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闻言,立即惶恐地跪在相思面前,“娘娘,奴婢知错了。”
相思看着卑微的何莲,她轻轻一笑,“何莲,抬起头,看着我。”
何莲缓缓地抬头,与相思对视,当她的眼神要躲闪时,相思开口道:“看着我,帮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奴婢知错了。”何莲可怜兮兮地应道。
“不,之前那句。”相思摇头。
何莲颤巍巍地说道:“娘娘这样看起来好可怜。”
“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可怜?”相思质问道,“你有心情可怜我,不如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冷宫三载,一千多个日夜,你在冷宫外受到多少欺凌,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何莲听到这话时,低垂着头,身体蜷缩得更小了,她无话反驳,因为相思说的全是事实。
相思知道何莲刚燃起的斗气这时全被她打下去了,“起来吧,何莲。”
“谢娘娘。”何莲低声应道,她缓缓地站起身却不敢说话了。
相思瞥了何莲一眼,“今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何莲抬头看着相思,“可是娘娘的伤奴婢才处理一半。”
“不碍事。”相思摇着头,说。
何莲很是为难,最后她拿着东西准备离开,相思却开口了,“未到晚膳时间,莫来打扰我。”
“是,娘娘。”何莲恭敬地应道。
何莲离开后,相思起身回屋,经过梳妆台时,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镜中的脸,何莲担心留疤,她却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希望给这张过于白净的脸增添点什么,让那些人不再注意这张脸。
想着,相思想起危天临转交给她的那封信,说是许夫人写的。
在相思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许青青不是相思的生母,一直对相思也不咸不淡的,她有些怀疑许青青真的会给相思写信吗?还是这是许浩辉模仿许青青笔迹给她写的信?
她根本就记不清许浩辉的脸,可想到这个名字,她感到莫名的恶心,而身体不受控地发起抖来。
相思强忍恶心拆开信,仔细看过后,美眸眯成一条线,她明白这到底是谁写的了,前半部分是许青青的,后半部分是许浩辉仿笔迹续写的。
许青青在只言片语中稍微关心下她在宫中近况,而许浩辉续写的那部分简直是泣泪血书,说如今相家因相符不在京城境遇如何如何凄惨,想请她帮忙跟皇上说情,让相符回京与家人团聚,还说到许浩辉自己在朝中遇到的困境,要她能帮就帮一把。
相思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将信捏成团,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她有点想看看这个许浩辉又在搞什么把戏,若相家真如他所说那般凄惨,那为何许青青不自己写?还是他们姐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她已经三年未回过相家,或者是时候回去看看了。相思闭眼思着。
三年前睁开眼那一瞬间,她就明白她的身份地位全变了,从不奢求命运宽待她,因为她只想不折腾地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命运偏偏又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阎墨赟登基之时,她得到父亲许可同姐姐们一块登上城楼,当时她不会想到从城楼上看到了登基的新帝的瞬间,同时也改写了她的命运。
“可惜命不由我。”相思自嘲道。
冷宫内无任何烛火,阎墨赟如同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相思床边,看着床上睡得十分不安稳的相思,他刚想伸手想抚摸相思受伤的脸,结果被相思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只听她呢喃道:“别走。”
阎墨赟听到这话,他身体微微僵直,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相思十七岁入宫,至今三载,也才二十,想她混沌十七年,终于在这冷宫中恢复神智,想来这三年很是寂寞吧。
可一想到危天临说她私自出了宫,并在大街上看到他来京,她独自在冷宫过得这么好,他为何要执著于扯掉她的伪装,让她现出真容?这真的只是因为她给他的熟悉感?
危天临一直说他放不下,而他确实放不下,不然不会满后宫都是像贺兰萱的女子,只想从这些相似的面容寻找他和贺兰萱的过往,甚至当初他要相思入宫也是因为最初时匆匆一瞥的熟悉。
危天临也说他这样做,贺兰萱泉下有知会不高兴的。可他已辜负贺兰萱,却要因贺兰萱辜负更多女人。
三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却无法将贺兰萱从他的心底抹掉。
想着阎墨赟定眼看着睡梦中的相思,低语道:“我的萱儿,你若真泉下有知,为何三年来都不曾入我梦呢?你可知,我多想你。”
相思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索性坐在床边,随便帮相思重新盖好被子。
前些日子因缺少取暖煤炭更加阴冷的冷宫现在暖和许多,他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了,可相思依然紧抱他的手臂,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相思,轻叹道:“莫在闹。”
若是贺兰萱一定会笑话他,说她就要胡闹,他能奈她何?他也确实无可奈何,只会放纵她闹得更凶。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那这后宫的女主人只会是贺兰萱。
“墨赟,别走。”相思又囔囔了声。
阎墨赟听后,脸色忽变,他猛地抓起相思的手臂,“起来。”
相思是被痛醒的,她睁开眼看到阎墨赟生气的脸,奇怪她今天怎么睡这么死,连人进来都不晓得?
“陛下,怎么了?”相思跪在床上,可怜兮兮地问道。
阎墨赟直勾勾地看着相思,“把刚才的话给朕再说一遍。”
“什么话?”相思被问住了,“相思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可能说话?”
“梦话。”
阎墨赟的神情看起来完全不像开玩笑,但听在相思耳中却十分可笑,她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说了什么梦话?
“陛下,这太为难相思了。”相思实话实说道。
阎墨赟轻轻闭上眼,说:“那你说一下‘墨赟,别走’这句给朕听听。”
相思听到这话时,她微微愣住看着阎墨赟,一会儿她为难地说道:“相思不敢直呼陛下名讳。”
“我让你说你就说。”看着相思的反应,阎墨赟气不打一处来,这张脸配上如此卑微的姿态,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相思跟阎墨赟僵持了会儿,她终于缴械投降,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墨赟,别走。”
“不是这样说。”阎墨赟立即呵斥道。
相思被阎墨赟吓住,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阎墨赟,问道:“可这句不这样说,该怎么说?”
阎墨赟看着跪在床上微微颤抖的相思,他忍不住伸手抬起相思的下巴,让相思同他对视,“看着朕,帮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可敷衍了了事。”
相思眉头微皱,“是,陛下。”
“墨赟,别走。”这回相思加了一点点感情,语气听起来没那么生硬了。
“再重复一遍。”阎墨赟命令道。
“墨赟,别走。”相思再次说道。
“再说。”
“墨赟,别走。”
如此重复好几回,阎墨赟终于满足了,可相思像被抽了魂整个人摊在床上,她紧紧地抓着被子,不让阎墨赟看到她的表情。
“怎么?对朕不满?”阎墨赟看着相思问道。
相思轻轻地摇了摇头,说:“相思只是小小的妃嫔,怎敢对陛下不满。”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阎墨赟不喜欢相思同他说话时看向别处,他伸手去强硬让相思转过脸看她,结果看到相思眼角的两行清泪。
“为什么哭?”阎墨赟看着梨花带泪的相思,问道。
相思听到阎墨赟的话,她抚摸脸上的湿润,她什么时候哭了?
阎墨赟看着相思的反应像不知道自己流泪一般,他温柔地帮她擦掉眼角的泪,“告诉为何而哭?”
这样的阎墨赟让她感到十分陌生,为何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只要陛下不怪罪相思,相思便说。”她需要他的一道特赦令。
“你说,朕不会责难你的。”阎墨赟应道。
相思深吸一口气,问道:“陛下方才把相思当做谁了?”
阎墨赟听后,脸色即变,他眼神凌厉地看着相思,“相昭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相思对上阎墨赟深邃的眼眸,应道:“陛下已经答应不责难相思,而这只是相思想知道的。陛下为何半夜来冷宫,惊醒相思后为何让相思说那样的话,现在陛下为何又给相思脸色看?相思入宫三年,即便被陛下弃入冷宫,相思也不曾怨天尤人。可最近,相思看不懂了。”
她边说边观察阎墨赟的神情变化,她只想印证一件事,一件对现在的她来说微不足道的事。
阎墨赟几乎要疯了,在他听到相思的质问,不一会儿,看着相思紧张的小脸,他笑了,“相昭仪,你确实有趣啊。”
“相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相思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疯了,又是动怒又是大笑的。
“相昭仪,今晚之事莫跟人提及,倘若你说了,朕决不轻饶于你。”阎墨赟命令道。
相思颌首反问道:“那陛下觉得相思会与何人说?”
阎墨赟听后,看着相思,“果然伶牙俐齿的模样更适合相昭仪。”
“相思不是任何人,相思就是相思。”相思为自己自辩道,她知道阎墨赟一直在暗中试探她,可她怎会让自己就这样暴露?
阎墨赟看着相思,没有回应。
相思跟阎墨赟对视着,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们这样非常怪异,夜半三更,阎墨赟跑冷宫来不是要她侍寝,而是试探她。
“相昭仪有何事要跟朕说?”阎墨赟看着相思,问道。
相思想起许青青给她写的那封家书,她跪在阎墨赟面前,卑微地求道:“相思已三年未回过家,恳请陛下让相思回去见见家人。”
阎墨赟听到这话,他又开始不高兴了,说到相家他就想起相符,相符则会让他想起姜雷,而姜雷正是当年斩杀贺兰萱的侩子手,两年前他借江南私盐案除掉姜雷一党,若非危天临和众大臣一并保住了相符,不然相符也该在两年前死于江南私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