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晚风入骨。
这一夜,靖王府内的尸骨成山。
这一夜,昊都内不为人知的密室中,不止一人难以入眠。
直到天明,密室中静坐的两人方才看向对方,一样俊美如玉的面容,却少了君子的端方。
一个面上带着薄怒,却是有意压制后的怒意,眼中那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让人看着畏惧不已。
而另一个,眼底有一抹的忧虑,不知是因眼前的男人,还是因他心中的事。
“夜歌,你背弃了我们的约定。”也触动了我的底线。
“倾寒,你难道不知,以菱儿此刻对百里连城的感情,除非我们将她带到那里,利用时机告诉她,她真实的身份,否则她不会信你。”夜歌眸光不闪,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着他的私心。
“我说过,我和菱儿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插手。”也无需旁人来干涉。
“叶倾寒,你真希望有朝一日,手足相残吗?”夜歌怒声,为叶倾寒的不争,也为贺菱芷的不知情。
一个如同阳光一般耀眼的女人,一个如暖玉般美好的男子,他们原本是这个世上最令人瞩目的兄妹,却因百里姓氏的男人,而要成为敌人,老天是何其残忍。
“若菱儿幸福,那又如何?”叶倾寒淡声,怒气稍微降了些许。
只要贺菱芷不知道他是谁,便不会因拔剑相向,而心生愧疚。
而叶倾寒,就算到了真正敌对的那日,他也不会对贺菱芷动手,死在她的手上,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幸福,家族的仇恨,不该让她背负。
颠覆一生的信仰,无心爱的男人为敌,对贺菱芷而言,绝非幸事。
“叶倾寒,你当真让本少主瞧你不起,枉我们生了一张相同的容颜。”夜歌低斥,若非他们的关系太过复杂,夜歌绝对会揍叶倾寒一顿,将他打醒。
“这件事,到此为止。隐族少主,若你执意要我们兄妹相认,那么我叶倾寒就算拼尽一切,也要你付出代价。”这是叶倾寒的底线,只要事关贺菱芷,他的原则绝不许人触碰。
“叶倾寒,你是叶家少主做的太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贺桀的身份吗?你能忘记,贺家忠于大炎国皇帝,却被灭了九族,害得你被追杀掉落悬崖,连你的妹妹,也自小被老皇帝控制,成为他巩固大炎国的工具,这些仇恨,你能忘得了吗?”夜歌声音激动,好像这些仇恨是加诸在他身上一样。
淡淡的目光落在夜歌身上,见他脸色微红,那是怒气导致血液逆行的缘故。
“注意你的情绪。”叶倾寒淡漠的提醒着。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夜歌的身体便很有问题,只要情绪起伏过大,必定会血液逆流,这对练功的人,是十分不利的。
走火入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夜歌随时有可能。当然,也不排除经脉尽断的可能性。
听叶倾寒提醒,夜歌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将心中的郁结消除。
“倾寒,你我都是背负仇恨而生,我们的使命便是为自己的族人报仇,这一点毋庸置疑。”夜歌语气平静了许多,可说话的时候,气息却有些不稳,只能再次坐回椅子上。“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我既然能查到你的身份,菱儿也能。若是在她杀了你的时候,在知道事情真相,你认为她能承受得住?”
夜歌的问话,并非是夸大其词,只要贺菱芷真的想去调查,以她手上的人马,必定能查出叶倾寒的身份,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可贺菱芷并无此意,这是她给叶倾寒最大的尊重,感性的让夜歌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因为他们的血脉相连吧。即便贺菱芷现在用的是慕瑾鸢的身份,可她的灵魂却没有改变,前世该有的记忆仍旧存在,唯有那些被大炎国老皇帝刻意抹去的记忆,无法找回来。
毕竟是换了身体的,无法可解。
“不会有那一日。”叶倾寒语气平平,大概是心中早已做了决定。
“你要放过大炎国?”夜歌挑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了防备。
“仇深似海,如何能放?”叶倾寒冷笑,如玉的俊颜上,冷意十足。
“毁了菱儿想要保护的国家,杀了她的丈夫,这与毁了菱儿有何不同?”夜歌再问,在贺菱芷的事情上,他越发的不懂得叶倾寒的谋算了。
并不想解释这件事,叶倾寒单手搭在轮椅上,眼神向外看去,沉声道:“你的人回来了,希望这次是给你的教训。”
“我不会放手。”夜歌亦是沉声。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菱儿绝非那么容易被你带走的。”叶倾寒冷哼,越来越不喜欢这位伙伴了。
“只要你不出手,我一定能带走菱儿。”夜歌肯定的说道。
“你若信守承诺,本楼主自是不会出手。”叶倾寒推动着轮椅离去,留下一脸凝重的夜歌在原地等着消息。
身为决明楼的楼主,叶倾寒的权力无庸置疑,但夜歌是个意外,他在决明楼的存在,不过是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与叶倾寒相互监督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夜歌从未拿隐族少主的身份说事,最近却一再的提及,看来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叶倾寒离开之后,立即有人前来禀报,这人是属于夜歌那派系的人,生死与叶倾寒无关。
“少主,我们去的人马全都折了。”单膝跪地的男子回话的时候,脸色惨白。
自从夜歌懂事以来,他所布置的任务,还没有如此的惨重收场过,靖王府果然不是容易拿下的。
“那就继续。”夜歌声音冷淡,完全不因损失惨重而觉得心痛。
连一个靖王府都拿不下,这些人的实力太弱,留着也无意义。
至于贺菱芷,夜歌势在必得,哪怕贺菱芷的身心已经交付给百里连城,亦然。
“是,属下领命。”那黑衣人躬身退下,没有半分的犹疑。
黑夜已经过去,当艳阳高照时,所有的血腥已经被清理掉了痕迹,尸首也被扔到乱葬岗,便宜了野狼可以饱餐几日,却无人去关心那些黑衣人是否能够有轮回的机会。
传言,人死后若尸骨不全,便不能够投胎,魂魄只能在地狱中受苦。
而这些为了主子的一己私欲而枉死的黑衣人,身上杀伐无数,今日的下场或许是命运的归宿吧。
“主子,巫族族长求见。”百里连城上朝后,碧珠前来禀报。
这两日,贺菱芷有些嗜睡,韩子焉说这是药物调理的反应,无不妥之处。
在回到昊都之后,巫族族长便一直被安置在小院之中,第一次主动要见贺菱芷。
“请。”侧首,打了个呵欠,贺菱芷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提提神。
“皇后娘娘。”巫族族长拱手,并未行叩拜大礼。
“请坐。”吩咐碧珠上茶之后,贺菱芷便挥退了所有人,碧珠亦到门外去守门,以免有人打扰。
“族长心事颇重,可是发生了何事?”面对一位和气的长辈,贺菱芷绝不会端国母的架子,哪怕对方的身份大不如从前。
“皇后娘娘乃是异灵,不适宜在杀戮过重之地久留,血腥之气,会冲了娘娘的魂魄。”巫族族长也不赘言,之间说明来意。
“族长此话何意?”贺菱芷挑眉,神情仍有些懒懒的,若巫族族长说的话没有让她重视,必然会展现出困意来的。
“娘娘可有绝对身体困倦,精神乏味?”巫族族长问话,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
不必问,巫族族长也能看得出来贺菱芷的气色不好。
淡淡的一笑,贺菱芷抿了一口茶,道:“昨夜与皇上下了一夜的棋,没有休息好。”否则,百里连城怎么会舍得留她一人在靖王府,让她不必去早朝呢。
可是,贺菱芷还未来得及补眠,巫族族长便已经来了。
“恕老夫直言,娘娘自重生以来,经历了并非一场的血战,而每次血战之后,身体都会大虚。虽有高人为娘娘续命,却也只能是用自己的阳寿,为娘娘暂时的压制那些意图与娘娘抢占肉身的恶灵而已,并不能真的为娘娘解除危机。”这才是巫族族长所担忧的。
在天上人间的时候,巫族族长本是想提醒贺菱芷,尽量避免血腥。
可惜,那时候他有所顾忌,便犹豫了。
“不知可有解此危机之法?”贺菱芷轻声,心里想到的人是韩子焉,却不知还有另一个人,正在为她而折损着自己的健康,只是与阳寿无关罢了。
“若巫族未灭,老夫倒是可以布阵,为娘娘驱除身上的戾气。”巫族族长叹息着,见贺菱芷只是轻皱着眉头,便又道:“这巫蛊手钏,娘娘戴在身侧,若非遇到巫术高超之人,那些恶灵自是无法伤到娘娘。”
巫族族长说着,便将一串刻着密密麻麻字符的手钏交给了贺菱芷,眉宇间有些许的凝重。
“若遇到巫术高超之人,又当如何呢?”贺菱芷问出了担忧,手中的手钏如佛珠一般,一颗颗的捻着。
“手钏可护娘娘一月无忧,此手钏务必不要示人。”巫族族长眉心有了川字,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这手钏是巫族祖先传下来的,若非贺菱芷对巫族有恩,日后巫族也要倚仗贺菱芷的照拂,巫族族长定不会送上如此贵重之物。
当初在林秀英手中,亦是超出了一个月后,林秀英才能对巫族族长下手,可见这手钏的重要性。
只是,林秀英并不知这手钏的秘密,难保不会有人知晓,隐族的长老并非些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