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寒抵达摩族皇都后第二日,便登门墨涟的宅邸,不是拜访朋友,而是接贺菱芷去他那边。
看着一如往昔温润如玉的叶倾寒,贺菱芷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夜歌的身份特殊,不知是哪个国家的人马,贺菱芷只探查到夜歌与绝命楼有关,可绝命楼是近十年来方才崛起的杀手楼,一直以接杀人的任务而生存,难道只是表象吗?
叶倾寒与夜歌的交情匪浅,以叶倾寒在天和大陆的地位,当真不知夜歌真实身份?
这样的说法,打死贺菱芷也不信,可在没有真实证据之前,贺菱芷不愿去怀疑叶倾寒,损了两人的交情。
贺菱芷去叶家落脚,自然随她前来的人也是要一并住过去的,唯有被贺菱芷支开的白花花不在其中,却也没人询问。
“叶倾寒,你见色忘友,就是看不得我和郡主同住一个屋檐下。”直到贺菱芷等人的身影消失,墨涟还站在门口气的直跺脚,大声的叫喊着,哪里有半分俊公子的气势。
看着贺菱芷等人头也不回的走掉,墨涟骂了一声白眼狼,他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些人住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谢谢,或是表达一下舍不得走的情绪,当真是让人窝火。
可是,墨涟转身回到房间后,却是一脸的冷漠,打开了机关取出金面具,走进了密道。
身为摩族真正的太子,他有大事要做,哪里会有时间与这些人周旋,叶倾寒带走人,一则是为了保护贺菱芷,二则是为了替他掩护。
摩族与大炎国不能共存,以贺菱芷对大炎国的忠诚,势必会出手搅乱摩族的政局。
一行人来到叶家,依旧是住在贺菱芷上次所住的小院,主卧自然是留给贺菱芷,其他人各自寻了一个屋子,也都安顿了下来。
至于仆人,贺菱芷本就不喜欢用,且他们都是有秘密的人,也不方便。
“靖王妃,我……”壶窈来到贺菱芷的房间,似是有话要说,可又说不出口,难得的扭捏了起来,熟知她的人,看着真是别扭。
很不巧,贺菱芷正是‘熟悉’壶窈作风的人之意,当下便皱起了眉头。
不过,贺菱芷还是很有耐性的等了壶窈一盏茶的时间,既不请壶窈进来坐,也不打招呼。
然而,一盏茶都喝完了,贺菱芷便没了陪壶窈熬时间的兴致,直接起身离去,视壶窈为无物。
“靖王妃。”在贺菱芷错身而过之际,壶窈小声的唤了一句。
“本妃既然盛了你兄长的人情,便是竭力保全你等。但也请你记住,灭族的仇恨并非是本妃的,等你想清楚了,或是你们做好了决定后,再来找本妃。”留下这么一句话,贺菱芷便离开了小院。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住在叶家,总要和叶倾寒这个家主打个招呼。
见贺菱芷离去,壶窈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门口上,神色放松了不少,眼神却更加凝重了。
贺菱芷说的没错,灭族是他们巫族的仇,与贺菱芷无关,而贺菱芷以靖王妃的姿态保护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贺菱芷还在尽力帮他们查找幕后的真凶,不论当初盛了汉科多大的情,也都还完了。
并不知壶窈如何的天人交战,在贺菱芷看来,事关巫族的机密,即便壶窈不想说,也是人之常情。
当贺菱芷来到大厅,便见叶倾寒正坐在那里下棋,一派风轻云淡之色。
没有多言,坐在叶倾寒对面,贺菱芷执起了黑色的棋子,与叶倾寒对弈起来。
棋局已经下了三分之二,贺菱芷的黑子落于下风,但贺菱芷并不紧张,仿若信手拈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反败为胜。
说是反败为胜,也不过是和局罢了,毕竟原本该输的棋却没有输,那么便算是赢了。
“许久不曾与菱儿下棋,棋艺又增进了。”叶倾寒笑着开口,望着贺菱芷的眼神里有着欣慰之色。
善弈者善谋,叶倾寒十分喜欢贺菱芷的果断。
对视上叶倾寒眸光里‘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神情,贺菱芷微微一怔,旋即不着痕迹的避开,纤纤玉指不急不忙的收拾着棋局,浅笑道:“是大哥一心二用,从不将棋局放在心上。”
贺菱芷的棋艺固然是好的,但那是因为她下棋的时候只专注于下棋,不会觉得棋如人生,更不会把棋盘当作天下,哪怕她也会说这样的话。
“菱儿是唯一能看得透大哥的人。”亦是唯一能在棋盘上赢过大哥的人。
叶倾寒并未说明,却也并非自负,至少摘星楼里的人无人是他的对手,只是叶倾寒平日鲜少与人对弈。
“人心最是难测,菱儿不期望能看透大哥,只要知道大哥于菱儿无害便可。”贺菱芷说话时,抬眸望了叶倾寒一眼,可这一眼所表达的含义,却深似海。
有那么一刹的失神,很快便回复常态,所谓公子如玉,看到叶倾寒便可以理解了。
但笑不语,叶倾寒无法回答贺菱芷的话,他不伤害贺菱芷,可却会损坏贺菱芷所在意的东西,一如大炎国。
知晓叶倾寒的态度,贺菱芷说不出心底那闷闷的滋味为何,可从来不是依附他人而生的小女子,贺菱芷也不在意,话锋一转,问道:“大哥可知,夜歌是何许人物?”
见贺菱芷不看自己,语气也淡了几分,叶倾寒苦涩的一笑,答道:“绝命楼金牌杀手之一。”
没想到叶倾寒会如此痛快的回答自己,贺菱芷手下一顿,随即又无所谓的问了一句。“大哥即知他的身份,为何深交?”
“叶家产业遍布天和大陆,菱儿可知有多少人想要为兄性命?”叶倾寒这一次不必刻意掩饰,语气无奈,笑容苦涩,眸中尽是疲惫之意。
至少,当贺菱芷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叶倾寒。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人人欲攀附的倾城公子,寂然的让人心疼。
同为上位者,贺菱芷如何不能体会到叶倾寒的心酸,可这并不影响贺菱芷的来意。
“夜歌杀了我父,且掳走了我,他很危险。”手中捏着一枚棋子,贺菱芷正色的望向叶倾寒,既是试探,也是告知,她与夜歌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必然为敌。
“杀尽天下人,夜歌独独不会动你分毫。”叶倾寒笃定的说道。
不仅仅是夜歌对贺菱芷的情,更重要的是夜歌身为决明楼的右护法,必须听他之命。
这天下,叶倾寒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贺菱芷分毫,否则他宁愿放弃似海的仇恨,也要那人付出代价,不论是谁。
“大哥如此肯定?”贺菱芷并非怀疑,以夜歌的身手,若是想要贺菱芷的性命,就算她有九条命,也早去向阎王爷报道了。
可是,叶倾寒与夜歌究竟是何等的交情,才能让他如此确信呢?
“慕廉他,该死。”叶倾寒并未回答贺菱芷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不知算不算是替夜歌开脱。
仔细的打量叶倾寒的神情,贺菱芷没有错过叶倾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可叶倾寒的情绪隐藏的太快,若非贺菱芷对杀气太过明显,定会怀疑自己看错了。
点点头,贺菱芷不打算否认,慕廉的确该死,而且死在她手上多时。
“大哥此番来摩族,打算长住吗?”贺菱芷也跳开了话题,只要叶倾寒没打算对她不利,贺菱芷还是希望能保住叶倾寒的。
“大约十天左右。”十天,墨涟应该能拿下皇城,登基为帝了吧。
“若事情不算重要,大哥最好尽快启程,摩族不是表象那般安定。”贺菱芷不介意多提醒一些,算是回报叶倾寒刚才的爽快。
他们之间,或许无法再如之前那般没有成见的交好,但贺菱芷不愿意看到叶倾寒卷入摩族皇族的斗争之中。
且不说真假太子为了上位可能发生的血战,便是左人灵秀那个怪物,也是顶危险的。
“菱儿放心,大哥心中有数。”叶倾寒优雅一笑,便是深有残疾,也挡不住他的绝代风华。“这几日,为兄有事处理,不能陪你,菱儿有何需要,尽管知会下人。”
“嗯。”贺菱芷点头,手中的棋子随意的落下,便起身而去。
只是,当贺菱芷离开后,叶倾寒却发现贺菱芷留下最后一颗棋子之后,这棋局正如贺菱芷未曾出手之前一般。
“菱儿,你心思剔透,就不怕大哥我愚钝,看不明白你的用意吗?”无声的苦笑着,叶倾寒亦无心下棋,只是盯着棋盘看了许久,这才动身离开。
墨涟回宫是必然之举,而他身为盟友,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哪怕是为了贺菱芷也不行。
离开之后,贺菱芷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叶倾寒给了她足够的自由,没有命人监视,贺菱芷想要去哪里都方便。
至于跟踪的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贺菱芷想要甩开并非难事。
一个时辰之后,换了装束的贺菱芷来到了咔唔得大将军的府邸。
当然,贺菱芷不会走大门而入,因前世所接受过的训练,任何人的府邸,之于贺菱芷而言,都如入无人之境,便是大将军府守卫森严又何妨。
“你是谁?”脖子被人用匕首抵着,咔唔得只能低吼,魁梧的身子紧绷,并非害怕而是愤怒。
“将军不必多心,在下是替人来传话。”贺菱芷说着,将假太子交给她的信物,递到咔唔得面前,正是摩族皇后送给假太子的信物。
见到玉珏,咔唔得明白贺菱芷的来意,身上的煞气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