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盏宫灯,将寰紫宫照的通明,可再多的烛火依旧无法驱散来自上位者所带来的寒意与晦暗。
原本是最得圣宠的紫妃,更是唯一怀有龙嗣的妃嫔,问鼎皇后宝座,统御六宫亦是指日可待,却因为一个被相府遗弃的慕瑾鸢而落得被禁足,昔日恩宠不再。
本想在百里晟的寿宴上重新夺得圣宠,奈何君恩难测,慕紫苑连出寰紫宫的机会都没有,却没想到百里晟携新宠清妃前来,并任由慕紫苑跪在地上近半个时辰,自顾的与清妃下棋对弈,虽是没什么话语,但这绝对刺激的慕紫苑磨牙不已。
难道是走错了宫殿吗?
慕紫苑情愿这样骗自己,也不愿相信百里晟是有意为难自己,跪的背后都布了薄汗,仍旧未开口求一句平身的圣谕。
并非慕紫苑高傲,而是她在赌百里晟对她是否情意依旧,会看在她的忍辱而重获恩宠。
“皇上,臣妾输了。”清歌手执黑子,半晌都没有落下,摇首低语。
“爱妃的棋艺长进不少,才学了几日,便能与朕对弈几十子,若是假以时日,定可与朕不相伯仲。”百里晟的心情不错,即便清歌的棋艺不佳,是他有意让着,但能遇到敢与自己下棋,又不阿谀奉承之人,自然多了几分的喜爱。
“皇上取笑臣妾了,下棋意在乐趣罢了,若是计较输赢,倒是得不偿失。”命人收拾了棋盘,清歌亲自为百里晟斟了茶,坐在一旁拨起了果子。
“人生如棋,破局重生,自是要论胜败。”百里晟不赞同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在清歌面前,也多了几分的自在。
“臣妾是女子,只要学会做人便好,太过精明的女人便会失去了自我,若是陷入倾辙之中,岂非得不偿失?”将剥好的橘子递了一半给百里晟,自己吃了一瓣之后,清歌浅笑着说道:“皇上是男儿,战场争雄,又是天子,坐拥天下,自是与臣妾不同,需棋如人生,不能行差踏错,一子错满盘皆输,眼里容不得半点尘埃。”
“朕倒不知清歌竟能有如此心性,倒是叫朕越发的喜爱几分了。”百里晟目光里多了一份的柔和,隔桌握住了清歌的素手。
“皇上,莫叫人看了笑话。”清歌的视线扫过了怨毒的看着自己的紫妃娘娘,平静无波的娇颜上浮现了一抹红晕,低声道:“臣妾福薄,可经不起再一次的千鸠问候了。”
“有朕在,谁敢。”百里晟声音陡地转冷,这才望向一直被他忽视的紫妃身上,却半晌都没有说话。
“皇上,娘娘有着身孕,这地上寒凉,不宜久跪,伤了皇嗣可如何是好啊。”陪跪在紫妃娘娘身边的宫人见帝王终于侧目了,忙开口求情。
谁知,百里晟却勃然大怒,怒喝道:“来人,将这个目无君王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本就因合正宫外听到的话而怒意滚滚,此刻听到龙嗣二字,百里晟只觉得绿云翻滚,罩着他整个人都变了颜色。
跪的浑身酸麻,少了婢女的搀扶,紫妃身子一歪,便瘫在了地上,双手捧着隆起的大肚,泪眼蒙蒙的望向百里晟,祈求的目光里闪烁着泪光,多了几分娇柔之色。
“皇上,还是让紫妃起身吧。”清歌轻叹一声,不忍的看向紫妃,柔声道:“紫妃姐姐端是有惹恼了皇上的地方,可毕竟才入宫便有了龙嗣,是大炎的功臣。看着肚子之大,许是双生子也说不定。”
紫妃入宫三月,却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这也是百里晟册封她为妃的原因,更是紫妃能冠宠六宫之因。
可如今,这高挺的肚子在百里晟看来却是碍眼至极。
既无情意,何来情真,又怎会相信一直住在宫外的紫妃对自己是守身如玉呢?
要知道,当初是紫妃主动投怀送抱,百里晟不过是承了美人恩罢了,所以紫妃的道德品行有待商榷。
清歌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百里晟今日在合正宫所听到的话,想他堂堂帝王竟成为群臣茶余饭后的笑谈,都是拜紫妃所赐,这个孩子无论是谁的,都留不得。
百里晟眼底滑过一抹狠意,清歌尽数收在眼底,却是不动声色,倒是紫妃没有看见,娇柔的开口轻唤:“皇上,臣妾……”
玉手抚摸肚子,紫妃欲语还休,若换做从前定会引得百里晟怜爱,但那只是从前。
俊颜一冷,百里晟起身来到紫妃面前,紫妃忙伸出手去,不忘向清歌投去示威的神色,可她所等待的不是百里晟的搀扶,而是下巴被狠狠的捏住。
“皇上,臣妾疼……”紫妃惊慌的想要闪躲,奈何身子太重,不敢有大的动作。
“贱人,你最好谨守本分,否则朕定不会轻饶了你。”百里晟冷哼一声,大手一甩,便拂袖而去,本是犹疑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可见紫妃有意勾引自己,已有了杀心。
曾经,紫妃的诱惑是百里晟所乐见,如今却成为他的耻辱。
“皇上!”不知百里晟为何突然动怒,紫妃全然失措,可尚未来得及追出去,手臂已经被人拉住,动作不轻不重,只是让她动弹不得。
“皇上龙心不悦,紫妃还是自求多福便好,或许还能生下这个血脉不明的种。”清歌低声,阴冷的视线落在紫妃惨白的脸上,当初若不是想借机杀了这个害死了主子的凶手,她又怎会被百里晟看中,沦为玩偶。
“不会的,皇上宠爱我,更爱这个孩子,他不会的……”紫妃不断的摇头,满头的珠翠相撞发出清冷的声响,回应着她那没有说服力的话语,眼里的惊恐未定,望进清歌那恨意极浓的眸子,发疯般的大喊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是你魅惑了皇上,让皇上对本宫有了误会,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难不成,紫妃娘娘还要杀了本宫不成?”清歌淡雅的一笑,如盛夏的莲花之洁,风轻云淡的话,刺激的紫妃更加疯狂。
只见紫妃拔下了头上的金步摇,紧紧攥在手心里,仇视的看着清歌,恶狠狠的说道:“本宫毁了你这张狐媚的脸,看你还如何勾引皇上,如何能与本宫争宠。”
说着,紫妃便朝清歌的脸上刺去,带着狠劲儿,但清歌身为十二地支的一员,若非当初怕连累无辜,便是百里晟也很难得到她,更何况区区一个无缚鸡之力的紫妃。
脚步微移,清歌不着痕迹的抓住了紫妃的手,便拉着她朝自己胸口刺去,口里大声喊道:“救命,紫妃娘娘疯了,要杀本宫,快来人,护驾。”
清歌的喊声才落,守在外面的宫人和侍卫刚有所反应,利器划破肉体的声音便传入众人耳中,只见鲜红的血液在清歌的胸口上氤氲开来,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朵,炫丽却也骇人。
“不是我杀的,是她……是她拉住我的手,才……”紫妃面色惨白,说话也语无伦次,在宫人上前扶起清歌之时,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歌素手一弹,金钗上的珍珠顺势飞去,正好落在紫妃移动的步伐之下,只听紫妃啊的一声惨叫,狼狈的跌倒,肚子狠狠的撞在了木椅的扶手之上,鲜血瞬间在双腿间滴淌而下,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快,传御医,救紫妃,保住皇子……”清歌秀眉轻蹙,在宫人的搀扶下仍无法站直身子,却在昏迷之前交代了这么一句,可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唯有懂她的人才能看的明白,是那般的满足。
主子,虽未能替你报仇,但清歌已经让仇人痛失爱子,只要有清歌在,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在心里默默的说着,清歌渐渐陷入昏迷之中,当侍卫统领洛天倾赶来之时,便见寰紫宫内一片忙乱,忙派人将清歌送回合欢宫,并分别给两位娘娘请了御医,将事情呈报给百里晟。
月盈于空,一缕缕清风徐过,却吹不散皇宫的血腥之气,更遮不住亡魂的哀怨。
把酒于夜空之下,回到相府后,贺菱芷便换上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唯有这个颜色能让她心中的嗜杀之气淡些,暂时忘却满身血债。
奈何,把酒问月的闲情雅致,却也被人扫了兴致。
睨了慕远山一眼,对慕瑾鸢这个名义上的兄长,贺菱芷没有半分的好感,可以说厌恶至极。
“小院偏僻,尚书郎有话直言,男女三岁不同席,请恕不便久留。”贺菱芷开口,与逐客令并无区别。
本来摆着一副官架子的慕远山,只得道明来意。“我娘与爹爹枕畔近二十载,如今主母之位空悬,也该是有了定数。”
“与我何干?”贺菱芷嗤笑一声,转身欲走。
“若是我娘被扶为正室,定会善待于你,觅得一门好亲事,才是女子之幸。”慕远山急忙开口,止住贺菱芷的步伐。
“莫不是尚书郎以为,我慕瑾鸢连亲爹都不怕,还需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来帮自己?”贺菱芷白了慕远山一眼,和这样的自大狂说话,真是费神。
“慕瑾鸢,你不要不识好歹。”慕远山大喊,气闷不已。
“夏氏在柴房孤寂,本小姐体恤她多年操家辛劳,不介意给她找个伴。”贺菱芷头也不回的迈进闺房,连声送客也懒得说。
今夜心绪不宁,只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却被人扫了兴致,看来这相府内的闲杂人等真是太多了,该清理下门户了。
否则,不定要浪费多少心血和时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