情字。今世,你为何又要选中百里旗嘉为帝王之才?莫非我百里连城在你心中没有半分重量,竟是如此不堪吗?
怕只怕,你的两次抉择都不能如人意。百里晟****不仁,便是我信守承诺,他亦不得守住江山。而百里旗嘉,你将他捧起,又何尝不是亲手送他上了黄泉之路。帝王之争,只为伊人,菱儿,我百里连城非卿不娶,决计不再拱手于人。
刚刚下了马车,贺菱芷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头望了望高照的艳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怕是昨夜贪凉,受了风寒吧。
慕瑾鸢这身子骨太过柔弱了,也是该加紧锻炼了,否则连碧珠都会超过她的,更是无法防范暗箭。
御书房之内,百里晟面无表情的听完百里旗嘉的陈述,半晌都没有开金口。
吃不准百里晟心里所想,原本激情愤然的百里旗嘉,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迎视着百里晟那审视的目光,心下不由得一冷。
自古皇权多杀戮,便是血肉之亲亦如是,而百里晟的狠毒更是罄竹难书,怕是自己今日的举动,定会引来他的猜疑。
“皇兄,天下苍生皆是您的子民,臣弟等居于宫外便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是皇兄的耳目。如今臣子不臣,臣弟饶是想像六皇兄那样做个闲散的王爷,却也不得不为万民请命,代皇兄体察民情。”百里旗嘉话落,便撩袍跪下,恭敬道:“请皇兄示下,臣弟自当万死不辞,为皇兄鞠躬尽瘁。”
高坐于龙椅之上,百里晟那双常年习武的手,满是老茧,摩擦在龙椅之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半晌才开口道:“老八,众兄弟之中,你是最小的,亦是朕亲封的亲王,可知这慎字之意?”
听着百里晟敲击着龙椅的声音,百里旗嘉背后一凉,果然皇兄是善忌之人,容不得他这嫡出皇子的存在,当初的御笔亲封,亦是一种警示。
“臣弟惶恐。”百里旗嘉再次叩首,垂首于地面,恭声说道:“臣弟一刻不敢忘记皇恩浩荡,故而想为皇兄尽一份心力,事事谨慎为之,不敢有半丝不恭、介越之心,望皇兄明察。”
百里晟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百里旗嘉,不带一丝的亲情在内,这样表忠心的话,他每日都在听,早已麻木。
任由百里旗嘉保持这样的姿势跪拜了半盏茶的时间,百里晟轻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起来回话吧,你是朕的手足,堂堂的宗亲王爷,岂可如此卑躬屈膝。”
明明百里晟是有意为难,却又以此为借口来刁难,无不在展现自己帝王之威,任何人都只能臣服,便是手足亦然。
不敢把百里晟的客气当作真意,百里旗嘉虽然起身,仍旧恭谨有加的说道:“皇兄圣明,臣弟忠君之心天地可鉴。”
“时候也不早了,你先行回府,待明日早朝与众爱卿商议之后,再行定夺吧。”百里晟大手一挥,示意百里旗嘉退下。
慕廉本想奏本,但百里晟不曾看他一眼,也只得躬身退下。
出了御书房,百里旗嘉的脸色便沉重了起来,心下越发觉得逼宫一事刻不容缓。
皇权之下,皑皑白骨,便是手足亦可相残。并非他容不得百里晟,而是不被容之,那他身为皇室唯一嫡出皇子,又怎可坐以待毙呢?
没有与百里旗嘉同行,慕廉向一个小太监打探了一下慕紫苑的近况,却得知紫妃龙嗣不保,命在旦夕,皇上竟不闻不问,顿时衰老了不止五六岁。
这一步棋,终究是废了。
“传令下去,给朕彻查,任何亲王的举动,朕要一清二楚。”待御书房空无一人之后,百里晟立即唤来了影卫,唯有他自己的亲信能够信任三分,整个大炎国,百里晟不信任何人。
影卫身影闪过,不留一丝气息,百里晟坐在冰冷的金雕龙椅上,刚毅的俊颜上浮现了一抹狠色,还有继续道不明的凄凉。
古来君王称孤道寡,这高处不胜寒的冷寂,终究是无人能与之共享。
“贺菱芷,没有你,朕亦可坐稳这九五之尊,黄泉地狱中,你不要怪朕心狠手辣。朕,既为天子,便要天下人的臣服,无人能与朕比肩而立,便是你亦然。”大手重重的拍在书案之上,百里晟阴冷的话语响彻在御书房之内,可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这辈子,贺菱芷是他最大的助力,又何尝不是他最大的耻辱。
貌比钟馗,性情刚毅倔强,若为男儿倒是安邦治国良将,也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之运,何况女人乎。
女子,便该是花容月貌,匍伏于男人身下,屈膝博宠,可贺菱芷却偏偏不齿于此,注定他们缘分浅薄。
“什么?”贺菱芷星眸微眯,语气中有着几分的沉重。
“主子,慎王行事过于草率,怕是难以扶起。”午沉寂的声音响在阴暗处,并非是质疑贺菱芷的决定,只是陈述着事实。
眸光一敛,贺菱芷起身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个大字,不失女子的秀气却也多了几分勃发的英气,都说见字如见人,果不其然。
将字迹吹干,贺菱芷玉手一扬,原本轻薄的纸张竟能凌空飞起,落在了午的面前,午立即收了起来,却听贺菱芷淡漠的说道:“将这幅字送给慎王,若他不懂得上位者的隐忍之道,便是我们助他也无用。”
选择百里旗嘉为君王,一则是因为他乃皇后嫡出,自能少些非议。二则,除了难以掌控的百里连城,百里旗嘉的确是众位亲王中最优秀的皇子。
但百里旗嘉若不能审时度势,贺菱芷不介意换人来扶,总好过江山拱手相送于他国,致使百姓沦为亡国之奴。
幽深的眸子忽明忽暗,正如同屋里的光线那般,唯有闪动的烛火与之相呼应。
午领命而去,可贺菱芷的心却又沉重了几分,不希望得到失望的消息。
“不该留的人,也该是时候了结了。”手中的毛笔重重的落在宣纸之上,贺菱芷眼底多了几许的坚定之色,却也透着几分杀伐果决。
原本想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慕廉又一次的出手,怕是要借着难民一事来动摇大炎的国之根本,绝不可轻视。
国,不可暴动,否则如何攘外?
至于宫里那位,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清歌所做出的牺牲不值得,贺菱芷也不允许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心了。
是夜,守卫森严的慎王府内,一道快如飞燕的黑影闪过,百里旗嘉尚未来得及召唤侍卫护驾,那黑影便已经消失不见,而书桌上赫然展现了一张墨宝,上书一个大大的‘隐’字。
“王爷。”侍卫发现有情况,立即在门外请示,警惕不已。
“无事,退下吧。”百里旗嘉浓眉一挑,看着新书的字,眼底神色复杂,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助?莫非他想要推翻百里晟的政权,已经有人知晓,且不止一方?
对于不知是友是敌的神秘势力,百里旗嘉不敢掉以轻心,却也明白对方近他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境,定没有加害之心。
“暗一。”百里旗嘉低唤了一声,大手按在了字书之上,沉默了一会后,沉声说道:“传令下去,暂缓招兵事宜,只管操练老兵便是。”
“是。”暗一领命而去。
“来人。”百里旗嘉大声唤了一声,有侍卫前来,便皱着眉头吩咐道:“本王深有不适,难民之事交由管家全权负责,这几日概不见客。”
直到书房里只剩下自己,百里旗嘉方才坐了下来,确切的说是跌坐。
起兵一事,百里旗嘉自认做的隐晦,而有了朝中几位重臣的支持,百里旗嘉信心十足。
可今日这一个隐字,却让百里旗嘉后怕了起来,他尚未有所举动,便已经成为惊弓之鸟,这帝王之路怕也不易。
夜凉如水,本就饥寒交迫的难民们,身子自然是不好的,即便是有百里旗嘉的人搭建了帐篷遮风,给了棉被取暖,每日三碗清粥,又有大夫给开了治病的药。
可这样的举措,仍是无法阻止长期饥饿对身体造成的影响,瘟疫之症正在悄然袭来,不知会为大炎国带来多大的祸端。
自古以来,瘟疫难治,民心也必然会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