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禅师说:“太阳是不会隐藏而不让人看见的,因为既然是太阳,它必然是遍绝红尘。”
洞山禅师印可说:“你要多多保重,好自为之啊!”
于是洞山禅师就送青林禅师走出山门,分手时,洞山禅师忽然说:“你能不能用一句话,说出你此番远游的心情?”
青林禅师不假思索的说:“步步踏红尘,通身无影像。”
洞山禅师沉思了许久。青林禅师问:“老师!您为什么不说话啊?”
洞山禅师以问代回答:“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为什么诬赖我不说话啊?”
青林禅师跪下说:“你说的弟子没有听到,你没有说的,弟子都听到了。”
洞山禅师扶起青林禅师说:“你去吧!你可以走到无说无示的地方去了。”
■感悟——
禅师们非常认真,他们不是说谎,明明别人说的话,他说没有听到,别人没有说,他说他听了,这是非常耐人寻味的禅境。实际上,听到无言无说的开示,那他已经学到深刻的禅理了。
无难传法
无难禅师在未入禅门前,是一个赌博、酗酒、不负责任的浪子,直至有一天受了愚堂禅师的感化才痛改前非,潜心习禅。
无难只有一位继承人,名叫正受。正受完成学业后,无难召他入见:“这里有一本书,代代相传,师师相授,至今已有七代了。我也依照我的领悟加了不少我的观点。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以示传承之意。”
“你最好还是自己保存着吧!”
正受从容地拒绝了,并且解释说:“我接受的是你不立文字的禅,我喜欢这样的本来面目。”
“既然如此,它已传了,但你不妨留着,作为承受此法的一种象征。拿去!”
正受接过书来,随即将它投入火炉中。
无难见状,不禁吼道:“你在干啥?”
“你在说啥?”正受回吼道。
无难吃惊地望着正受,突然心意平和了。
但顷刻间,那本传法书已烧成灰烬。
■感悟——
禅宗的传授一直是心心相通的,从来不立文字。也许无难是最后一次考验正受吧!或者是正受本来就超过了无难。反正,要书何用,它只能使人执著于字魔,烧了也罢。
就是这个
有个和尚问洞山说:“先师云岩是否曾说过‘就是这个?’”
洞山回答:“是。”
对方又问:“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洞山回答:“当时我差点就弄错了他的意思呢!”
对方再问:“不知先师自己是否知道‘有这个’?”
洞山回答:“假如他不知道‘有’,他怎么这样说;假如他知道‘有’,他怎么肯这样说。”
■感悟——
所谓“这个”是指的真我,“有”是指实有。严格地说,真我和实有都不是能用语言表达的。因此一个人当他体悟到真我或实有时,他同时也体悟到这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即使“这个”两字,也嫌多余。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洞山暗示给对方的是什么了,他让他自己去想,去自寻答案。
哪座山可以住
一天,洞山良价问道膺:“到什么地方去了?”
道膺答:“踏山去了。”
洞山良价问:“哪座山可以住?”
道膺反问:“哪座山不可以住?”
洞山良价说:“那么天下的山都被你占去了。”
道膺说:“不是的。”
洞山良价问:“那么你找到了进山的路?”
道膺答:“无路。”
洞山良价问:“如果无路,你怎么跟老僧见面?”
道膺答:“如果有路,就跟您隔座山了。”
洞山良价赞叹道:“道膺这个家伙,以后就是千人万人也挡不住他。”
■感悟——
无路是因为我们的心,根本不需要路;而有路,则是我们在寻找路的时候,也就是我们的心被“路”隔断了,挡住了,自然与人的距离就像是隔了一座山。
谁是我们的后人
天皇道悟禅师在径山禅师处参学五年后,到处云游,当他云游到石头希迁的道场时,请示说:“如果超脱定慧以外,请问你还能告诉别人什么吗?”
石头禅师回答:“我这里本来就没有束缚和压迫,谈超脱,请问要超脱什么呢?”
道悟禅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说:“你说这样的话,教人如何了解呢?”
石头禅师反问说:“你是否懂得‘般若真空’呢?”
道悟禅师点点头说:“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有心得了。所谓真空不碍妙有,妙有不碍真空。”
石头禅师表示非常失望地说:“想不到你也是那边过来的人!”
道悟禅师赶快否认说:“我不是那边的人!因为有了‘那边’,就有‘这边’,你意思是我的来处还有踪迹吗?”
石头禅师肯定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的来处了。”
道悟回答:“你没有证据怎么就诬赖我!”
石头禅师哈哈大笑,指着道悟说:“你的身体就是证据,那不是有来处吗?”
天皇道悟低下头,沉思许久,再问石头希迁禅师说:“你的话虽这样说,来处自他来,去处自他去。我现在只请你告诉我,我们究竟应该拿什么去启导后人呢?”
石头禅师大声喝道:“请问!谁是我们的后人呢?”
天皇道悟禅师于言下豁然大悟。
■感悟——
石头希迁禅师和天皇道禅师两个人所谈的这边那边,主要是指在生死轮回中流转之意。“我知道你从那边来的”,这是指仍在生死迷惘之中,天皇道悟经过深思,承认了自己还没有超脱,所以说:“来处自他来,去处自他去。”这就是生死由他的意思啊,但是天皇道悟又挂念后人,前前后后,生生死死,此则生死如何得了?难怪石头禅师要喝问:“谁是我们的后人?”
关
翠微和尚曾在恩师雪峰的禅院里任主持。有一天,正好是夏安居的终日,他对众僧说:“安居期九十天里,我都在给兄弟们说法。我很担心说得过多会蒙受我佛之罚,落得发眉脱落的下场。请你们帮我看一下我还有没有眉毛。”
同门的保福和尚道:“做贼才心虚。”
长庆道:“不仅没掉,还越长越密了。”
云门最后道:“关。”
■感悟——
“关”指整体的功用。一声之下连自己都忘却了,就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云在青天水在瓶
唐代朗州刺史李翱非常向往药山惟俨禅师的德行,一天特地亲自去参谒,巧遇禅师正在山边树下看经。虽知太守来,但禅师仍无起迎之意,侍者在旁提示,他却仍然专注于经卷上。
李太守看禅师这种不睬态度,忍不住怒声斥责:“见面不如闻名!”
说完便拂袖欲去,惟俨禅师忽然冷冷说道:“太守为什么贵耳贱目啊?”
短短一句话,李太守为之所动,于是转身拱手致歉,并问:“什么是道呢?”
惟俨禅师以手指着上下说:“会吗?”
太守摇了摇头说不会。
惟俨禅师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太守听了,欣然作礼,并陈述了一个偈子:“链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感悟——
李翱居高官,性倨傲,以儒者自居,儒者很讲究礼节。而药山惟俨禅师则是禅者,禅者不讲礼节,率性而为。在禅者看来,为官之人往往陷俗尘太深,被世人逢迎太久,因此,身上的世俗气很浓。禅师的冷漠正是帮他洗刷俗气呢。禅师有用不言之教开示他,终于使他得悟。
连佛也不要见
有一次,当沩山正在打坐,仰山走进他的房间,他便问:“孩子,你快点说啊!不要走入阴界。”
仰山便回答:“我连信仰都不要呢!”
沩山又问:“你是相信了之后不要呢,还是因为不相信才不要呢?”
仰山回答说:“除了我自己之外,还能信个什么啊!”
沩山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是一个讲究禅定。”
沩山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是一个讲究禅定的小乘人罢了。”
仰山反驳说:“我连佛也不要见。”
于是沩山又问:“四十卷《涅槃经》中,有多少是佛说的?有多少是魔说的?”
仰回答说:“都是魔说的。”
听了这个答案,沩山非常高兴,便说:“此后,没有人能奈何你了。”
■感悟——
假如我们执著于文字的话,那么最好的文字也是“魔说的”。悟道根本不需要文字,全靠自己领悟。
点的什么心
德山宣鉴是四川剑南人,俗姓周。早岁出家,便博阅律藏,精通《金刚经》,尤其对《青龙疏钞》特别有研究,他常讲《金刚经》,当时人都称他为“周金刚”。后来他听到南方禅学之风很盛,便大为气愤不平地说:“不知有多少出家人,花了多少年的功夫,去学佛的威仪和戒行,但都未必能够成佛。南方这些小鬼头,居然敢说直指人心,便可见性成佛。我要去捣毁他们的窟穴,杀尽他们的子孙,以报答佛的慈恩。”
于是他挑着《青龙疏钞》,从四川走向湖南。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在卖饼,这时他又倦又饿,便放下了担子,去向那个老太婆买点心。老太婆指着他的担子问:“这些是什么书?”
德山说:“青龙疏钞。”
老太婆又问:“是讲解哪一部经的?”
德山回答:“《金刚经》。”
老太婆便说:“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出,免费供给点心;否则,请到别的地方去买。”
《金刚经》中曾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不知你要点的是哪个心。”
德山被问得无话可说,只得饿着肚子直往龙潭。到了法堂上就大叫:“我早就向往龙潭,可是到了这里,潭也不见,龙也不现。”
龙潭走出来对他说:“你已见到龙潭了。”
德山默然无语,但已决心在那里住了下来。
■感悟——
德山的一股气势在老太婆的笑颜下化成了云烟:因为禅不立文字,如果准备死读经书,达到开悟的境界,那便是虚了。
是圣,不是凡
有一天,岩头去见德山,一进门便问:
“是圣,还是凡?”
德山便喝,于是他就向德山行礼而退。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洞山,洞山说:“除了岩头,没有人能够承当得了啊!”
当岩头听到洞山的评语,便骂道:
“洞山这个老和尚,不识好歹,把我估价低了。他不知道那时,我正在一手抬着他(指德山),一手按着他呢!”
■感悟——
岩头的思想锋利犹如刀片。他从来不佩服别人,甚至对他的祖师德山也一样。岩头问德山“是圣是凡”的意思是说没有全凡之分,而德山的一喝也表明和岩头的看法相同。至于岩头向德山礼拜,一方面是表示他满意德山的反应,另一方面又要考验德山如何反应。可是不幸的是德山却像偶像似地坐着,接受礼拜,这表示他还自认自己是圣者。
三十棒
有一次,德山向学生们宣布说:“你们说对了,要吃三十棒;说错了,也要吃三十棒。”
这话传到了临济耳中,临济便对他的朋友洛浦说:“你去问他为什么说对了也要吃三十棒。等他要打你的时候,你就抓住他的棒,向他一送,看他怎么办。”
洛浦依计而行,当他问完,德山要打时,便把棒抓住,往前一送。这时,德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走回房间。
洛浦回去后,把经过情形告诉临济,临济便说:“我早就怀疑德山这人了。虽然如此,你是否对他有所认识呢?”
洛浦正想开口回答,临济举手便打。
■感悟——
禅宗讲“不立文字”,自然是不能说,因此,说对说错,都要挨打。临济教他不要接德山的话,只须抓住他的棒。洛浦没有自悟的心得,只会按葫芦画瓢地去做,自然要挨打了。
一喝之重
翰林学士苏东坡性喜禅学,因与照觉禅师论道,谈及“情与无情,同圆种智”的话后,自觉有所悟,因而做了三首诗偈,分别表明未参禅前、参禅时及参禅悟道后的三种境界。
未参禅前的心境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皆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到了参禅时的心得是: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原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湖。
及至参禅悟道后的境界是: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苏东坡自有些禅悟后,对禅学佛理自视更高,因此,当他听说荆南玉泉寺的承皓禅师禅风犀利高锐,机锋深妙难触,心中极为不服。他自恃才学,又喜辩难,决定微服求见,以试承皓的禅功。初见面,即下难题:“听说禅师禅悟功高,请问禅悟是什么?”
承皓禅师不答反问:“请问尊官贵姓?”
“姓秤!乃秤天下长者有多重的秤!”苏东坡回以机锋,自觉高明,得意不已。
承皓随即大喝一声,从容问道:“请问这一喝有多少重?”
苏东坡无言以对,才心悦诚服,礼拜而退。
■感悟——
苏东坡自视甚高,把自己比做秤,竟要去秤秤禅师的“重量”,即要量量禅师到底有多少货色。谁知,禅师仅仅发出的一声喝,他的“秤”就因不堪重负而“失效”了。可见,苏东坡与禅师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这就告诉我们,禅的境界是无法秤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