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潇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连翘,直觉上,他觉得连不悔是知道沈浣为什么出现在县衙的,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他在生意场上磨练出来看人的直觉吧。
只听见沈浣低声说道:“民女是来自首的。”
“你所犯何罪?为什么自首?细细说来?”一旁的师爷见安奎并没有询问,这等了好半天都没开口,这低下的人都开始议论了,师爷也不管是不是会触怒了大人,尖着嗓子问道。
“我,我是来赎罪的。”沈浣低着头,连翘看不见她的神色,光是听她的声音却是听不出半分情绪。
“赎罪?沈浣有什么罪?”何雨林疑惑的问着自己的大哥何雨潇。
何雨潇这时候哪里知道?他对沈浣的了解还没何雨林多呢,毕竟只是自己弟弟的一个妾,这自己会了解多少可想而知了。
“从始至终,从到了这县衙,连翘都没说过一句话,这时候更是专注的看着沈浣,那样子复杂的神情,何雨潇不懂。
“看看吧。”何雨潇面对何雨林的疑问也只能这么说了。
“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在师爷问了好半晌之后,沈浣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安奎虽然知道现在连翘还活着,而且活的比以前还好,但是这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自责,都怪自己,没有好好的照顾好她,没有及时的赶到一人峰,不然,沈浣也没有机会伤害她。
看戏的老百姓们一听沈浣的话,不禁开始指指点点的,这杀害自己至亲的罪过可不是一般的刑罚,还超越了人们对道德的要求。
这个年代,最是看重孝道,古有长姐如母的说话,沈浣这杀害了自己的姐姐,那就是相当于杀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人们不能原谅的,是极大的不孝。
当即,连翘便听见自己周围好几个围观的百姓都在小声的骂着沈浣。
“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安奎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人群中的连翘,对着跪在堂下的沈浣说道。
“我安排了人,抓了我姐姐在乎的人,假扮成劫匪,让我大姐来赎人,地点就约在一人峰,那里地势险恶,人烟稀少。在我拿了银子,我大姐转身的时候,我伸出手用力的把我大姐推下了一人峰。”沈浣言简意赅的说道。
安奎听了沈浣简简短短的一席话,却是在脑海里面勾勒出那么绝望的瞬间。连翘坠崖的时候应该是绝望的吧,那心底散发出来的内疚自责,压迫的安奎出不了气。
目光不由的再一次落在了人群中的连翘,安奎的目光中有太多的东西了。
“沈浣,那么你大姐就是?”安奎例行程序的问道,那声音不禁变的冷漠了几分。
从知道沈浣是给了连翘那么大伤害的人的时候,安奎脑海里面就勾勒不出小时候那个单纯笑的小妹妹沈浣了。
“她,她是沈连翘。”沈浣的话一出口,人群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凤仙镇的百姓大多数都认识沈连翘,那个长相平凡却是有着高超的医术,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是一视同仁,遇见没钱的病人还会免费给治疗,如果还有些人不知道沈连翘这个名字的。
那么经过三年前,凤仙镇的县太爷集合了所有凤仙镇的衙役,在凤仙镇寻找了大半年,这样的一个名字,凤仙镇的老百姓怎么会没听见过?
当沈浣一句沈连翘一说出口,百姓们议论纷纷,何雨潇更是情绪复杂,原来她真的死了。
何雨林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实在是显得太突兀了,这刚一发出声音,便看见周围的人都好奇的有些还是愤怒的看着自己,当即便硬生生的咽回了自己的笑意。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苏黎最爱的女人死了,何雨林怎么会不高兴?
然而,连翘这个当事人却是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依然沉默着,只是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那样的目光落在沈浣的后背上,让沈浣觉得背负不起了。
所以,一直低着头看着地的沈浣这时候却是转身看向了人群。
当看见那一身素衣的连翘的时候,嘴角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弯起了一个幅度。那样子的笑容,连翘看不懂,便见沈浣只是一个短暂的回头,看了一眼连翘,便转身继续低着头。
那何雨潇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连翘,心中不禁暗想,这连不悔和沈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沈浣应该是回头来看她的吧?
何雨潇想要在连翘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却是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连翘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平静的好像春天里的一汪清池,平静无波的如同一面镜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的亲生姐姐?我想你既然在三年后在没有人知道你杀害了你姐姐的情况下,来到官府,就是因为你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赎罪是吗?”安奎问出了连翘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连翘一直在心里说那是因为沈浣的嫉妒,因为沈浣爱着苏黎,然而苏黎对她只是利用没有情意,所以,沈浣才会对自己下手,但是,单单是嫉妒,那也太不真实了,所以,连翘很想明白,沈浣是因为什么要那么的对待自己。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何雨林的浣夫人了,和苏黎也没有了机会,那么还是因为苏黎对自己好才要那么做的吗?那根本就是太勉强。
只见安奎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沈浣的肩膀就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别人也许没有看见,但是,目光一直觉落在了沈浣身上的连翘倒是真真的看见了。
那样无助的颤抖,让连翘的心不禁一抽,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再说了,连翘在这三年漫长的岁月里面已经被时间被岁月消磨掉了她的恨意,她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一个对犯了错误的人的惩罚,要是一个人犯了错,没有得到一点惩罚,那么这个就会在以后犯同样的错。
所以才有了连翘重新回到沈浣的生活中,步步为营的接近,步步思量的筹谋,更是不惜让沈浣的孩子早产,连翘要的,重来就是一个公道。
随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沈浣却是一直沈默着,那低着的头埋的更低了。
“安静。”安奎啪的一声拍响了手中的响木。
看见那样子的沈浣,连翘知道,沈浣的心里在做着一个选择,说出最真实的原因还是随便的编造一个原因。
“从小,我们家就只有三个孩子,爹娘最是喜欢我和小弟,对大姐几乎是不闻不问,爹不喜欢她,娘也不爱她,所以,从小到大,我和小弟从来没把沈连翘当大姐,我们总觉得比她高一等,包括我们家道中落,到凤仙村去逃难,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虽然变成平民,骨子里面的高傲却是还在,但是,我们却和沈连翘相处的还算是平静,毕竟那时候,全家的开销都的靠她采药换银子过日子,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贵公子给打破了,我对那个公子一见钟情,然而,那个公子却是对无论是才情还是长相性子都不如我的沈连翘情有独钟,更是为了她不厌其烦的长途跋涉的到我们家徒四壁的家里做客,那时候,我心里的嫉妒心疯长,终于有一天,那个公子回家了,我就给娘出主意,反正娘也不喜欢沈连翘,便说把她嫁给一个员外做妾,我们有大量的彩礼,娘以后也不用和沈连翘生活在一起,娘答应了,可是沈连翘却失踪了。我们找了很久她都没回来,那员外逼的紧,娘又收了彩礼,没办法,我们只能去找她。原来她是到镇上了,并且拜了个师父做起了大夫,我和娘到镇上找她,不想我被何家的二少爷给强抢了去,没有彩礼花轿,就被他给玷污了身子。”沈浣说道这里,情绪终于是失控,声音里面自然而然的带着哭腔。